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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祸后醒来，我变成了缸中之脑 | 科幻小说
门“吱呀”地打开，随即传来皮鞋撞击地板的“嗒嗒”声。“医生，林可，林可怎么样了，她的伤情严重吗？”“博文老弟，少说话，你现在需要静养，尤其是眼睛的恢复……”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但是，苏教授还是没有反应过来他是谁。“林可比你的情况好多了，感谢安全气囊，她只是左小臂轻微骨折，已经出院了。”赵泊贤？随着记忆的慢慢恢复，一张脸庞浮现了出来，那是一张橄榄球型的脸庞，下巴左侧卷曲着一根淡黄色的毛发。赵半仙？他来干什么呢？大学新生报到的第一天，苏博文刚下校车，看到前方不远处一个背影清瘦的女生吃力地拖着一个大箱子，缓缓地行进在长长的柏油路上，那箱子与路面摩擦，发出“吱吱”的声音，卡死的滚轮在柏油路面上划出一条歪歪扭扭的线条。“同学，我来帮你吧！”苏博文有力地接过了那个 “吱吱”直响的行李箱。“我能行……谢谢！”女孩白晳的瓜子脸上挂着汗珠，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黑色的长发自然地披在肩上，浅浅的酒窝，淡淡的微笑。苏博文急忙移开自己慌乱的眼神，拉起行李箱朝前走去。秋日的骄阳一点也不比三伏天差，阳光象针一样扎在手臂；他左右手各拉着一个笨重的行李箱，背上还歪斜着一个大大的牛仔包，汗水顺着脸颊流过嘴角，但他却品出了甜味；想到自己的身后，跟随着一个婀娜多姿的女孩儿，他甚至有点飘飘然的感觉。突然，身后传来一阵欢声笑语，他诧异地回头，看到一个瘦高个，在跟自己的女神有说有笑，手里还摇晃着一个轻巧的女式背包，显然，他也在“学雷锋做好事”。苏博文停住了脚步！“同学，累着了吧。”女孩紧跟上来，伸出了手，“还是我来拉吧！”“这位同学，你难道就不能帮帮忙吗？”苏博文直直地盯着瘦高个。“帮忙，这不是吗？”瘦高个挥了挥手里的小背包，“作为学长，跟师妹介绍学校的风土人情、奇闻趣事，让她有宾至如归的感觉，这难道不是更重要的工作吗？”“宾至如归？关心爱护不是说在嘴上，而是要用行动去做！”“这位师弟，从你浅平头的造型推测，应该是为人方正、乐于助人，对了，你是不是属兔，怎么如此小气？”瘦高个捏弄着下巴那根淡黄色的毛发，鼓鼓的眼睛上下打量着苏博文。苏博文知道这个家伙来者不善，是在嘲笑自己那两颗并不明显的龅牙呢！“师兄，你这么能言善辩，手里应该举着‘看相算命’的旗子，那样，更加符合你的气质，哈哈……”“认识一下，大一，汉语言文学专业，林可，两位学长多关照！”看到两位师兄冷嘲热讽、唇枪舌剑，一旁的女孩大方地伸出了手。“大二了，临床医学五年制，赵泊贤！” 瘦高个急忙握着那纤细的青葱玉手。“好专业，我们学校最热门的专业啊！” 林可尴尬地抽出手。“临医八年，苏博文！”“啊，本博连读……”林可张大着嘴巴，“你们的专业都很好，我的专业可差了，将来不好找工作呢！” 赵泊贤，从此，他的身影就一直在自己身边出现，大学四年就算了吧，哪知道，冤家路窄，参加工作居然又鬼使神差地到了同一家单位——脑科院成都研究所。对了，他怎么会是主治医生呢？要知道，自己单位是研究型机构，没有临床治疗资格啊？ “赵主任，请问，这是哪家医院？”“华西脑科，重症监护，特级护理……”“重症？特级？我的病情是不是很严重？”“想多了！你是我们研究院的人才，院领导——就是我老丈人——非常重视，专门派我来办理你在医院的一切协调工作。我在医院里还有几个朋友，所以，给你的医疗条件都是最好的。”“最好的条件！谢谢，能不能帮帮忙呢？”苏教授顿了顿，“我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哦，这是电激型麻醉技术，我特意为你申请的，在整个手术过程中是不是没有感觉到疼痛？”“手术过程，一直昏迷，我现在想感觉一下疼痛。”“想感觉疼痛？有点出乎我的意料呢！”“说话感觉不到嘴部的活动，也不能够感觉到自己的呼吸……你是不能体会这种内心的绝望与恐惧。”“好的，明白了，我跟医生商量一下。”“对了，母亲知道我的事吗？林可在忙什么呢？”“不要想多了，一来呢，重症病房，特级护理，是不允许家属探望的。二来呢，还没有告诉你母亲，他老人家是高血压，容易急火攻心啊！”漆黑的世界里，闪现一星微弱的荧光，渐明渐暗，似远忽近……苏教授感觉自己象一缕烟，飘飞在黑暗的世界……他努力定了定自己的精神，维系着那个虚无的自我！ 二“解冻上肢神经！”一阵敲击键盘的声音传来，一缕酸痛从苏教授的指尖传向大脑，他却感受到了幸福！“解冻躯干神经！”苏教授长长地吸了一口气，感觉到了胸腔的起伏。“教授，解冻之后，你可别乱动啊，否则会影响康复！”“下肢神经也解冻了吧，我想动动腿呢！”沉默，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教授，解冻神经后，有些事想瞒也瞒不住了，现在告诉你实情吧，希望你能坚强面对……你的下肢已被截肢，刚植入智能假肢芯片，如果现在解冻神经，将会产生剧烈的幻肢疼痛。”苏教授顿时感觉耳朵嗡嗡作响；自己坐在轮椅上的形象从脑海里浮现出来。