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云奎 | 深度复盘华为逆势生长 | 连载之三

“

我们要做一个国际市场秩序的维护者，而不是一个破坏者。我们要遵循这些规律，而不是颠覆这些规律。我们要积极地向强者学习，尊重他们的市场领导地位，积极但有序地开展竞争，以激活双方的组织体系，实现共赢。

任正非：《人生是美好的，但过程确实是痛苦的》，2008）[1]

时代的华为与华为的时代

华为创立于1987年，是全球领先的ICT（信息与通信）基础设施和智能终端提供商，它致力于把数字世界带入每个人、每个家庭、每个组织，构建万物互联的智能世界。任正非说：“我们是商业集团，只求商业集团的社会责任和利益，不要又是商人又要千古流芳，这才是一个公司的灾难”[2] 。

目前华为约有19.7万名员工，业务遍及170多个国家和地区，服务全球30多亿人口。不可避免地，它与全球著名ICT公司均形成合作与竞争关系。这些公司包括但不限于美国思科公司、苹果公司、高通公司，瑞典爱立信，芬兰诺基亚和中国的中兴。

任正非说：“历史和现实都告诉我们，全球市场竞争实质上就是和平时期的战争，在激烈竞争中任何企业都不可能常胜，行业变迁也常常是翻云覆雨，多少世界级公司为了活下去不得不忍痛裁员，有些已途中消失在历史风雨中。前路茫茫充满变数，非常不确定，公司没法保证自己能长期生存下去，因此不可能承诺保证员工一辈子，也不可能容忍懒人，因为这样就是对奋斗者、贡献者的不公平，这样对奋斗者和贡献者就不是激励而是抑制。”[3]。

#1

诞生于斯坦福大学的思科系统公司

正当任正非人生陷入低谷、穷困潦倒、走投无路[iii]的时候，远在大洋彼岸的美国斯坦福大学，有一对教师夫妇——计算机系计算机中心主任列昂纳德·波萨克（Leonard Bosack）和商学院计算机中心主任桑德·勒纳（Sandy Lerner）设计了一款“多协议路由器”的联网设备（SUNet），将校园内不兼容的计算机局域网集成在一起，形成一个统一的网络。[4]他们在1984年成立了“思科”公司。1986年3月，向犹他州州立大学提供了世界上第一台路由产品——先进网关服务器。公司于1990年在纳斯达克上市。在2000年3月，其市值曾一度超越微软和英特尔，成为全球第一的高科技公司。

目前的思科公司在互联网解决方案细分领域是全球最大的硬件和软件供应商。其软硬件产品所搭建的平台涵盖交换、路由、数据中心和无线应用等多个领域。其应用程序组合包含协作、分析和物联网产品。安全分部包含思科防火墙和软件定义。而服务分部指的则是思科技术支持和高级服务定制。

#2

乔布斯21岁在车库创立苹果公司

苹果公司本来与华为无关，但因为华为的业务从通信网络搭建延伸到移动终端，于是它们成为竞争对手。苹果与华为手机，在当前被认为是全球最领先的智能手机。苹果公司1980年在纳斯达克上市，但在计算机领域却一直被IBM、HP和Dell碾压。史蒂夫·乔布斯作为公司创始人之一，在1980年代中期也因内部不和而卖掉了苹果公司绝大部分股份，于1985年9月17日从苹果公司愤然辞职。为了让乔布斯回归苹果公司，11年后的1996年，苹果公司董事会决议买下乔布斯辞职后新创立的NeXT公司，以挽救濒于垂死边缘的苹果公司。天才乔布斯不负众望，带领苹果公司很快摆脱颓势，开创了iPod、iPhone、iPad的辉煌时代，直至他2011年10月5日病逝。在他任内的2010年5月，苹果公司市值首超微软，成为全球市值最高的IT企业。在此过程中，苹果公司在全球IT行业的影响力也超过微软，并成为全球IT行业的领导者。

天才乔布斯既是苹果公司的传奇，也是一个时代的传奇。他出生在一个非婚家庭，其生父阿卜杜法塔赫·约翰·钱德里（Abdulfattah Jandali）是一名出生于叙利亚的移民，信仰伊斯兰教。母亲Joanne Carole Schieble出生于威斯康星州的一个农场家庭，信奉天主教。由于宗教原因，女孩的父亲反对这场婚事，使得乔布斯未婚的妈妈在前往加州旧金山途中生下了乔布斯。由于缺乏经济基础和抚养条件，他妈妈将刚出生的乔布斯交给他后来的养父Paul Jobs及养母Clara Hagopian抚养长大。

