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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程序员对抗古神!提供不限量咖啡和魔法笔记本 | 科幻小说
我以为门后面是后厨,或是储藏室,也有可能是一间逼仄的办公室。都不是。是一条不长的走廊,走廊尽头是一扇电梯门。要知道,这是栋只有一层的平房。皮埃尔摁下按钮,电梯门开了,轿厢里头的空间很大,足以装下十来个人。我们挤进电梯,电梯随即下行。什么样的组织会把办公地点藏在麻省小城的一家咖啡馆下面?“你们是干什么的?什么特工吗?”艾比咧嘴一笑,连皮埃尔嘴唇都略带了一点微笑的模样。随着电梯“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我的下巴惊掉了。底下的开阔空间比上面咖啡店铺大上好几倍。一溜溜办公桌排列整齐,一扇扇房门意味着远处的墙壁后面有更多的房间。十几个人聚精会神盯着面前的电脑显示器。而这一切的正中心是……“欢迎来到咖啡军团本地分部。”艾比说。我没回话,只是盯着那里看:那是一个有着外接圆的五角星阵,看上去像是用荧光绿的喷漆画在地下层的混凝土地面上;这五角星阵很大,中间的五边形足够放下一辆小轿车;外接圆的外沿画满了奇怪的符文。艾比转向皮埃尔:“麻烦拿下样本。”他点点头,走开了。“你有没有读过H.P.洛夫克拉夫特的小说?”她问我。“读过,”我说,有点不喜欢这问题的走向,难不成这里是什么撒旦崇拜的邪教,“读的不多。”“哦,那就好,”她说,“这样解释起来就方便多了。咖啡军团是美国政府的独立机构,负有防范旧日支配者进攻本土的责任。”我眨巴了几下眼睛,四下打量空旷处,看有没有藏着的摄像头。这时该有人出来告诉我这是个恶作剧了。“有些地区尤其容易遭受它们的侵蚀,”艾比说,“太平洋上的某些岛屿,百慕大三角区,新英格兰地区[5]也是其中之一。”[5] 克苏鲁神话里大多数虚构地名都位于美国东北部的新英格兰地区。“唔……好吧。”“最佳的防御是在该地区布满装置,用到德鲁伊防御符文、苏美尔咒语,以及诸如此类的技能。每个装置能够防御大约十平方英里的面积。”我想起“唐恩都乐”在新英格兰地区见缝插针的选址密度。“所以你们伪装成咖啡连锁店是因为在公园里画上几千个五角星阵有点诡异,对吧?”“很诡异,而且贵得离谱。试想下如何跟众议院拨款委员会解释需要几十亿美元预算用在超自然防御上。这还不算,为了这笔支出还得加税。我们现在是自筹资金,自负盈亏,就跟邮政一样。”听上去太疯狂了,但反而合情合理。我指着五角星阵:“那邮局底下也搞了这些吗?”艾比摇头。“不同的委任体系。邮政消灭了剧毒的戈尔喀。”“什么是戈尔咯?”“多亏了美国邮政,你永远不必知道了。”我的脑海中浮现出画面:给我家送信的六十多岁的邮差跟某些神话里的怪兽在战斗。我努力想要甩脱这幅画面。“等等,如果我记得那些故事没错的话,旧日支配者不是非常强大吗?人类怎么斗得过?”“老霍[6]是个极度悲观的人,”艾比说,“如果我们不敢以弱敌强,那就永远战胜不了二战时希特勒的术士群,也永远挫败不了身体掠夺者[7]1974年的进犯。”[6] 指H.P.洛夫克拉夫特。H是他的名字霍华德的首字母。[7] 应为美国作家杰克·芬尼1954年出版的长篇小说《身体掠夺者的进犯》和由该作品改编的同名电影里的凝胶状外星人,能改变形态模拟人类身体。我的脑子很晕。术士?身体掠夺者?“如有冒犯还请见谅,不过,我如何能确定你们不是从疯人院里逃出来的?”“在适当的时候,我们会向你展示很多证据。但你也知道照片影像都是可以伪造的。我们保存着一件活体标本,专门给入伙的新人看的。啊,请看。”她指了指皮埃尔,他手里提着硕大的玻璃容器,刚从别的地方回来。这看上去像是一只水族箱,顶部密封,皮埃尔将它重重地放到就近的桌上,发出扑通的声音。里面是一只怪兽。