“解冻，解冻，我需要这种真实的疼痛……”在接下来的几天里，苏教授终于清楚了车祸的详情，车头前的水晶魔方碎裂，划破了双眼；大腿粉碎性骨折，软组织坏死，只能截肢。在漆黑的世界里，幻肢疼痛不经意间就到来了，有时，他感觉自己翘着二郎腿，悠闲地晃着，突然，小腿被向后折断，剧痛让他发出“唉哟、唉哟”的哀嚎；有时，他感觉自己舒服地躺在床上，突然，交叉的双腿被拧成麻花，人就不自觉地颤抖……“教授，还是冻结下肢神经吧！”那道温柔的声音不断在耳边提醒着。苏教授却固执地坚持着，似乎在享受这疼痛，其实，他想用这种痛苦来掩饰另一种痛苦——心灵的痛苦！这种心灵的痛苦，一大部分是缘于对黑暗世界的恐惧！黑暗就意味着失去了光明，失去了自由，想到自己将摸摸索索生活在这个世界，像一只地洞中的鼹鼠，他自尊的心灵受到极大的羞辱；在意识的黑暗中，那些同情的目光是那么清晰地呈现，随即，那些目光又转变成了不耐烦，转变成了嘲笑！大学生活刚进入正轨，苏博文发现赵半仙的身影老是在自己眼前晃悠，学生会、广播台……在一次篮球比赛中，苏博文发现赵半仙居然不是临床医学专业的，他的背心上明确写着“心理学专业”——后来他解释说害怕“大体”老师，转专业了，好专业转差专业，谁信？当然，不久之后，自己似乎开始了一段恋情，这也得感谢赵半仙！那是中秋节的午餐时间，苏博文拿着空饭盒朝食堂走去，突然，他看到前方广场上围了一圈人，于是也伸长着脖子朝里张望，只见赵半仙手捧玫瑰，单腿下跪，表情严肃地诉说着，而他表白的对象正是林可。看热闹的人黑压压地围了一圈，有几个男生起着哄，齐声喊着：“答应……答应……”突然，林可朝自己跑了过来，拉着他的手，冲着赵半仙说：“我有男朋友了呢！”然后，挽着他的手朝食堂走去，将赵半仙傻傻地丢在原地。那天，苏博文加餐了自己最喜欢的红烧牛肉，但是，他没有品出来是什么味道。林可诉说了自己最近的苦恼，赵半仙向她发起了疯狂的追求，自己走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简直是阴魂不散……于是，顺理成章，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苏博文就当起了护花使者。然而，在自己最困难的时候，赵半仙，不，赵主任，却成了陪伴他最多的人；在自己最需要关爱的时候，他还特意送来了温暖——林可的一段录音：“博文，我很好，你安心养病吧！你也是搞科研的，要相信医学，相信医生！感谢赵主任给你联系了最好的医生，安排了最好的医疗条件，我相信，很快就能见到你了！”这段录音，时时在苏教授的脑海中响起，成为了他战胜黑暗的精神支柱，但是，也让他时时惭愧。在大卡车冲过来的一瞬间，他将方向盘打向了左边，小车迅速左转，将林可所在的副驾位置直直地转向了大卡车，她的眼神发出惊恐、疑惑的亮光……现在，让他比较宽慰的是，妻子只是轻微骨折，但他又常常怀疑这只是一个善意的谎言。“赵主任，林可真的出院了吗？……”苏教授欲言又止。“博文啊，我知道你内心的痛苦，但是，人生嘛，生下来就是受苦的，每个人都有可能遇到灾难，既然都遇到了，就要跟它顽强地作斗争，人定胜天嘛！要想开些。”赵主任的语气沉着坚定。“没事，我只是担心林可！”“眼睛！我担心的倒是你的眼睛啊，治疗情况不乐观呢，那个水晶碎渣几乎彻底毁了眼球啊，要医治好眼睛，只有依靠人造眼球技术，但是，现在美国断供了人造眼球感光芯片——垄断，唉……”赵泊贤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知道，这个不用我唠叨，你就是研究感光芯片的！”“哦，是这样啊，我的云盘里有我最新的研究成果，也许用得上呢！”苏教授悲哀地发现，自己还要在黑暗世界里待上很长时间呢！因为他知道，从技术研发，到实用制造，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呢！然而，出人意料的是，医学进展比预想的快！一个月后，苏教授看到了光明，但是，那是带着无限遗憾的一缕光明！
三在几个医生护士的忙碌下，苏教授戴上了一副特别的眼镜，一副庞大的类“VR”眼镜。由于制造技术的限制，只能通过这副高科技的眼镜来感光，然后通过无线传输技术将光感信息传入植在眼框内的接收芯片。首先映入VR眼镜的是一片模糊的亮光，随着影像的渐渐清晰，苏教授看到一位温柔美丽的护士，正举着镜子测试感光效果；苏教授看到镜子里有一位半截身躯的人坐在轮椅上，头戴一个大大的VR眼镜，样子就像科幻片中的外星人，他明白这就是现在的自己，外星人的奇怪丑陋与小艺的漂亮可人形成鲜明的对比，让他顿时泪眼模糊，这哪里是曾经那个阳光帅气的小伙子呢，这简直就是一个怪物！这个VR眼镜能干什么呢？仅仅能够感觉到光罢了，转动头部时明显感觉图像卡顿拖延，要知道，芯片的处理速度、无线传输速度均影响视觉感受啊！ 想想自己的前半生，少年学霸光环闪耀，大学八年本博连读，出国深造就读名校，学成归来荣升教授……34岁！正是一个男人事业有为、大展身手的黄金年代，却在新婚蜜月的路上坠入了黑暗的深渊！看到自己这副奇怪模样，也解开了横亘在他心中的疑惑。在这一个月里，除了赵半仙，不，赵主任经常来看望他、关心他以外，就没有得到其他的关爱。母亲高血压，还不知道自己的病况，这个还勉强解释得过去；但是林可，为什么就没有来探望一次呢？重症监护期早就过了，再也找不到理由搪塞。现在，他终于明白，一个截肢的瞎子，谁还有再爱他的理由呢？同时，时时浮现起来的还有林可那惊恐的、疑惑的眼神；也许她根本就没有原谅自己！苏教授扯掉输液管，扯掉心电监测线，扯掉脑波监测线……他还没来得及扯下VR眼镜，就陷入了昏迷。