天才乔布斯21岁（1976年）时在自家车库与26岁的沃兹尼亚克创立苹果公司。他追求完善的个性和富有天才的创意，开创了人类移动互联网时代。2019年5月20日任正非接受德国电视一台纪录片采访，采访中记者提及任正非被外界视为中国的乔布斯。对此，任正非回应称：“我不是乔布斯，因为乔布斯对人类贡献非常大，他创造了移动互联网，而且他在哲学上追求完美。”[5]

同时，任正非表示，“我在哲学上信奉灰度，信奉妥协，‘白’与‘黑’之间有一个妥协是灰度。乔布斯是追求极致的，我们两个性格上很多不一样。我没有他那么伟大，所以不能叫乔布斯，这不是谦虚，是真心不认为自己伟大。”[6]

#3

瑞典百年老店爱立信

爱立信是一家拥有百年基业的通信技术公司，在无线通信领域拥有强大的实力。爱立信公司诞生于1878年的瑞典，最初只是设立于斯德哥尔摩中部的一家电报机器维修店。店主拉斯·马格努斯·爱立信，受当地进口商委托调校贝尔公司生产的电话，为此他受到启发，从西门子买来一些电话，研究其构造，并于1878年底成功地制造出了自己的电话，从而开启了爱立信的通信业务。迄今已拥有超过100年的发展历史。

到了1990年代，爱立信集团着重于无线网络和移动电信系统及设备的开发与生产，积极参与制定并推动3G和4G标准。2000年成为全球最大的3G移动电信系统供应商；2009年和美国移动电信营运商——威讯电信（Verizon Communications）携手实现了4G网络上的首次数据呼叫，并于同年在瑞典斯德哥尔摩启用全球首个LTE4G网。2010年，成功演示了84Mbps传输速率的HSPA技术，创造了新的世界纪录。其目前总部所在地希斯塔也因此而被称为“无线谷（Wireless Valley）”。业务覆盖全球180多个国家和地区，包括美国、英国、德国、爱尔兰、芬兰、意大利、匈牙利、加拿大、巴西、印度，以及中国。2020年在全球范围内有近10万名员工。

#4

美国无线通信大玩家威讯电信

威讯电信严格说来只是华为的合作伙伴而非竞争对手。它是美国目前排名第二的无线通信服务供应商，总部位于纽约曼哈顿中城。其前身为大西洋贝尔（Bell Atlantic）公司。大西洋贝尔是1984年从贝尔系统（Bell System）分拆出来的七家小公司之一[7]，1997年与另一家小贝尔纽约纽英伦电话公司（NYNEX）合并，2000年收购通用电话电子（GTE，美国当时最大的本地电话交换公司），并改名为现在的“威讯通信”（Verizon Communications Inc.）。

威讯电信在美国电信市场具有巨大的影响力，擅长资本运作。2015年5月12日，它以44亿美元收购美国在线（AOL）。2017年6月13日，又以48.3亿美元收购雅虎（Yahoo）的核心互联网业务，并以此成立威讯媒体集团（Verizon Media Group）。2019年6月17日下午，任正非在深圳与《福布斯》著名撰稿人乔治·吉尔德（George Glider）和美国《连线》杂志专栏作家尼古拉斯·内格罗蓬特（Nicholas Negroponte）在进行100分钟的交流和谈话时，提到此前华为要求美国威讯电信支付10亿美元专利许可费一事。他表示，华为的知识产权不会武器化，但是相互之间的交互许可是必要的，世界上很多公司每年给华为付很多专利费，因为有保密协议，不能公开，也有很多企业华为没有去要钱，是因为太忙了，闲下来的时间去要一些，但是不一定像美国高通这么多。[8]

#5

无线专利大赢家高通公司

高通公司是一家位于美国加州圣迭戈的无线电通信技术研发公司，其前身是一家合约研发中心——Linkabit，主要为美国政府和国防项目服务。这个中心的很多尖端技术后来成为圣迭戈100多家其他技术公司的孵化器。1985年7月，加州大学圣迭戈分校教授厄文·马克·雅各布（Dr. Irwin Jacobs），联合当时Linkabit的7位创始人共同创建了高通公司。

