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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仓鼠劫富济贫，援救孤寡老奶奶！| 科幻小说
【邻人】邻人讶媪之不复丐也，即其家伺之，则所亡之物在焉；乃怒媪，将执以为盗。忽闻空中人语曰：“彼何罪我实为之。损有馀，补不足，复何害若犹不舍，将不利于尔！”——《耳食录》外头，高楼屋檐遮挡出的一线蓝天像是刚睡醒的顽童，懒洋洋却又充满生气。无人机嗡嗡划过，如昆虫般灵活送货。阵阵人声从楼下传来，又是几个老太太在抢纸皮箱。我将注意力转移到垃圾箱附近，却没有看到那个身影。我依靠着窗棂，点燃一支烟，目光扫过楼下每个人试图找出她，直到被送货的无人机挡住视线。最近家中食物的消耗速度莫名快了起来，我只能提前叫来无人机送货。与此同时，还发生了另一些怪事……我们家本有一台闲置的早餐机器人。那东西长得甚为可怖，完全违反了恐怖谷理论。于是一直闲置在家中。直到我发现食物正在离奇消失，才细细点算了一遍家中的物品，竟然发现它不知去向了。这一切怪事发生的同时，那讨饭老妇人也不在垃圾箱附近出现，这不得不让我怀疑失窃事件和她有关。于是我打定主意，使用网上购物中的送礼模式下达订单。客户可以全程观看配送的过程，以此我就能窥视那老妇人的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异变。一抹暗影从天空上划过，划出一条弧线向老妇人家靠近，然后悬停在窗外，通过摄像头的录音功能，我听到她在房间中自说自话像个疯子。“早餐机的芯片坏了。无法无线充电，自然就不会动了。”“我当然会修理，只要有芯片和电线，我可是电气工程专业毕业的。”“什么？你能找到这样的芯片？你不会去偷吧。”“可是你去拿别人闲置的东西就不是偷了吗？听到她说偷，再看她正在修理的那台机器，不正是我家丢失的早餐机器人吗？看到这一切，我也顾不上危险，就上门找那老妇人理论。老妇人见是邻居，便友善地开了门。“叫你房间里的小偷出来。”我却毫不客气地说道。“我……我房间里没有小偷。”老妇人吞吞吐吐地说。见她还想抵赖，我将她推开，闯进屋里，一边四下打量，一边数落着：“是吗？那这是什么？”我指着那台早餐机器人，“想不到你竟然还敢偷东西？”老妇人说：“这不是我偷的，这是东仓使者送给我的。”“东仓使者是谁？他长什么样子？”“我不确定，他只出现在梦里，用老头子的模样和我见面。”“你……你认为我会相信吗？”我正欲继续追问，谁知那早餐机器人的加热丝闪烁着如炭火般的光亮，好似不断裂变的核反应堆，将世界融化。我也随着世界的融化而变形，伴随着一阵咯咯地笑声，一段言语传入我的耳朵：“你家庭富足，为何不能将这些用不到的东西，分一些给贫穷的人？”随着这声训斥，我的脊柱被拉长，直到上半身的长度变得和安格尔笔下的大浴女一样，三维的世界也在此时从古典主义变换到了超现实主义，我也变得像《时间的永恒》中，那弯曲的时钟一样柔弱，被四维世界的达利如搓揉橡皮泥一样改变着形状。等我再次醒来时，已经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警察给我做了询问笔录，我将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他们相互对望，使了个眼色，似乎都不相信。最后警察以查无实据，受害人也无明显受伤痕迹结了案。这件事就这样不了了之了。只是在我出院之后，邻居们都跑来告诉我，他们家中也时常有失窃的事件，怀疑是那老妇人口中的东仓使者所为。 【书生】有诸生乘醉造媪所，大詈曰：“是何妖妄作祟不已，敢出与吾敌乎？”