玻璃隔着的那玩意看上去有点像狼蛛,黑色,毛茸茸的,男人的拳头般大小,但没有蜘蛛腿,取而代之的是触手。它在容器底部来回疾走,试图爬上侧壁,但这小杂种从玻璃上滑落,留下粘液的痕迹。这玩意至少有十二只眼睛;白色的小灯泡遍布身体的上部,像青蛙的声囊般一起一伏。“修格斯幼体。”皮埃尔说。我盯住不放。这玩意看起来相当逼真,也挺吓人。“我以为修格斯跟房子一样大。”“这个品种只能长到金毛犬那么大,”艾比说,“话虽如此,你是不会愿意撞见这么个家伙的,除非有支枪或是一大杯咖啡。”“一……等一下,一什么来着?”“看好喽。”皮埃尔说。他掀起顶盖,而我本能地后退。他拿起办公桌上的咖啡杯,倒了一点在修格斯身上。这家伙发出嘶嘶声,快速避开咖啡倒下来的地方,但有一滴滴到了它的一根触手上。咖啡就像硫酸一样腐蚀进修格斯的肉里。不一会儿,爪洼咖啡沾上的地方只余下一条薄薄的白色带状物。“咖啡能毒害旧日支配者的从属,”艾比说,“也能让普通人的日常心智保持坚定,抵抗邪神之力的影响而避免堕入疯狂。”我强迫自己不去看鱼缸里的异形生物。“所以你们售卖咖啡,可以用来对付坏家伙。那甜甜圈呢?也有不为人知的的超能力吗?”皮埃尔用他的独眼越过鼻尖盯着我看,好像我是傻子一样。“甜甜圈好吃。”他说。“如果你加入我们,你就能用上魔法和科技双重赋能的电脑,”艾比说,“我向你保证,这是你从未有过的体验。而且,你的能力在我们这儿能充分发挥。但首先……”她又提起了保密协议。我二话不说,在虚线一栏上签下我的名字,又在每页上小签,接着又重复签了十二遍。“签好了,”我推开这沓术语堆砌的法律文件,“你需要我做什么。”艾比和皮埃尔再次交换了下眼神。“有人正在黑掉我们。”她说。
试图通过网络入侵咖啡军团的家伙很厉害,但我更胜一筹。一旦我搞清楚了基本信息,我就能把网络安全水平提升到连恶龙都会嫉妒到发绿的程度。只要它原来不是绿的。我花了几星期才了解了这里的全貌。咖啡军团的电脑网络用一种我无法想象的方式融合了科技和魔法。超自然力增强代码编译得十分流畅,而且有时候还能自我修复BUG。用魔法比特编写代码的子程序不易察觉且威力强大,我本可以用它来黑进五角大楼,而且确实有这个冲动,还好我的同事警告我,说其网络空间安全的守护进程是真正的魔鬼[8]。魔法编程语言是基于Java——还能有别的语言吗,增强版本叫做Java Espresso,杂糅了APL语言的元素,用来融入符文、魔符、象形文字等特殊符号。用Java Espresso写代码,真是让我如鱼得水。[8] 守护进程的英文是Daemon,与Demon(魔鬼)同音。自动化也是一种美妙的东西。我们用不着常年雇佣十几个赤裸上身涂满鲜血的僧侣,只需要循环播放他们的念经音频就行了。转经筒、念珠、万福玛利亚颂词:如此众多的祝祷都重度依赖无脑的重复,而没有比电脑更擅长无脑重复的了。这份工作很快就变得像例行公事;防止邪神之力夺取世界也一样,有朝一日也会变得像例行公事。这种感觉就跟在别处的办公室一样,只是这里的咖啡更棒。我眼睛不离屏幕,边打字边喊办公室主任:“达娜,打印机出故障了。还有, 阿撒托斯[9]似乎又改变了猎户座的排列。”[9]阿撒托斯(Azathoth)是克苏鲁神话中的至高神明,别称“盲目痴愚之神、原初混沌之核”。“‘外神’不是我们部门的职责范畴,”达娜回应道,“给星巴克的维克托·斯特灵格发封电邮说下这事儿。我会找人看看打印机。还有别忘了双周报该交……”地面一阵晃动,椅子和显示器东倒西歪。空气里充满了烂鸡蛋和卤水的气味;噪声回荡,如同碎石机将花岗岩石板碎成砾石的声音;地面开裂,大块的水泥地拱起在一处,人们惊得四散而逃。地下有什么大家伙正在破土而出。我丧失了宝贵的几秒时间,惊慌失措、动弹不得。我一缓过神来就飞快地瞥了眼显示器。我们的安全系统全都宕机了,电子念经中断,屏幕一片空白。我自以为已经打败了的那些黑客,其实却将我玩弄在股掌之间,误导我产生一种虚假的安全感并暗伏于中,随时准备在关键时刻夺取控制权。他们如魔鬼般聪明,但再厉害的黑客,远程攻击也有局限。