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尺度大点,还是尺度小点?一勺水和一个世界的自然故事

闻丞 王放 自然测量员 2020-02-24

我们曾经在前文提到北大校园的自然故事(请猛戳北大成立保护区?),这里有第一个筹划中的校园保护区,也有熙攘城市里面的自然故事。


既然故事开始了,总要有个结果,所有的努力不能断了下文。花花世界之中,幸有师长和同辈们在一起推动着这个变化,我只能远远摇旗呐喊。今天放在这里的,是我们两年前写在《北大动物》一书中的旧文。原文由闻丞写就,是一篇洋洋洒洒的长文,稍加修改删短放在这里,配上我的照片和图说。所谓一粒沙见三千大世界,在这个小小的校园之中,我们也幸运拥有了微观和宏观可以随时转换的眼界,从一木一叶阅读着浮生。

 



 


过了朱红色的大门,再过了这道桥,就是连绵又断续的一串河湖池塘。五百年前,米万钟管这里叫做“勺园”——取水一勺,却连着天下的江河。

 

  一平方公里,这是城市之中一个微小的角落。然而就是这似乎小的不能再小的尺度之内,自然可以恣意的演化变迁,可以铺展出爱恨别离,可以铺展出跋涉和归徙。本文的所有故事就发生在一平方公里的北京大学校园之内,它们有关自然、有关尺度、有关爱情、有关自由。


  一米,甚至五十公分,是一条小径的尺度。对于我们对我们只是一步,对蜗牛就是需要花费数分钟,甚至一辈子也走不完的路程。每隔几年校园之中就会发生一次蜗牛的种群爆发,一时间校园的北部的植被会被密密麻麻的蜗牛所覆盖,大量嫩叶嫩芽会被迅速啃噬。而又在转瞬之间,这些蜗牛会在迁移之中失去生命,或者成为鸟类和两栖动物的蛋白质盛宴,让校园回归平静。

 

蜗牛是生态系统中微小却影响重大的一环,它们啃噬草木,又为鸟兽爬虫提供蛋白质食物。它们种群爆发的时候是校园生态系统的盛宴,而如果时节异动,它们也能帮助迁徙鸟类和早醒的黑斑蛙和大蟾蜍熬过难关。

 

水黾可以在水面上遛弯又不会沉下去。它们感受着尺许范围之内的波动和涟漪,一旦有昆虫落水、小鱼死亡,它们就在水面上跳跃着赶来。吸干尸体、也算是清道夫的职责所在。

 

  五米到四十米,是北大未名湖上游的明渠、勺海、鸣鹤园、镜春园和朗润园周围的杂灌草丛到水面的距离范围。每年春季,黑斑蛙从冬眠的角落里醒来,就需要爬过这段距离下水产卵。每年夏季,湖面上成群飞行的黄蜻、碧伟蜓、金腰燕和家燕,就在这样的空间之内完成技巧高超的集体围猎。

 

豆娘的世界并不广阔。它们需要的仅仅比水黾多一点点——比如一点清洁的活水、一丛自由生长的菖蒲芦苇、以及一个不喷洒杀虫剂的堤岸。

 

情浓,一个小小的桥墩也就够了。每一个方寸的角落,比如空调室外机的排水洞、比如屋檐下面的一个缝隙,都可以给一个麻雀的小家庭提供栖身所在

 

  六十米,大概是从校长办公楼到未名湖小湖的距离。有几窝刺猬就在校长办公楼附近的丛杂荒草间熬过寒冬,当春天到来的时候,它们会趁着夜色游荡到化冻的湖水旁边,一边喝着春天带着荇菜气息的流水一边慢慢醒来。迁移的路上总会遇到好奇的学生和不怀好意的夜猫,不过往往都相安无事。

卖相呆萌的刺猬,实际上是敏捷的捕食者。它们的感官世界里面,地表下面十几厘米的蠕动爬动声音,如诉如泣,仿佛就在耳边

 

10年前达乌尔黄鼠从北大消失了。起因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剧变,而是一片百米余的灌丛被铲除,然后覆盖了昂贵又略蠢的人工草坪。

 

浅浅纵横的几条道路,横纵几十米宽,却不经意间把校园划分为两个世界。一边是人声鼎沸的学府,一边是山水长情的园林。


吃瓜群众眼中的蜂鸟——小豆长喙天蛾。它们的尺度覆盖了几条马路的花坛。从花房一直追随到国庆世界的南门,尺度跨越数百米。

 

  五百米,一里地,即使是人走起来,也不是一段十分短的距离。这是从临湖轩附近草木密布的山丘经过建筑物和小道,迂回来到镜春园、朗润园的大概距离。每年会有至少三十只小绿头鸭,跟随母亲走过这段在它们一生中最危险的路程。孵化之后小鸭一旦体力稍好,母亲就会在清晨带领它们离开湖区,向着未名湖上游或者下游的湿地跋涉。一般而言,会有百分之三十,多至百分之七十的小鸭,损失在这段不长也不短的路上。

 

跋涉不易,对于新妈妈,随时有出状况的可能

 

一不小心,半米的距离,却难以挽回

 

其实基本上,这些熙熙攘攘的教学楼群,白天属于师生,晚上则有刺猬、夜猫、黄鼠狼、黑斑蛙......各自跋涉迁徙。

 

一千米外的圆明园修整截断了水源,一千米的这一边赤麻鸭开始啃噬干涸湖底的青苔,生态系统岌岌可危


  两千至七千千米,是北京到中国南部至中非、南非和澳洲北部热带雨林的距离范围。普通楼燕、鸳鸯、东方角鸮、鹰鸮和黄鹂,每年在这条空中之路上往返。随着旧城改造和森林湿地的消退,它们已经丧失了绝大多数传统营巢地。所幸在燕园中,它们依然找到可以筑巢的屋檐、可以繁衍的成熟森林。尽管这些鸟类能够远涉南洋,但在整个繁殖季节,它们的活动却几乎完全局限在燕园一千米见方范围的上空。

 

很多鸳鸯和家住南方的青年学子一样,在中国南方和北大校园之间完成数千公里的往来迁徙


大雪笼罩世界,小䴙䴘因此被迫推迟了迁徙。每多等一天,每多前途茫茫


熟悉的楼燕,有着不同寻常的漫长道路。它们离开北大之后,会在万里之外的南非度过十月到二月的冬日时光,然后在四月如期返回


  而校园中的人和这世界上的人,其转徙空间之大,艰辛之巨,往往超过这些自然之中的生命。除了慌慌张张的几两碎银,我们还有信念和更为丰富的情感,可以在万难之中支撑我们上下求索,不轻易停下跋涉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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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放,野生动物研究人员,自然摄影师,不定期讲述有关自然的漏洞百出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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