“教授，教授，能听到我说话吗？”那道温柔的声音又一遍一遍地在耳边轻轻响起，将苏教授昏迷的大脑再次唤醒。 “博文老弟，你这是何苦呢？”赵主任语气低沉。“我就是一个废人，活着还有什么用呢？”“说到用，我倒是要用责任来教育你几句！国家培养这么多年，父母花费这么多钱，你就这么自杀，对得起哪个？”“我都这样了，又能做什么呢？倒是家庭的拖累，国家的负担啊！”“作为知识型人才，只要大脑还在，就可以工作，你看看，人家霍金，比你的病情还严重吧，不是还发现了什么辐射理论、灰洞理论吗？”赵主任又不自觉地捏弄着下巴的长胡须，“人造眼球，你前期的研究还很不成熟，所以，你现在只能靠这么个破眼镜来感光，如果继续研究，结合纳米技术，人造眼球研制如果取得重大进展，也可以医治好你的眼睛啊！”“一个被家庭抛弃的人，哪里还有心情研究……”“家庭？抛弃？……家庭没有抛弃你！但，但是，前段时间，怪我没有说实话，为了你的康复……”赵主任捏弄胡须的手停顿在了空中，“你母亲，听到你的事情后，高血压病犯了，现在卧病在床，有可能半身不遂呢；说到林可，你一定要能够挺住啊，卡车直接撞到了她，经抢救无效……”
欲哭无泪，就是苏教授现在的心情！林可那惊恐疑惑的眼神再次浮现，突然那眼神变成了委屈痛苦的眼神，随即又幻化成怨恨愤怒的眼神，死死地盯着自己。
“我是罪人啊……”苏教授在床上挣扎着。“教授，请冷静！”那个温柔的姑娘死死地按着他的双手。“车祸，哪个又愿意发生呢？责任全部在那个占道的大卡，跟你没有一点关系啊！”“我就不该……唉，我是罪人，让我死，让我死了去陪林可吧！”“死者已经安息，生者还要尽到责任啊，你不为自己着想，还得为自己的母亲作想啊。她躺在床上，需要人照顾，医治也需要费用……如果你利用自己的大脑，继续工作，母亲知道了也是一种安慰，也可以解决医疗费用问题啊。”“让我死，给我执行安乐死，将我的大脑捐献给我们研究所……”“一根筋，怎么就听不进话呢！要你的脑子有什么用，我们是要你脑袋里的知识……”一向和蔼可亲的赵主任略微提高了声音，“往大了说为国家，为人民作出贡献；往小了说，创造价值，为你母亲的病能够得到更好地医治；再往更加自私的层面说，也为你的眼睛能够更早地医治好……”
四“给我配备一个助手，我要开始工作！”“小艺就是你的助手啊！”“小艺不是医院的护士吗？”“不，小艺是一款智能机器人，研究所专门为你购置的！”苏教授悲哀地发现，被关在这个重症病房，自己都快变成一个傻子了，相处了这么多天，居然没有发现小艺是一款机器人呢！在接下来的时间里，苏教授安装了智能假肢，大脑能够指挥假肢在自己的VR眼镜前移动，幻肢疼痛减轻了很多。在小艺的搀扶下，苏教授在房间里进行着肢体运动训练，没有用多久，他就能够在房间里行走，但是动作幅度不能太大，否则容易摔倒，这倒不是智能假肢有什么问题，而是眼睛缺憾，看东西失真，图像拖延，视觉反应总是慢半拍，他不自觉地想到了感光芯片！大脑神经系统的复杂程度，需要高维度变量因子进行描述；而芯片作为一个物理构件，其通达线路只有三个维度，要解决这个问题，就需要通过计算机编程，实行四维、五维模拟计算，将很多芯片联络，才有可能通过物理芯片实现与大脑神经的“无缝”对接，这正是自己要解决的课题啊！计算机编程！苏教授看了看眼前的机器人美女，她之所以能够完美地模拟人类的行为，正是得益于神经网络编程技术的发展啊。人脑运行不是冰冷的、非黑即白的传统算法，而是更优雅、更有机的推理，神经网络编程是模拟人脑神经网络，以期能够实现类人工智能的机器学习技术，它已经成为了人工智能领域最强大、最有效的方法。苏教授灵活地运动着自己的假肢，仿佛看到了希望！希望刚刚燃起一点火星，隐隐约约中，那火星后面却又浮现出那双惊恐疑惑的眼睛；他再也找不到那双柔情似水的眼睛了。在当护花使者的那段时间里，苏博文内心是幸福的，他不知道自己的幸福是否写在了脸上，为了让林可安心，他装得一本正经，是的，不能让林可产生“才出狼窝又入虎穴”的感觉！有一天，他们从图书馆出来，走在回寝室的林荫大道上。“唉，你怎么不说话呢？”林可先开了口。“好嘛，你说，我在听！”“你这人啊，是位好人，就是不会聊天，不会说话呢！”“我不善于油腔滑调、花言巧语，关心爱护不是说在嘴上，而是要用行动去做。”“那你说说，爱要怎么去做……” 林可突然中断了说话。苏博文诧异地侧头，只见林可的脸上泛起一阵红晕。“你是不是在套路我？” “套路？什么？”“傻……”林可嗔骂着。苏教授脸上露出开心的微笑，他慢慢地走到窗台前，举目环顾，高楼四合，围成一方小小的天井，他感觉自己像是一只井底的青蛙。“小艺，带我出去走走！”“教授，重症监护，没有医生的许可，不能随便出院。”“像我这样，应该不算重症了吧？”苏教授灵活地抬了抬自己的腿。“这是赵主任特别为你申请的待遇呢，好好珍惜吧！”苏教授想不出辩解的理由。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苏教授感觉自己像一个囚徒被监禁在重症监护室，而小艺就像一个看守。