我加入咖啡军团后制定的紧急预案之一,就是准备一套额外的服务器:与互联网物理隔绝,操作系统干净,全套网络安全措施齐备,能随时启用并在一分钟之内接管被入侵的电脑。在数码防御受到干扰的情况下,单独一个五角星阵产生的魔法护盾防御不了邪神之力的物理侵袭。成年男子躯干般粗壮的触手一束束破土而出,像蛇寻找并锁定猎物一样在裂口上方舞动。大多数员工四散逃离怪物,而皮埃尔端着一具改装过的灭火器冲了上去。他正在拖延时间,并没有期望能单枪匹马打败异形怪物。我得让安全系统重新上线。没时间绣花了,我从被入侵的服务器上像拔一大把草一样拔下光纤电缆,开始手忙脚乱地接入备用服务器。皮埃尔端着灭火器瞄向扭动的触手,然后压下了灭火器的把手,深黑色的液体从喷口喷射而出。这是用冷萃咖啡浓缩液,混以微量圣水和其他以拉丁文和梵文命名的物质稀释而成。这玩意对旧日支配者而言,基本上等于凝固汽油弹。怪物发出痛苦而狂怒的嚎叫。触手并没有像之前的修格斯幼体那样被蚀掉皮肉,但外皮色调已从漆黑变成了灰色;触手疯狂地拍打裂开的水泥地,试图甩掉沾上的化学混合物。有那么一刻,似乎形势尽在掌握,但持续喷射二十秒后,灭火器的喷射液用光了。触手从缺口处涌出,砸坏办公桌和各式设备。皮埃尔后退几步,朝五角星阵靠近。我把所有的线缆都接好了,正在启动备用系统。还需要一点时间系统才能上线。触手朝着五角星阵的方向贴地蛇行过去,仿佛饥肠辘辘的巨蟒。外圈的符咒哪怕遭到一丁点的扰动都会破坏魔法护盾,并导致非数码防御失效。“再给我三十秒。”我大声喊道。我的同胞们一定跟我一样害怕,但他们知道内情。如果怪物触达了五角星阵,我们很有可能都会死,甚或希望当时就能一死了之。他们团结一心,用石头、椅子或是手头任何东西砸向触手。这些我刚结识的朋友,会在公司内网分享搞笑猫咪照片或是在饮水机旁聊《行尸走肉》最后一季的,素来温文尔雅的办公室同事们,正与一头邪恶的异形生物作殊死较量。此刻之前,咖啡军团的使命任务似乎不过是种假想,这个使命没有感情左右,就像在玩复杂一点的电子游戏。我不止一次想过,无人机操控员是否也是同样感受,当他们遥控无人机飞过半个地球执行任务时,会有置身于战斗本身和战争现实之外的感受。在我眼前展开的场景残酷地剥去了距离的外衣和文明的假象。我们在跟可怕的敌人作战,即使会付出最大的代价。办公室主任达娜将咖啡杯里的咖啡泼向离她最近的触手,用镇纸击打了触手好几下,才被触手发力甩向墙壁。会计部的鲍勃用2016年芝加哥小熊队夺冠纪念球棒挥击触手,这根全队签名的球棒是他的心头宝贝,但他还是毫不犹豫地从上锁的展示柜里拿了出来,在狠狠击打了异形生物的皮肉好几下之后,球棒才碎裂开。达娜站起身,像手持十字架一样手持自己的iPhone,将屏幕对着触手。她从YouTube上下载了我们使用的念经音频之一,以最大的音量外放。当然,这段念经没有经过五角星阵和电脑运行的术式子程序的功率放大,对入侵的怪兽来说不过是挠痒痒。艾比从她的办公室现身,一手拿着貌似干瘪人头的玩意,一手拿着黑曜石短杖。她游走在触手和五角星阵之间,高举法器,用带有喉音的古老语言念念有词。触手僵住片刻,然后化整为零,围绕着她蛇行,仿佛河水为高耸的峰峦所阻的样子。我目睹一件又一件事情的发生,自惭无法参与援手。可我得用PING指令测试魔法环境,并为产生防火墙的脚本附魔,从而能在电脑就绪的时候启动防御程序。所以我只能眼看着我的朋友和同事试图挡住触手却败下阵来。他们竭力为我争取到了宝贵的几秒钟时间,但还是远远不够。我暗自发誓,如果我们能侥幸活过这场祸事,我以后一定让备用服务器保持全天候待命,能在服务器转移的时候快一点。触手离五角星阵外圈符文不过一臂之遥,这时,皮埃尔开始念念有词。独眼龙大块头诵起复杂的咒语,一字不差。我辨别不出这个魔法护盾咒语来自哪种古老的语言,可能是某个时代的希伯来语。咒语从他的唇齿间流出,充盈整个空间,声音盖过了地底传来的可怕噪声。他诵念的时候,触手摊平在地,仿佛在承受巨石的重压。