詈之再三，竟无恙而去。媪诘神曰：“何独畏彼？”曰：“彼读圣贤书，列身庠序，义当避之。且又醉，吾不与较。”——《耳食录》放寒假那几个月，我回了老家。听说小区里不太平，有一户人家经常闹鬼。仔细打听才知道，原来是有个死了丈夫的老太婆，家里不知道养了什么小鬼，偷东西也就算啦，现在还弄的四邻鸡犬不宁。这样的说法糊弄别人还行，我可是道学理论与实践专业毕业的高材生，如今在龙虎山研究院深造，专制这些装神弄鬼之人。前两次我喝得大醉，壮着胆子，到老太婆家中试探虚实，结果并没有发生邻居们口中所说的异常。这次也不用喝酒壮胆了，只拿着一根棒球棍，我来到老太婆家门口，很没有礼貌的敲响了大门。她小心翼翼把门打开一条缝，我毫不留情，将门推开闯了进去。喝道：“叫那东仓使者出来见我。”我这么说不是真的相信有什么东仓使者，只是希望老太婆供出实情。“东仓使者说你是读书人，不与你计较，你快走吧。”老太婆以为这么说能把我打发走吗？看样子是时候给她点教训了。我故技重施，用棒球棍破坏她家中的物品，如电影中的黑社会一般。这间房瞬间变成了电器的坟场，尸横遍野。她却全不在乎，只是自言自语，声音还越来越细：“你真的要对这小兄弟出手？前两天不是还说他是读书人惹不起吗？”“什么？你之前不惹他，不是因为他是读书人，而是因为他喝酒了。如果当时进行攻击，可能会精神错乱？”“你在自言自语什么呢？”我忍不住问道。“东仓使者说他要好好修理你？”“哼，他要修理我。”我打量了一遍这间屋子，不像还藏着什么人。莫不是这老太婆真的疯了吧。如果真的有什么像人一样的东西，可能就是那个违反了恐怖谷定律的早餐机器人。我将棒球棍对着那机器人的脑袋，说道：“你是在跟它说话吗？”老太婆摇摇头。“竟然不是跟它说话，留着也没用，就让我砸烂它吧。”说着我举起棒球棍砸了下去，只听见一声巨响，我的右臂感觉像断了一样，棒球棍也变弯了，再看那个早餐机却丝毫未损，更不知道什么时候一只仓鼠站在了它的脑袋上。老太婆在这时尖声叫道：“啊！东仓使者，你没事吧。”房间里没人回话，老太婆又接着说：“你之前跟我说，你的皮肤都被改造成了高分子材料，果然是坚硬无比。”我看傻了眼，弄不清是老太婆疯了，还是这仓鼠真的大有来头。所有的疑问化作浓雾，从我身体之中溢出，漂浮在天空中，形成眼眶深陷的鬼脸。鬼脸分离空气中的电子，同时在它的周围闪烁起幽兰的电火花。深藏在我内心的恐惧就这样一点点被鬼脸吸走，逐渐化作他的身体和四肢，丝丝缕缕的巨痛在我颅内蔓延开来，我看着自己身上的细胞一个个变成组成鬼脸的浓雾，直到无法忍受失去意识。在我失去意识之前，听见那老太婆说：“这样真的没问题吗？万一这读书人和龙虎山研究院有什么牵连，可如何是好？”
【天师】 一日，媪闻神泣曰：“龙虎山遣将至，吾祸速矣！”媪曰：“曷不逃？”曰：“已四布罗网矣，将安之？”言罢复泣，媪亦泣。——《耳食录》天眼卫星从静谧的宇宙中，俯瞰这个世界，透过它的眼睛我终于可以看到东仓使者最后的下场。那场战争结束后，很多机密资料被封存，大多数寻常百姓甚至都不知道东仓使者曾存在于这世上。能为这位老朋友送终，还多亏了我身边这名研究员，要不是他将假期回乡的经历讲给我听，谁能想到曾经世界上最强的战争机器就藏在这栋小唐楼里。这些怪物曾潜伏入我国总部，差点将领导人们一网打尽，他们能从大脑中释放出一种神经递质，让人们陷入幻觉，然后自相残杀。还好我发现了他们的致命弱点。这些怪物的力量虽然强大，其实不过是半仓鼠半机械的生化兵，他们大脑分泌的神经递质能让人产生幻觉，为了分泌这些物质，就需要吸收大量的电能进行转换。在查看了每一个受到袭击地区电力的使用情况后，我终于确定了自己的猜想。于是制作出这种五雷咒，要将他们一网打尽，谁知道还有这条漏网之鱼。