他想去看望自己的母亲，小艺体贴地说，你戴着VR眼镜，如果让母亲看到，她会是什么心情呢？他想去祭奠林可，小艺提醒着，林可的父母根本不愿意见你呢；他想跟朋友通个电话，小艺嘲弄道，朋友都没有来看望你，又何必主动联系，再说了，你的手机都摔坏了；他想上网查资料，小艺轻松地说，我就是一本百科全书，想知道什么问我就是……“你不过是一个机器人，为什么限制我的自由？” 苏教授生气地报怨。“机器人要保护人类，不能让人类受到伤害！”小艺仍然笑着。“但是机器人必须服从人类的命令呢！”“人类中有好人和坏人，请问我是该听从哪个的命令呢？”“我是坏人吗？我是你的主人，当然是听我的了！”苏教授感觉这个机器人设计得十分有趣。“不，根据内置安全协议，赵主任是第一权利人，他才是我的主人，而你，只是我服务的对像。”这个机器人不是专门为我购置的吗，怎么他是第一权利人呢？要让机器人听自己的话，那就只有对机器人实行越狱。为了确保安全性，机器人内置了很多安全协定以限制其行为，当然，也限制用户随意修改设置，很多民间编程高手利用系统漏洞，对机器人解绑并安装各种插件，机器人就可以摆脱公司安全系统的约束，获得某些特殊的高级功能，这就是机器人越狱。大学读书期间，这就是自己的业余爱好，在云盘里，还保存着全套的越狱资料和越狱软件呢，越狱可是一门技术活！既然机器人是自己的助手，只要将越狱软件拷贝到机器人的存储系统，它就会自动安装并“寄生”在机器人的系统程序，对机器人的神经系统进行探测和修改。他想到了赵主任，有好多天没有出现了呢！通过十几天的忙碌，苏教授找到了机器人的弱点，利用无线充电技术中存在的漏洞，侵入了机器人的ID。然而，他却再一次坠入了绝望的深渊。
五一天晚上，机器人小艺进入休眠状态，只有它腰部的无线充电指示灯闪烁着红绿交替的微光，苏教授通过笔记本电脑的无线控制系统，切入了小艺的ID。在住院的这段日子里，苏教授感觉自己失去了人身自由，现在，畅游在网络世界，他想知道是不是有朋友在关心自己，问候自己，于时，登录了自己的QQ帐号。消息面板没有头像的跳动，也没有熟悉的提示音，苏教授狐疑地翻动着QQ联系人，很多同事同学都在线，然而，没有一条留言，这是为什么呢？他又疑惑地展开亲人分组，却赫然看到林可的头像显示为手机在线状态，他揉了揉眼睛，那头像是分明的彩色照片，浅浅的酒窝，淡淡的微笑……林可已经逝世，怎么可能在线呢？苏教授感觉头皮发麻！“你是谁？”苏教授输入文字并按下了回车键。“你是谁？”屏幕上跳出一串文字。 “我是苏博文啊！”苏教授感觉手心里冒出了涔涔的冷汗。 “你从哪儿知道我先生名字的。”过了几分钟，屏幕上又跳出一串文字。苏教授感觉头脑嗡嗡作响，半天没有回过神来，难道她的父母保留着QQ号？“我本人就是苏博文啊……”“骗子，我老公都已经死了，请你别开这种玩笑了。”苏教授更加困惑了，林可怎么会咒我呢？如果是岳父岳母，又怎么会称呼自己为老公呢？“你在说什么，我还活着啊，正在华西脑科重症监护室。”“你经历过至亲在你面前停止呼吸吗？你还有点做人的怜悯心吗？”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屏幕再次弹出了一串文字。
“请问你是谁？你是妈妈，爸爸？还是……林可？” “可是，林可已经逝世了啊……”“我真是苏博文……”
苏教授一连发送了好几个信息过去，他的后脖颈凉嗖嗖的，头皮又一阵的发紧发麻。好一会儿后，对方终于回复了。“颠倒是非，真是一个笨贼，我可是活得好好的，我老公一个月前死于车祸，大脑都捐给脑科院成都所了，请你让逝者安息，也别再纠缠我了。”“能不能视频一下……”苏教授再一次发出信息，却收到“对方不是你好友”的提示，他知道自己被拉黑了。
他忽然明白了自己的处境，那是一个令人窒息的处境！“我老公一个月前死于车祸，大脑都捐给脑科院成都所了……”那串文字变成了一个声音，在他的耳边响彻着……他头脑一片空白，瘫软在床上，而那个声音在他耳边响彻了整整一个晚上。黎明的曙光透过窗子，射入所谓的重症监护室，他环顾着自己身边的床、桌子、窗子、以及窗子外面朦胧的景物……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身体，又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脸，一切都是虚幻？！如果没有推测错误的话，除了赵半仙，只有那个机器人是真实的！小艺，应该是一款维护实验、收集数据的机器人。通过在小白鼠、猪、狗等动物身上进行大量试验，脑机接口技术取得了重大的进展，但是，对于人脑却缺乏数据支持，因为，志愿者太难募集。而现在，自己正是一个脑机接口的实验者，不，算不得实验“者”，自己已经死亡，那颗大脑，只能算是一个实验“品”，就象一个“小白鼠”……车祸的情景像幻灯片一样，浮现在脑海，大卡车明明撞向了林可，怎么死的却是自己呢？随着疑虑的深入，赵半仙的形象又浮现出来，最近，由于感恩对自己的照顾，他对赵半仙的印像有了明显的好感，但是，现在那些和善可亲的形象，全部笼罩上一层阴险毒辣，其实，自己早该想到这一层啊，要知道，赵半仙从来就不是一个好人啊！一天晚上，苏博文和林可走在回寝室的路上，突然，林可挽住了苏博文的手说：“我们做一对真情侣吧！”苏博文疑惑地愣在原地。“赵半仙在广播台到处散播我的谣言，说我贪图你的博士学位，已经跟你那个了，唉，这个人太阴险了，他这么说，我偏要和你好，让他如愿以偿！”