触手在猛烈扭动,我能瞧见强有力的肌肉正竭力抵抗压制它们的奥术之力,但只要皮埃尔继续诵念,它们似乎无力扭转被魔法压倒的态势。皮埃尔的眼下出现了黑眼圈,原先刮得干干净净的面庞长出胡须,仿佛蓄了好些天。每一秒,皮埃尔所流失的生命力都以小时计,但他的双脚仍然牢牢钉在地上,他的嗓音从未颤抖。他牵制住这头怪物小二十秒时间,直到电脑一切就绪。我输入一条指令,安全系统便重新复苏。来自十几种不同文化的祝祷和咒语一起从扬声器喷薄而出;电力驱动的转经筒转了起来;办公室墙上的液晶屏亮起,出现了神圣护盾的象形文字。旧日支配者的从属发出痛苦的嚎叫,原路撤退,之前破土处的水泥地和泥土陷得更低。怪物落下了几条触手,断口处流出黑色的脓水——重启的魔法护盾造成了齐整的切口。皮埃尔停止吟诵,深深透了几口气的同时,审视附近遭到破坏的办公区域。“太了不起了,”鲍勃跟他说话的时候,手里还紧紧攥着球棒的残余,“你的阿拉米语[10]无可挑剔。”[10]阿拉米语是阿拉米人的语言,也是旧约圣经后期书写时所用的语言,被认为是耶稣基督时代的犹太人的日常用语。皮埃尔耸了耸肩:“遥想当年,那时计数用的还是算盘,人还可以自创咒语,那时候我就学会了如何跟旧日支配者战斗。”随即他朝脚下无生气的触手断肢啐了一口。
我们击退了触手怪没过几分钟,一通Skype视频电话打了进来。我们还在给伤员急救,一张肉脸填满了墙上挂着的一排显示屏和桌上所有的显示器。“立即汇报情况。”这个白发男子毫无征兆地开口道。他看上去七十不到,很眼熟,但我想不起来他是谁。“长官,一切尚在掌控,”艾比说,“我们……”他打断她:“不用说了。这是场精心策划的攻击。对方同时对遍布新英格兰的几十处军团分部进行了打击,大多数分部成功击退了实体进犯,但有几处陷落,还有至少十几处分部的网络被黑客控制。他们没有像你们这样备份服务器。这件事上干得不错。”“感谢表扬,长官,”艾比说话的时候,朝我轻轻点了头,“公平地说,这件事上我们谁都不曾有所准备。旧日支配者从未展现过使用人类科技的能力。”“它们雇佣了人类程序员,”这个男人说道,“初步来看,是相当厉害的高手。”说真的,我只能想到屈指可数的几个黑客组织有如此天赋,但我也极度怀疑他们对魔法哪怕有一知半解的了解。怀疑的对象就只剩政府背景的组织了。艾比一定也沿着这个思路在想。“那么会是谁,长官?”她问道,“俄国?中国?”“这就是我打过来的原因,”这个男人说,“我们追踪到了你们的后花园,准确来说是剑桥市[11]。黑客来自麻省理工学院。”这个男人撅起嘴巴:“作为哈佛人,我一直知道隔壁这帮没出息的家伙干不出什么好事。一支SWAT别动队已经出发,我命令你们小队前去汇合,协助他们夺回对我方网络的控制,并对这帮新出现的技术邪教徒未来可能造成的威胁进行评估。”[11] 马萨诸塞州剑桥市是著名学府哈佛大学和麻省理工学院的所在地。与剑桥大学所在地同名,但不是同一个地方。“遵命,长官。”艾比敬礼道。“怎么做到的?”我知道我不该开口,但就是忍不住。屋里的每双眼睛都转过来看着我。“您是怎么追踪到他们的?我也一直努力找出他们的蛛丝马迹,但运气一直很背。”男人看了我一眼,目光又瞥向别处,仿佛在看屏幕上的什么信息。“我自有法子,帕勒莫先生。”他说。他一定现查了我的信息,脸上随即露出笑容:“我们发明因特网的时候,内置了一些管理员特权。”这个男人的目光重新投向艾比,吩咐她何时何地与别动队汇合,但我几乎一句都没听进,因为我终于认出他是谁了。视频电话打完后,我在鲍勃经过我的办公桌时扯住他的袖子。“那人是……”“没错,”鲍伯说,“就是阿尔·戈尔[12]。他代表政府跟咖啡军团联络,虽说他大部分时间是在带头环保,防止金星人升温地球来进行地球化改造[13]。”我惊呆了,说的话基本上就是脱口而出:“难道这不该叫做金星化改造吗?”“应该是吧。”鲍勃耸耸肩,朝自己的办公隔间走去,手里还拿着小熊队球棒剩下的部分。[12] 美国第45届副总统。卸任后投身于环保事业,获2007年诺贝尔和平奖。[13] 地球化改造的英文原文是Terraforming,通常翻译为类地行星宜居化改造,指将别的星球的气候改造成接近地球的气候,使得人类能够移民其上。下文金星化改造是对该约定俗成的表达的文字游戏。