今天我再一次布下天罗地网，在小唐楼中的每一个角落，都贴上了五雷咒，这最后的漏网之鱼已经插翅难逃。五雷咒可以算作我科研历程中的得意之作。它的名字还是那位老领导给起的，当时我本想叫它五度谐振磁场频率增幅器。老领导说：“时代不一样了，我们思考问题没必要站在西方人的语境中。要打开格局，以本土文化为基础，为下一个世代人类科学前进的方向命名。”于是他给这全新的科学仪器起名五雷咒。这种用道教文化命名的方式，也很快在日后的科学工作中流行起来。老领导所说的格局就此打开。正当我回忆往事，洋洋得意之际，五雷咒已经开始启动，空气中的电子不安稳的运动着，房间中的灯忽明忽暗。在人眼无法察觉的一瞬，空气中迅速聚集起一道闪电，将东仓使者打落在地。在散步天地的电网中，五雷咒就是一只精致的弹弓，操控着流经它的每一条磁力线，将它们汇聚在一起。形成弹弓用来蓄力的皮筋。在下一次磁场振幅变换时，这条皮筋就会把大量如弹丸般的电荷弹射出去。这条看不见的皮筋，就好像拨动琴弦时震动空气的无形涟漪，就算眼睛无法看到声音产生的过程，但在振幅变换时，耳朵却能捕捉到优美的旋律。正因如此，实验室的观众们看不到磁力线振幅变换和大量带电粒子被加速的全过程。他们只能看到，闪光过后，跌落在地的东仓使者。外行人会把这当成法术。但科研人员都知道，就在刚才那个瞬间，这只小仓鼠的身体可能已被大量的带点射线穿过。现在他全身麻痹已经不能动弹，只能用神经递质和老婆子对话：“我快不行了，以后不能照顾你了。”“怎么会这样？”“想不到我如此谨慎小心，还是犯到了龙虎山研究院手里。”“我要怎么样才能救你。”“没办法啦。能死在你身边也是一件幸事。”“不……我不想和你分开。”“哎！你到此刻还不明白吗？你只不过是我用来打发无聊生活的玩具罢啦。我从来都没有真正关心过你。我的梦想是在战争胜利后，去看一些你们人类绝对无法置信的事物。投降的命令却如闪电般击碎了我对未来的所有美好幻想。我看着同伴一个个自戕而死，自己却退缩了，那一刻我产生了战争机器不应该有的独立意识，心想就算是只能躲在阴沟里仰望光污染严重的星空，我也不要就这么死去。结果还是逃不过正义之剑的惩罚啊。”听过这些话，老妇人神情哀伤，将无法释放的悲哀，发泄在一卷电线上，她用指甲一点点拨开电线的绝缘皮露出里面的铜丝，此时她的心脏也如这电线一般，一点点被撕裂吧。透过天眼的画面，我当然不知道东仓使者和老妇人说了什么，这些对话都是我脑补出来的，但看着这凄美的一幕，我甚为满意。于是就关掉了全息投影，既然已经知道了结局，就没有必要再看下去。“老师，这五雷咒产生带点射线的原理和太阳风形成的原理一样，这不会伤到那老太婆吗？”“当然不会，你看太阳风什么时候袭击过地球？知道这是为什么吗？”“这个我当然知道。初中时学过，太阳风的电荷射线到达地球时，地球本身的磁场，会产生一个洛伦兹力，让这些电子改变方向。但这也是有一定的承受范围的……”“嗯……那你知道地球能承受的电荷射线大约是多少吗？”“大约是……这个暂时没有准确的数值。但根据以往太阳风对地球的袭击记录，最高可以承受10万电子伏特的带电粒子，以380千米每秒的速度冲击地球。”“不错。五雷咒释放的带电粒子当然达不到380千米每秒这么快。而根据实验数据显示，在带电粒子速度相同的情况下，磁场的感应强度越大，就能弹开能量更强的带电粒子。地球的磁感应强度大约是一万纳特，可以弹开十万电子伏特的高能粒子。人体的磁感应强度大约是一纳特，老鼠是0.00001纳特，如何换算出一个可以攻击东仓使者，而不伤人类的能量强度，就无需我多言了吧。”“原来如此。五雷咒产生的电荷射线碰到人就会自动绕开，根本不用担心。至于东仓使者，它那小小的老鼠身体，可产生不了足够强大的磁场。”言已至此，师徒二人脸上都露出胜券在握的表情。