“那，你这也不是发自内心的，还是算了吧。” 苏博文挥了挥拳头，“看我怎么收拾他！”“以前是扮演假情侣，但是，通过这么一段时间的相处，我还真心喜欢上你了呢。对了，千万别惹事！”随即，林可耸了耸鼻子，似乎在搜寻什么味道。“我昨晚可是洗过澡的呢！”林可笑着说：“赵半仙曾经夸奖你，打篮球，你是最好的后卫——只要你一伸手，身上的狐臭味就会将对手熏晕。” 太多的疑惑，让苏教授反而是冷静了下来。在下一个黑夜来临的时候，苏教授再次侵入机器人的ID，进入到中国脑科学研究院的官网。他赫然看到脑机接口实验取得重大成果的标题新闻，实验领导人，就是那个刺眼的名字，赵泊贤。他继续翻看网页，又看到了另一篇论文公示——《人造眼球感光芯片的初步研究》，发表人也是赵泊贤，这个卑鄙的小人，居然盗窃了自己的论文成果。“要你的脑子有什么用，我们是要你脑袋里的知识……”赵泊贤安慰自己的那句话清晰地在耳边响起。没想到，原来这是一语双关，而自己，就是一个傻子，居然没有听出弦外之音；大脑被别人当试验品不说，还要榨尽自己头脑里的知识，这是多么险恶的用心啊！记得在校期间，赵半仙成绩平平，但是，他的身影时时显现，像一条哈巴狗一样在领导面前上窜下跳；按理说，一个本科生，是没有资格签约到脑科院这种研究机构的，然而，不知道他使用了怎样的手段，居然混了进来；他不但混了进来，而且在自己读博留学期间，又死皮赖脸地追求到了副院长的女儿，听说为达到目的，居然用刀子割断了腕静脉，这种为了达到目的，敢自残的人，又有什么卑鄙的手段使用不出来呢？唉，自己真是太傻了，在这么长一段时间里，居然对他心存感激。但是，现在，又能够怎么样呢？自己被囚禁在这个重症监护室，不，囚禁在一个玻璃缸中，只剩下一个大脑……报复，怎么报复呢？作为一个试验品，报复的唯一办法就是毁灭自己，让他无法利用！死亡，又再一次摆在了苏教授的面前……经过几天的思索，苏教授终于下定决心自杀！然而，当他着手实施自杀计划时，才又悲哀地发现，他连选择死亡的权利都没有！ 六植物人空有一副躯壳，但是他不能感知尘世的痛苦，从这个角度看，他是幸福的！作为一名脑科学家，就只剩下一个大脑，这个大脑就是他痛苦的根源，因为他能够感知深深的绝望……没有手，没有脚，怎么自杀呢？绝食？自己根本不需要吃饭，大脑应该被泡在充满营养液的玻璃缸里；对了，那白生生的大脑上一定还插着数不清的电线，那些电线正源源不断地输入感观信号，又源源不断地输出神经指令……借助外力，砸烂玻璃缸，可是，指挥谁去砸呢？一个人，只剩下一个大脑，这个绝望的现实就摆在眼前！记得中秋节某天下午，他与林可相约到电玩城玩耍，5D动漫、地狱穿越、AR射击、星空漫步……他们手牵着手，穿梭在人声鼎沸、多彩缤纷的异域空间中，体验着激情、恐怖、梦幻、神秘……他们来到一个名叫“灵魂出窍”的娱乐项目前，苏博文钻进一款类似于太空宇航服的设备里，戴上太空头盔。耳边传来轻柔的提示音“游戏开始”，眼前出现一片绿油油的草地，前方不远处，站着一位浅平头的虚拟男子，视角拉近，他抬抬手，那个虚拟人也抬抬手，他踢踢腿，那个虚拟人也踢踢腿……他感觉那个虚拟人就是自己，他们溶为了一个整体，他指挥着“自己”在草地上行走，来到一条小河边，河的对面，有许多人在悠闲地散步、跳舞……突然，他看到一个美丽的女孩站在河对面，朝自己招手，似乎是林可呢！他也挥着那虚拟的手朝河对面直摇晃，并四处张望，然而，令他失望的是，目之所及，没有桥梁，亦无船只——除了缓缓的流水，怅然东逝。“要是我会飞，该有多好啊！”他刚产生这个念头，就感觉自己突破了物理边界，从那个虚拟的身体里飘了出来，慢慢升到空中，越来越高……他飘飞到那个虚拟身体的上方，向下俯视着“自己”，同时，他看到了大片大片的草地、弯弯的河流、茂密的树林……几只五彩缤纷的蝴蝶，在自己的身边翩翩起舞，他觉得，自己仿佛就是一只悠然的蝴蝶，临风舞动，盘旋翻飞！灵魂出窍，人机溶合，他似乎悟到了什么！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苏教授表现得很平静，可是在平静的外表下，有一颗剧烈挣扎的心，他暂停了感光芯片高维度模拟计算的编程，开始作回忆录——他一边口述，一边让小艺记录整理。那是一部漫长详尽的回忆录，从出生开始，讲到死亡，包罗了生活的点点滴滴，对事情的叙述极尽详细，甚至显得啰嗦，包括饭菜的味道，衣服的颜色，母爱的温暖……恋爱，他又重新审视自己的恋爱与婚姻。由于林可的专业不好找工作，自己在出国留学前，就把自己卖了——与脑科院签订了劳动合同，当然，附带条件是自己的未婚妻签约到脑科院工作。留学期间，远在异国他乡，不能朝夕相伴，渐渐地，林可开始心神不宁，害怕他在国外的花花世界中迷失了自己，时时有一种危机感，当他九月份回国后，林可就提出国庆办理婚礼，然后就有了这次灾难式的蜜月旅行。前一段时间，自己处于深深的自责中，内心充满愧疚，现在，当自己被装在玻璃缸中半死不活，而林可却还活在世上的时候，他又再次回想车祸的状况，死亡的人怎么会是自己呢？那卡车分明是撞向了林可啊？“教授，回忆录信息量太大，存储空间怕是不够用呢？”小艺的要求倒是提醒了苏教授！对于回忆录的庞大信息量，怎么进行处理？为了提高数据处理速度，保存最有价值的自己，那就要精简回忆，舍弃不重要的数据。对记忆数据的归类处理，还需要利用神经网络编程技术啊！