既然坏家伙还挟持了许多分部的网络,那么在任务里带上一名计算机专家对所有参与任务的人而言,是脑子都不用动的选项。除了一个问题,我签的工作合同不是去当动作明星的,可我也没有胆气说不。同事们仅仅操着办公家具在跟另一个世界的怪兽战斗的时候我在守着电脑,虽然战略上讲这是正确的举动,但我还是十分愧疚。所以当艾比请我一同前往的时候,我不好意思在大家面前说不。不过当艾比、皮埃尔和我登上别动队的专用大巴的那一刻时,我已经在后悔做出这个决定了。我以为SWAT别动队会跟电视里的特警队的长相差不多:一帮身材健硕、表情严肃的年轻小伙,身穿防弹背心,配备冲锋枪和烟雾弹。不过我们在车上见到的四个人跟我想的完全扯不上边。一个身材臃肿的中年大叔,穿着工装短裤和至少小了两个尺码的拉什牌T恤,一个人占了前排的两个座位。他的腋下一大滩汗渍,腰上竟然挎着腰包。他身后坐着一个头发花白、六十来岁的老妇人,手里握着一把扫帚,大腿上放着一顶黑色的高顶尖帽。她身边坐着一名身穿皮衣皮裤的黑人女子,二十出头,双肩上背着一把长刀,纹理复杂的刀柄从后背露了出来。一个有着相扑运动员体格的萨摩亚男子则居高临下坐在最后一排,他下巴上的山羊胡子,嘴唇上的小胡子,加上花哨的红色斗篷,应该可以去cosplay奇异博士了。总之,他们像神了一帮参加漫展的死宅,没法更像了。我们挤过他们身边,朝后边的空座走去的时候,我跟他们打了招呼:“你们好。”他们点点头。女刀客朝我笑了笑。没有人开口说话。“战斗法师。”艾比悄声说道。我们坐下之后,大巴直朝波士顿飞驶,完全不顾忌限速和交规。“他们某些地方总是很怪。”我点点头。咖啡军团的着装规定是休闲装,这样才能混迹于咖啡馆顾客之间,进出我们的秘密地堡。而别动队的魔法师显然没有这种问题。我猜他们的秘密基地应该是某家漫画书店。大巴停靠在瓦萨大街32号。斯塔特科技中心耸立在我们面前,这是一栋由曲里拐弯的墙壁和摇摇欲坠的柱子所组成的高层建筑,风格前卫,是麻省理工的计算机系和AI实验室还有别的什么系的所在地。这栋建筑看上去是用非欧几何设计的,似乎恰是那种邪教徒滋生的场所。我们挤下车,走进大堂。我们这队形形色色的组合吸引了几道好奇的目光,但多数人对我们视若无睹。在剑桥,更奇怪的人物都见得到。别动队的法师喜欢走楼梯而避免使用电梯。于是我们爬了8段楼梯到了顶楼,我比紧身T恤的大胖子还气喘吁吁这件事让我很气恼。全身皮衣皮裤的女人作为尖兵打头,手上刀已出鞘。在我眼里这是把日本刀,但也只是我反复观影《杀死比尔》得出的猜测,没什么根据。我暗自给她起了“忍者女”的绰号。她一脚踢开房门,进入九楼,我们跟在她的后面。里面的设施看上去相当平常。我们经过一间间摆满电脑桌的办公室和教室。今天即是假期又是周末,这地方显得冷冷清清。我们沿着楼道一路打开每扇房门,检查门后的房间,就在行经半路的时候,我听到了一声低沉的隆隆声,仿佛是有人录下了闹肚子的声音,放大后混入了蒸汽的嘶嘶声。接着我看见了三只修格斯沿着瓷砖地面朝我们滑过来,正是皮埃尔在我入职首日给我看的那种,不过体型有人那么大。年长的女人像挥舞一支巨笔一样挥舞扫帚的柄端。猩红色的符号显现,在她面前的半空中发出微光。“继续前进,”萨摩亚人说着,举起一柄魔法短杖样子的权杖,“这些交给我们解决。”两位战斗法师挡在了修格斯和团队其他人之间,我们赶紧朝前走,我更是二话不说。走廊上灯火仿佛渐暗,走廊尽头陷入黑夜,尽管吊顶里的卤素灯泡显然还亮着。伴着身后传来的打斗声,我跟着艾比沿着走廊继续前行。剩下的两位法师全身紧绷,就像嗅到猎物的猎犬一样。就连我都能感知到走廊那头有让人胆战心惊的东西。身穿紧身T恤的男人举起一只拳头,示意朝其中一扇门行动。两位法师闯了进去,我们紧随其后。