【尾声】忽霹雳一声，一巨鼠死于床头，穴大如窗，向常行坐其处，勿见也。自是媪丐如故矣。——《耳食录》老婆子一如即往在外讨食，她将自己从垃圾桶里捡来的面包香肠块块分好，做成一锅烩，放到她老公的照片前，说了句：“老头子，吃饭啦。”我从照片后钻了出来，大快朵颐起来，一边吃，一边用神经递质和老婆子交流：“真的不需要我帮你吗？”“不需要，我自己可以。”天师万万没想到他布下的天罗地网，竟然被这老婆子给破解了。五雷咒形成的电荷射线虽然可怕，但如果我的身体周围形成了一个磁场，那么就会把这些射线改变方向，这样就不会爆体而亡了。所以，她才将那些铜线的绝缘层拆开，呈螺旋形缠绕在我周围，再将早餐机上的电池拆下，将铜线连接在正负极上。老婆子说，他们那个年代的人都做过这个实验，只不过实验中心的不是一只仓鼠，而是铁钉。我曾说过我的皮肤已经被置换成比石墨烯还先进的高分子材料，她才敢冒险一试，没想到我是比铁钉还要出色的导体。就这样我的身体周围形成了一个磁场，将我保护起来。像龙虎山天师那些生活在无线供电时代的科学家，一心研究更高深的学问，忽略了这些儿时学过的基础物理知识，才让我逃过一劫。还记得，将铜丝含入口中的瞬间，我仿佛衔住母亲脐带的婴儿，获得了新生。如今，就算不能使用东仓使者的能力，我也很想照顾这曾救过我的老婆子。作为战士，我习惯了孤独、寂寞，耐得住严寒与饥苦。我的体魄强壮没有一丝肥肉，身体上有枪火留下的光荣痕迹，赢得战争曾经是我唯一的信仰。信仰消失后，我本应该和同伴们一起死去。直到那个黯淡的夜晚，弦月西沉，星光点点，照耀着空荡的街区。一片乌云在我头顶停下，倾盆大雨转瞬即至。若不是这场雨，我就不会穿过冰冷黑暗的走廊尽头，躲入那间亮着灯的小屋。当时这间屋子和现在一样，供着死者的遗照。不一样地是，那时房间中生活的是一对夫妻，他们刚刚饱尝丧子之痛，脸上却还洋溢着希望，这新奇的体验将我原本即将熄灭的生命之火重新点燃。那一刻，我超越了造物者为我定下的逻辑框架，为自己树立了新的信仰——用尽我的一生寻找这希望的来源。我穿越了蛮荒的戈壁沙漠，到达了古老的人类遗迹，造访偏僻的村庄，走失在钢筋水泥铸造的迷宫，见到的却是一群又一群在欲望中沉沦的人类。于是，我又回到了这里。同样是在一个雨夜。不一样的地方，我又一次遇到了她。她用粗糙地如同生了铁锈一般的双手，将香肠一分为二，分给了我一半。这样一个老太婆，明明自己都要翻垃圾桶，眼睛里却充满了对生的希望，还会关心路边一只陌生的仓鼠。那一刻，我仿佛找到了除了赢得战争之外，真正值得做的事情，也就是我寻找了多年的东西。只是那时，我并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于是就尽我所能给她最好的生活。谁知道却把事情搞得一团糟……我在餐桌上来回奔跑，展示我和机枪弹簧一样有力的四肢，还想为她做些什么。她却只是盯着我傻笑，不发一语，也不出言阻止我将桌上的食物弄得四散飞溅，我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了那个问题：“这样不会很幸苦吗？”说着，我用尾巴灵活卷起散落在周围的香肠送入嘴中，又接着说道：“我知道你怕我被龙虎山的人盯上。但我还有很多其他的本领啊…”“别说了，只要有你在一切都好。”语毕，她将我放在身上，大手刚好包裹着我灰色的身体，她的爱意仿佛涓涓细流汇入我的心田。我也准备好了无比的耐心和眷恋，听她讲述今天的种种见闻。然后翻个身，像往常一样等待着她的指尖在我的腹部来回游弋。（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