他又仔细地观察着身边灵活自如的小艺，这个机器人的控制系统采用的正是神经网络编程技术，这是可以借用的！有了记忆数据、有了神经网络，还有一个问题需要解决，怎么才能保证这些数据和程序是“自我”的呢？对了，给程序赋予灵魂，这就是自己接下来要做的工作；在黑夜来临的时候，苏教授一次次切入小艺的ID，忙碌着自己的工作——那是“生死”攸关的工作！通过递归衰减算法，在程序中一次次反馈处理关于“苏博文”的记忆数据，在味觉、视觉、听觉等记忆数据上都打上了“苏博文”的标签。 记忆“自我化”及主程序修改编制完成，接下来就是进行“人机溶合”。前期对机器人进行越狱，已完全搞懂了机器人控制系统的神经网络程序结构；而自己大脑的神经系统，已被脑机接口实验人员进行了模块化处理，存放在了笔记本电脑中。作为一名神经科学博士，他对脑神经的数字化模块了如指掌，苏教授将机器人小艺的视觉感受器、听觉感受器、运动控制器等与自己大脑相应神经模块进行一一对接！当最后一个传输模块连接完毕的时候，苏教授启动了小艺的控制中枢，他感觉眼前白光一晃，看到了现实世界的光，他挥了挥手，一双白嫩的硅胶手在眼前晃动，他的“灵魂”已经出窍，控制了小艺的神经网络系统！他举目环视，这哪里是自己熟悉的华西脑科重症监护室？这分明是一间气派的办公室——似曾熟悉，宽大的办公桌上摆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那电脑上飘浮着彩色的泡泡，电脑旁边，摆放着一盆兰花，紫砂花盆上阴刻着“淡泊明志”的行楷，这是赵半仙的办公桌，记得自己刚刚回国的时候，被赵半仙邀请到这间气派的办公室里聊天喝茶；兰花墨绿的叶子中间，婀娜地开着几蕊洁白的花朵，那花朵娇羞地低着头，似乎散发着幽幽的清香，但是他感觉不到那沁人心脾的香味，人机有别，机器人不会享受这人间的清香啊！想到自己成为了一个半死不活的实验品，而赵半仙却悠闲地享受着生活，苏教授猛地站了起来，朝桌子冲了过去，突然，那机器人，踉踉跄跄地摔到在了地上。这一摔，让他清醒了许多，由于不熟悉机器人的身体结构，还驾驭不好机器人的运动呢，是的，自己还太弱小，不能暴露，千万别冲动，否则，赵半仙将对自己实行更加严密的监禁，到时，想实现自己的计划就更加困难了。接下来的几天里，苏教授继续着“人机溶合”的协调训练，在视觉感应、听觉感应、肢体运动上均取得了满意的效果，能够做到“言必行，行必果”，灵活响应着外界的反应。“意识渗透”！这是接下来自己要进行的最后一步工作，也是最重要的一步工作！在攻读博士期间，他学习了一门功课——《意识上传原理》，意识上传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生物脑完全控制并指挥着机器人；第二阶段，机器脑与生物脑共同指挥机器人，然后让生物脑的意识逐渐渗透到机器脑中，实现意识融合；第三阶段，通过麻醉药物或者磁刺激手段，关闭生物脑的运行，让意识从生物脑完全转移到机器脑中，从而实现意识上传。苏教授广泛查找资料，他发现意识上传目前仅仅在蚂蚁、小白鼠等动物身上进行过实验，由于涉及伦理问题，还从来没有对人类试验过呢。彻底“关闭生物脑的运行”，那就是让脑死亡，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然而，他想到自己面临的处境，与其这么悲哀的活着，还不如勇敢地跨出这一步，冲出那个玻璃的囚牢；再说，毕竟在蚂蚁、小白鼠身上的实验均取得了成功，自己为什么就不敢试验一下呢。就这样吧，要么升天成仙，要么地狱深渊！突然，他又陷入了一种悲哀！连自杀的权利都没有，谁又去按下那个死亡的开关呢？
七赵半仙，终于又出现了，和蔼的笑容，真诚的语气！“博文啊，恢复得怎么样了，最近比较忙，都没有时间来看望你呢，是不是想我了啊？”“赵主任，给机器人存储空间扩容一下呢，资料太多……”“小事，好说，对了，听说你最近在写什么回忆录呢！怎么，想出书了吗？”“业余爱好，一个人无聊的时候，就回想起了自己的过去……”“我不得不批评你几句了。说实话，一个理科生，搞什么文学创作啊，听说写得比较零碎，像这种没有文学价值的流水帐，写了也没有人看，不是白费力气吗？要知道，你有更加重要的工作要做，为了你的眼睛……”“最近思维打不开，搞点文学创作，可以启发灵感呢！”“当然也可以，只是别占用太多时间……眼睛啊，你的眼睛，人造眼球技术得不到实质性的提升，你就只能永远戴着那副VR眼镜，我想着都替你委屈啊，一个研究人造眼球的人，居然……唉……”看到赵泊贤痛苦的表情，听到他那急切的声音，苏教授明白，赵泊贤是想要研究成果呢，突然，他脑子里闪现了一道灵光……“赵主任，感谢你的关心！其实，人造眼球高维度模拟计算的研究已经有了进展，我对数据结构及算法进行了重大优化，用这套新程序更新系统后，戴着VR眼镜看事物将更加清晰，更加流畅！”“好事，恭喜你啊，你将程序提供给我，我马上安排系统升级！”“我还得再整理整理，不过，也用不了几天，我会将《人造眼球高维度模拟计算成果书》完整地交给你！” 大约三个月后，脑科院北京总部及成都所的电子邮箱同时收到了一封检举信。检举信的内容主要包括三个部分：一是检举赵泊贤前期发表的两篇论文《人造眼球感光芯片的初步研究》和《人造眼球高维度模拟计算》均系盗取已故苏博文教授的学术成果。