我们进来的房间貌似本该是一间寻常的计算机实验室,但黑板上用血画着奥术秘符,而六个学生坐在各自电脑前纹丝不动,连眼睛都不眨。一只梦魇般的怪物停在学生面前。它像猫头鹰一样昂着头,如果说猫头鹰有五英尺高且全身长满成千上万枚锋利鳞片而非羽毛的话。它用碟子般的黑眼睛盯着我们这伙人,然后怪叫了一声,张开的喙里露出锯齿状的牙齿,然后伸展翅膀摆出一副威胁的姿势,八英尺长的翼展亮出更多剃刀般的鳞片。年轻女子手持长刀,挡在我和大鸟之间。我感到一丝不舒服,被女人保护有些违反骑士精神了。但我强压下这个念头:她在干她的份内工作,确保某个电脑呆子找到电脑并完成他的份内工作。况且,她处理这事更加得心应手。最后一位战斗法师从腰包里掏出手机摆弄起来。大鸟疯狂拍打着翅膀攻击,动作快到我都看不清了。但忍者女奋力挡了下来,甚至还伤到了这家伙,几片刃状的鳞片掉落在地。艾比拉着我走向房间另一端的角落,与此同时,皮埃尔掏出一把手枪,冲着怪鸟的头开了一枪,似乎并不担心有可能误伤战斗法师。战斗只持续了几秒钟,差不多就是艾比领着我走了几步远的时间。手机载入完咒语后,手机的小扬声器吟唱起某种古代语言,声响充斥着整个房间。大鸟听到声响畏缩了一下,但接着精神一振,从忍者女头上飞过,直扑拿着手机的战斗法师。怪物飞过头顶的时候,忍者女奋力在它肚子上砍了又长又深的一刀,但它的翅膀还是挂到了男法师的一侧肩膀手臂,鲜血从男法师伤痕累累的手臂淌下。他跌跌撞撞跑开,一边把手机甩给忍者女。她用左手接住手机,朝门口回撤,挡住大鸟的退路。这怪物像一只不小心飞进楼里试图脱身的麻雀一样,在这间不大的房间里疯狂地飞来飞去,然后,它仗着自己的分量撞碎玻璃窗,翻滚着飞入午后温暖的空气中。我们还没来得及喘上气,一只修格斯推开大门闯了进来,圆鼓鼓的眼睛像超大号的脓包一样在它多毛的身体上起起伏伏。我不知道它是战斗巫师先前对付的三只怪物之一,还是说这栋楼里有更多这东西。我对这两种可能都没兴趣。受伤的法师和忍者女交换了眼神。“交给我们,”她说完后又冲着我正言道,“我们会给你争取时间,看你的了。”然后朝着受伤的同胞说:“魔法屏障。”他点点头,用没受伤的那只手从工装短裤里拿出一枚紫色水晶,松手摔到地上。他念了几个应该是拉丁语的单词,然后用脚跟一脚踩碎。计算机实验室的墙壁开始发出与水晶相同的淡紫色光芒,就在两名战斗法师冲向修格斯,将它挡出门外之际,墙壁上的光芒也愈发强烈。没过十五秒的样子,墙壁、门窗都消失在我们的视野中,就好像我们身处一个不透明的淡紫色立方体中一样。我用鞋尖探了探覆着地板的光芒,坚若磐石,触碰起来就像油毡。“屏障法术,”艾比说,“稀有且极昂贵,但谁都不能进出魔法屏障,连旧神都做不到。”“别担心,”皮埃尔说,“魔法屏障几小时内就会消散,在此之前氧气不会耗完的。”我不禁打了个颤,暗自庆幸从布伦特里出发前就上过厕所了。艾比盯着自己的手表:“那时增援就会到了,不过你得开始干活了。”我走向那些学生,发生了那么激烈的状况,他们还是一动不动,眼球浊白,不见瞳仁和虹膜。我把手伸到身边最近的学生面前,试探地挥了挥手,但没有引起任何反应。“我不是配镜师,但这看起来不对劲。”我说道,主要是为了打破这令人不安的沉寂。“那叫验光师,”艾比说,“你想抖包袱就别用错词。”“可能我的意思是他们需要配一副假的眼镜,用塑料咕噜眼[14]做镜片。”我辩解说。[14] 一般是由白色塑料或卡片背衬组成,由一个透明的硬塑料外壳覆盖,封装着一个黑色塑料盘。“瞧那儿。”皮埃尔指着实验室地板上画着的五角星阵变体。“哼,”忍者女边察看奥术图案,边皱起了眉头,“这是用来献祭处子的。我猜这猫头鹰怪物利用这些极客攻击完我们的电脑后,会对他们另有处置。”“麻省理工的处男黑客?我猜两者的重叠度还是挺高的。”大胖子战斗法师一边用法力疗伤,一边在小声自言自语。“嘿!这刻板印象太伤人了。”我说道。忍者女指着这帮面色苍白、面无表情的电脑极客,说:“不入血阵焉得学子。加油,咱们先把损失给挽回了,然后说不定就有办法救出这些处男了。”