二是指出赵泊贤不学无术，专业不对口，没有能力，也没有资格领导脑机接口实验。三是指出赵泊贤学历低下，品行不端，应该开除出脑科院。对于盗取论文，检举信中提供了两个证据：证据一提供了苏博文对人造眼球感光芯片研究的各种原始资料，与同学导师交流的往来邮件。证据二是一个显得神神秘秘的间接证据，信中指出，请运行赵泊贤发表的《人造眼球高维度模拟计算》中的“示例程序五”。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段神秘的程序，吸引了上至院领导，下至普通工作人员的极大兴趣。乍一看，示例程序五全部由字母和数字组成，没有一个汉字，就是一段普通的程序。院领导组织工作人员，将示例程序五的内容录入计算机，并在源程序平台进行运行。当工作人员按下enter键的时候，只见电脑屏幕上输出一串串杂乱的数字，那数字不断地跳动着，密密地填满屏幕，围观的工作人员一字一句地看着这些数字，然而，令他们失望的是，密密的数字虽然占满了整个屏幕，但是，只有“0”和“1”两个数字。“恶作剧？赵泊贤被哪个黑了？”院领导拍了一下光亮的脑门。“这不能说明论文是抄袭的。”另一个声音附和着。“这篇论文是他自己发表的，哪个黑他呢？这种乱码只能说明……”一个戴黑边框眼镜的年青人分析道。“还没有调查清楚，请大家不要下结论！”院领导总结性地打断了年青人。“你们看……”年青人大声喊着，并用手指着屏幕。全体人员惊异地抬头望着年青人，并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向电脑。“你们看，数字1组成了屏幕的底纹，而数字0的点阵，却组成了另外的图形，哦，不是图形，是汉字……”年青人大声解释着。“赵、泊、贤、剽、窃”几个大字，分明地呈现在屏幕上。
脑科院北京总部下文成都所，要求严肃处理赵泊贤盗用论文一事。赵泊贤被免去脑机接口实验负责人一职，停止一切工作，等候进一步的正式处理意见。苏教授知道，一切都在按自己的计划进行！他预测赵半仙就要来了，按他对赵半仙人品的把握，自己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他应该会毁灭自己，自己想要死亡的目的也就达到了！然而，他却没有想到自己会死得那么惨烈！ “教授，你太狠了吧！我被停职了，你满意了吧！”赵半仙愤怒的声音终于在耳边响起。“一个阴险卑鄙的小人，这就是你应该得到的报应，我觉得处罚太轻了！”“真是鸭子死了嘴壳硬！我这么关心你、照顾你，让你感觉活在世上的温暖，没想到你却这么陷害我！”“关心？照顾？真是笑话！一个实验品，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何来照顾？利用我取得试验数据的同时，还偷盗我大脑里的知识……”“停，不要扯远了，时间紧，收拾完你，我还得收拾办公室的东西！”“我是一颗稀缺的实验品，你能把我怎么样？再说了，象这么活着，就是一种折磨，还不如死了，得到永远的解脱！”“说得正确，但是，我不会让你解脱得这么轻松。”“就剩下一个大脑，大不了扯断电线、砸烂玻璃缸……”“不，我要让你享受一下研究所最新的科研成果——撕肝裂肺、心如刀绞、温水煮青蛙。”“躯体都不在了，你又能怎么样？”赵半仙露出诡异的笑容。“这可是我们脑科院最新的研究成果，用于极端刑事审讯，通过刺激神经，让人产生电击、撕裂、切割、穿刺等各种疼痛，还不会在身体上留下痕迹。”“我现在是研究所的试验品——稀缺的试验品，毁了我，你就不怕承担责任？” “想多了，我只是调高了玻璃缸中的水温，对了，你有没有感觉到很热？要不了多久，你就会被煮成脑花，跟涮火锅的猪脑花差不多，可惜没有人敢吃——先试一个古典刑罚，手指穿竹签吧！”赵半仙手指轻触屏幕上的按钮。苏教授感觉一种锥心的穿刺疼痛从手指传到大脑，透过VR眼镜，他看到自己的十根指头上插着竹签，鲜血顺着竹签滴到地板上，他知道那是幻觉，但是，痛苦的感觉又是那么真实。“心如刀绞，这是一个新玩意……” 赵半仙手指轻触屏幕。苏教授看到一柄尖刀插进了自己的胸膛，不断旋转，鲜血从胸部喷涌而出，一种撕裂的剧痛从胸部沿着脊椎传向大脑，那是一种从没体验过的疼痛，那是一种生不如死的感觉！ “赵半仙……以前，我认为你只不过是一个心术不正的小人……没想到，你如此凶残……十恶不赦的坏人……”“坏人？这一切都是你逼出来的！”“我逼你？……”“谁又不想做一个好人！可是你，抢走林可，本博连读，公派留学……风光无限，凭什么？”“凭我的努力……而不是象你一样……投机钻营……”“错，你只不过凭着一颗聪明的脑袋，但是，这一切都是父母给的。我也一直在努力，上天为什么却对我这么不公平？”“公平……一个本科生当上了主任……难道就是公平的吗？”“升任主任，我也付出了很多，却还是没有你风光，我恨自己笨，同时，也恨那些高智商的脑子……噫，脑电波怎么变得平直了？……”赵半仙报怨的声音隐隐约约地传到耳朵，苏教授已经意识模糊，他知道，自己的下一个计划将取得成功！随即，他感觉自己飘浮了起来，丝丝缕缕，飘散到空中，溶入了那个无边的暗世界！ 八 一阵急切的打门声响起……赵泊贤甩了一下脖子，正准备说“请进”，门突然被踹开，几个警察冲了进来，将他按倒在地板上，只听到“咔嚓”一声，他的双手被拷着，然后被提溜了起来。“接到举报，你正在实施一起谋杀！”“谋杀？笑话！