我们分头在房间里寻找线索,研究各块黑板和各张便笺上的字迹。有台显示器前的滚轮电脑椅上还坐着僵化的学生,我把电脑椅推开,开始破解起这台电脑。皮埃尔看着一块黑板上的一堆数字和字母。“这是什么法术?”他问道,“我认不出这语言。”艾比琢磨了一会。“这是三角学”,她说,“似乎是计算地球离太阳的距离的。我想想。”她凑近黑板。“出事了,”她说,“出大事了。”皮埃尔或许不懂数学,但他认出了什么,因为他眯着眼皱起了眉头。“远日点?”他问。艾比点头。“那是什么?”我坐在电脑前嚷道。“远日点是行星围绕恒星轨道旋转时的最远点,”艾比说,“地球的远日点也是我们抵抗邪神之力的魔法最弱的时候。无论这些人在干什么,都是在为一场入侵打基础,在刺探我们的防御。我们今天对付的怪物什么的,不过是个试探。不过现在,我们知道他们会在什么时候大规模进攻了。”“什么时候?”我问。“下一个远日点就在明天,”她想用手机查,但魔法屏障也切断了WiFi信号,“我很确定是在今年7月3日,东部时间下午4点11分。”加菲猫和威尔·史密斯都太对了。吓人的外星人理所应当会在美国独立日[15]前后进犯,然后在星期一的时候被踢屁股。“我的烤肉计划泡汤了。”我说。[15] 经典电影《独立日》(又名天煞·地球反击战)的剧情,由威尔·史密斯主演。
我用最快的速度工作,紫色立方晶体变得越来越热,让人受不了。我拿袖子擦去眉毛上的汗水。麻省理工的小天才们相当内行,全世界大概只有二十来个人能绕开他们设置的安全防护。幸运的是,在下便是其中之一。大概一小时后,我用力一蹬,连人带椅滑离面前的办公桌,然后叹了口气。艾比和皮埃尔盯着我看,一副病人巴巴等着医生宣布肿瘤是良性的样子。“现在是这么个情况,”我说,“这些超水准的计算机工具生成了我见过的最复杂的蠕虫,正在电脑、手机,甚至智能冰箱等任何联网并带有芯片的电器设备之间蔓延。它传播非常快,到现在已经感染了数以百万计的系统。”皮埃尔不懂科技,但尽力想听明白我的解释,他的表情像突然有个电灯泡在脑瓜上一亮,问道:“像病毒吗?”我没时间带着情绪说教蠕虫、病毒和木马之间的区别。“对,都是恶意软件。”艾比脑子转得更快,问道:“它要做什么。”“所有设备都会播放一段召唤咒语的录音,在同一时间。猜猜什么时候。”艾比皱起眉头:“明天下午4点11分?”我点头。“那么,”皮埃尔盯着一排电脑显示屏,面露鄙夷,仿佛这是一群即将背叛人类的本尼迪克特·阿诺德[16],“我们该如何阻止?”“无法阻止,”我说,“但我们或许可以颠倒乾坤。用你能理解的话来说,就是用原先的代码发送升级版的蠕虫,让它播放‘葫芦娃[17]’而不是‘克苏鲁发糖[18]’之类的。”[16] 美国独立战争期间的重要军官,但后来变节投靠英国。在美国是极具争议的人物。[17] 原文是“Never Gonna Give You Up'”。这是史上传播最广的英文歌曲,最出名的原因是当播放/下载某些盗版或违禁视频时,往往会是这首歌曲的MV。[18] 原文是克苏鲁宇宙的拉莱耶语“Cthulhu fhtagn”,发音近似克苏鲁发糖。原意是克苏鲁信徒最常用祷文“ph’nglui mglw’nafh Cthulhu R’lyeh wgah’nagl fhtagn”的缩略,意为:虽死犹梦的克苏鲁,正在它拉莱耶的宫殿中等待着。“太好了,”艾比说,“那我们该怎么做?”“这东西是用Java语言魔法增强版编码的,”我说,“跟Java Espresso非常类似,但似乎他们是从无到有发明的。我们需要两样东西,一是几百名顶尖程序员仔细翻查代码,二是多到吓死人的算力来及时破解加密。”“确实是个问题,”艾比说,“世界上只有几十个人懂Java Espresso。”“几十个人?这点人解决不了问题,尤其还迫在眉睫。而且我们还需要时间,让升级后的蠕虫传播出去。”艾比无助地看着我。“怎么才这么点人懂?”“这是绝密,不记得了吗?而且我们以前也没用它来对付自己,”她说,“不死章鱼怪又不擅长电脑。”“好吧,他们现在有了更聪明的教徒了。”我说。“我们可以关掉互联网,”皮埃尔说,“我来给戈尔打电话。”“没有用,每个设备里都有蠕虫了,甚至智能到开启‘免打扰模式’的手机平板。”“好极了,”皮埃尔捏着拳头,“我们打败了千年之交的重大威胁,却让世界毁于六个僵尸书呆子之手。”“电磁脉冲,”艾比说,“我们可以烧毁全球的电子设备。虽然不好看也不好玩,但好过所有人被古神吃掉。”我有一个更好的主意,但我肯定艾比和皮埃尔不会喜欢的。“不管要做什么,我们都得等魔法屏障把我们放了。所以我会用心琢磨,看我能想出什么办法。”
又过了一个半小时,魔法屏障发出亮光、开始消散,不过还是很牢固,我们仍然被关在里面,但可以重新联网了。我已经准备好了一封有着一长串收信人的电邮,便点击了“发送”按键,然后从电脑椅上站起来,伸展了一下酸痛的腰背。两位同事都盯着我。“我是Java语言编程专家,所以只花了两小时就总结出Java Espresso的基本知识,”我说,“我刚把编程教学连带需要做的事情,发送给了我认识的几百名最好的黑客和程序员。我也请他们在论坛和暗网上广为发帖。”“你干了什么啊?”皮埃尔冲我过来,然后将将克制住,没有抓住我的衬衫把我拎起来。“这太莽撞了,”艾比说,“而且也超出了你的职级权限。”“这也是我们最有可能成功的机会,不然就要把地球打回没有集成电路芯片的时代了。只要给我们足够的脑力和电脑算力,就能在明天下午之前搞定。”她沉思了片刻:“不管怎么说,至少你得征求我们的意见。”“不行,”我说,“我刚告诉全世界,魔法是真实存在的,同时公开分享了一份使用手册。相比之下,斯诺登干的事都是小儿科了。更不用说掌权者知道后的脸色和反应了,大概率会很难看。这样至少承担责任的人只有在下。”皮埃尔和艾比面面相觑。“如果不顶用呢?”皮埃尔问,“要是他们就是不相信你呢?”“没法保证会起作用,但他们信不信我无所谓。我悬赏了价值一万美元的比特币,给第一个破解的人。这只不过是添头,能遇上破解这种级别加密的大好机会,这帮人会放下手头所有事情去试的。这我敢打包票,我懂这类人,我就是他们的一员。”淡紫色的魔法屏障开始变成半透明的了,我们可以看见外面增援到了,我们的咖啡军团战友。“我最好还是得跟大老板们报个丧,”艾比说,“也得让电磁脉冲武器准备就绪,以防你的花招不顶用。”我还没来得及回应,魔法屏障就失效了,特工们朝我们冲了过来。
每个人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到了晚上,新闻里铺天盖地的都是异形即将入侵的轰动消息。多数人对此不值一哂,但任何称职的黑客只要看上一眼代码,就会撸起袖子加油干。翌日下午4点11分,超过一千万台电脑、平板、手机及各种能发出声音的智能家电,都在播放用来对抗旧日支配者的护盾咒语。有几十万台设备从未收到过升级补丁,所以还在播放召唤咒语,但就算是在远日点,也寡不敌众,被好人版蠕虫控制的Siri[19]和Cortana的无伴奏合唱死死压制。[19] Siri和Cortana分别是苹果和微软的语音助手。我拍拍屁股走人,烂摊子甩给了挤满斯塔特中心的几十名咖啡军团特工。接下来的二十四小时里,我保持低调,同他人一起专心解决蠕虫的善后问题。我把悬赏的比特币奖金给了韩国的一名高中生,希望咖啡军团会试着招募他,他们也确实需要加强自身的网络安全,来应对新型的威胁。我打算再过几分钟就去布伦特里市唐恩都乐咖啡馆地下的办公室,去接受我应得的结果。我不知道我的结果会如何。他们可能会给我颁发一枚勋章,也可能把我送进中情局的海外监狱,从此杳无音信。不管发生什么情况,我都想把我这个版本的故事讲出来。所以我再一次做了“吹哨人”的事情,把我对最近发生的事件描述上传到互联网上。信不信由你。但就算你对这篇疑似唐恩都乐软文的克苏鲁同人小说不屑一顾,也要为自己着想:时不时地来一杯咖啡,好吗?(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