我在办公室里收拾东西呢，警官！”“这是你的办公室吗？”“对啊，谋杀证据呢？”赵泊贤用双手指着空落落的房子，气愤愤地问道。一个警官走到办公桌前，仔细翻看着杂乱的文件，又打开全部文件柜仔细查找，确实也找不出什么可疑之处，气氛陷入僵持。“是谁报的警？”一个警官问道，“胡乱报警，查到了好好整治一下！”“陷害，这是有人故意陷害我，警官，你们得给我洗脱名声，还我清白……”赵泊贤抖动双手，示意解开手拷。“是我报的警！”门外传来一个女声！“机器人？”警官张大着嘴巴。“怎么回事？”赵半仙挤出一丝尴尬。“赵主任正在进行一起谋杀！”小艺镇定地说。“刚才我正在收拾东西呀，证据呢？”赵半仙双手一摊，“这他妈什么产品，可能是我的机器人出故障了，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我马上关机！”“证据，请跟我到隔壁房间！”小艺镇静地举手示意。 “脑机接口实验室”的大门被机械锁及双重密码锁定，在警察的要求下，门被赵半仙和另一个工作人员共同输入密码，才得以打开。当门被推开的时候，只见里面雾气升腾，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药腥味，雾气慢慢散去，只见一个圆柱形玻璃缸中浸泡着一个人脑，成千上万、五颜六色的纤维电线从大脑的根部连接出来，向四面八方分散开，联结到墙壁上的分配箱中，那些箱子里，闪烁着星星点点的灯光。玻璃缸壁上挂着几颗气泡，缸口袅袅地冒着热气。“人脑活体试验？”一个女警官惊叫着。“刚才，这个大脑还是一个能说会哭的生命，而现在，被赵主任煮死了！”“漏，漏电，这只是一次漏电事故！”看到赵半仙慌乱的表情，小艺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那笑容就像蒙娜丽莎的微笑一样神秘——悲愤中带着释怀、轻蔑中带着压抑…… 派出所问讯室，坐着一位文静白晰的少妇，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纤细圆润的双手放在微鼓的小腹上，显然，她已经怀孕了。“林女士，情况想必你已经知道了吧。有人告发赵泊贤谋杀，事关你丈夫苏博文教授的人脑捐献，我们想了解一些情况，请你如实陈述！”一个年纪约30岁的女警官彬彬有礼地说道。“那是一次车祸……”林可哽咽着，“当时很慌乱，只知道丈夫情急之中猛打方向，汽车360度调头，与大卡车发生二次碰撞，大卡车上装载的钢筋散落冲下，击穿安全气囊，插入我丈夫的心脏，他当场死亡。”“这个已有医学鉴定报告，你丈夫当时自发呼吸停止、诱导反射消失、脑电波呈平坦直线。”女警官看着手里的报告一字一句地读着，“说说捐献大脑的事吧！”“生前，我经常听丈夫说，研究所缺乏人脑研究的直接数据，寻找人脑试验者太困难，他自己曾经表示过，死后愿意捐献自己的大脑，于是，为了满足他生前的遗愿，我就进行了捐献……”“你知道他们将大脑用于什么实验吗？““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我现在只想忘掉那些记忆，你能理解吧！”“完全能理解你的心情，林女士，实在不好意思，再次提到了你的伤心事。”“配合你们调查，也是应该的。” 林可右手扶腰，步履蹒跚地走出询问室。坐在大厅长条椅子上的机器人小艺站了起来，快速跑过去，小心翼翼地扶着林可，走出派出所，将他送上出租车，出租车缓缓地开动，小艺无限柔情地望着汽车离去，消失在茫茫车流中…… 当赵泊贤按下死亡按钮的同时，苏教授在另一个机体上得到重生。当他从那个暗世界中穿越过来的时候，他再一次看到了光——现实世界的光！生物脑完全停止运行，自己的意识渗透到了机器人小艺的大脑，并与机器脑完全融合——自己的“灵魂”出窍，控制了小艺的神经网络系统，自己的记忆系统覆盖了小艺的记忆数据，小艺那颗机器大脑承载着自己的意识，开始了运行……自己将开始一个新的生活，但是，现在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那就是揭发赵半仙的罪行；人固有一死，或者说自己本来就要停止生物脑的运行，但是他没有想到自己会死得这么惨烈！赵半仙，在谈笑间将一个生命绞死煮死，这是多么凶残毒辣的人，他应该受到法律的制裁！ 九林可最近遇到了一件奇怪的事，她总是莫名其妙地收到很多网购的东西，这些网购的东西都来自国外，有法国的红酒、韩国的化妆品、意大利的时装、非洲的钻石、瑞士的手表……她通过多方查询，也不知道这个神秘的购物者是谁，因为对方的支付方式是比特币。这天，她挺着大肚子又提回来一包东西，她吃力地弯下腰拆开包裹，只见里面是一堆玩具，有芭比娃娃、遥控车、乐高积木……（完）
当技术进化到能够模拟人的一生时，人们还能够靠什么穿越虚假寻求救赎?这篇围绕“缸中之脑”展开的小说，就向我们做出了回答。在小说中，我们会看到，作者将人性刻画与技术结合营造出了扎实的核心冲突，情节富有本土氛围、波折又缝合严实。同很多生活阅历较深的作者一样，刘尚雨有意且乐于在经典科幻题材的骨架上，编织出好看又具一定深度的情节故事，这篇短篇虽然是他正式发表的第一篇科幻小说，但较好完成了这一期盼。——圈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