高通公司1991年上市，其收入主要来源于芯片制造，利润则主要来源于专利授权。公司在CDMA和OFDMA方面所拥有的核心专利，构成了当今3G和4G网络骨架的无线通信技术标准，在5G领域也处于全球领先地位。所以，目前世界上几乎所有无线设备制造商都很难避开高通的专利授权。为此，高通公司专门设立了一家子公司——高通技术授权公司（Qualcomm Technology Licensing ，QTL），负责收取专利授权费。另外一家高通CDMA技术公司（Qualcomm CDMA Technologies ，QCT）则负责销售所有高通产品和服务；高通技术有限公司（Qualcomm Technologies, Inc. ，QTI）则主要负责掌管高通所有的研发活动。

#6

芬兰巨无霸诺基亚公司

诺基亚是一家总部位于芬兰埃斯波，主要从事生产移动通信设备和服务的跨国公司。它成立于1865年，最早以伐木、造纸为主业，后来亦从事生产胶鞋、轮胎、电缆和手机等。在20世纪90年代，诺基亚一举击败摩托罗拉而登顶全球手机龙头的宝座。自1997年起，连续14年蝉联全球手机销售冠军，并创造了2,500亿美元市值的辉煌。

从2007年起，诺基亚受到苹果公司推出的iPhone和以三星为代表的安卓阵营的夹击，其全球手机销量在2011年第二季度被苹果及三星双双超越。后因产品更新换代缓慢，市场一泻千里，不得已于2013年9月3日以54.4亿欧元（72亿美元）的代价将手机制造、设备和服务业务卖给微软公司。只保留了网络与服务业务、诺基亚通信、Here地图，以及诺基亚品牌和专利。2015年8月3日，它又以28亿欧元（31亿美元）的价格将地图业务卖给了三家汽车制造商——奥迪（Audi）、宝马（BMW）和戴姆勒（Daimler），同时以换股方式斥资166亿美元收购阿尔卡特—朗讯，开始专注于通信基础业务和5G技术的研发。截至2018年，它是全球第三大网络设备制造商。

2020年，诺基亚在全球100多个国家雇用9.2万名员工，其业务覆盖130多个国家和地区，年销售在200亿欧元左右，公司在赫尔辛基证券交易所和纽约证券交易所同时上市。诺基亚公司也被看成是芬兰的骄傲，截至目前，它仍然是芬兰最大的跨国企业。

#7

 中国友商中兴

与华为最具可比性的公司或许是中国的中兴（000063.SZ和0763.HK）。中兴成立于1993年 ，虽然成立时间稍晚，但它是在原航天部所属深圳航天广宇工业（集团）公司和691厂、深圳市中兴维先通设备有限公司共同合资而成，所以，它也是一家有历史的公司 。1997年11月在深圳证券交易所上市，2004年12月在香港联交所上市 。目前的控股股东为深圳市中兴新通信设备有限公司（混合所有制），持股27.4%。

华为与中兴，二者同处于中国改革开放的最前沿城市——深圳；二者同属于综合性通信制造业；同时涵盖三大业务板块：运营商网络、政企业务和消费者业务。

以上公司只是华为竞争对手中的冰山一角，远不是全部，而且，我们也无法列清全部。思科公司在其网站上对目前行业的竞争环境做了一个较为全面的描述，它说：“当我们在全球持续扩张的同时，我们看到来自不同区域的新的竞争。具体来说，我们已经经历了来自亚洲，尤其是来自中国以价格为核心的竞争。我们预计这种状况还会持续”[9]。

尽管华为在对待海外市场的态度上非常谦卑和小心，但最终仍然未能避开以美国为代表的西方国家的制裁。早在2007年，华为就确立了谨慎的海外扩张策略。“在海外市场拓展上，我们强调不打价格战，要与友商共存双赢，不扰乱市场，以免西方公司群起而攻之。我们要通过自己的努力，通过提供高质量的产品和优质的服务来获取客户认可，不能由于我们的一点点销售来损害整个行业的利润，我们决不能做市场规则的破坏者。通信行业是一个投资类市场，仅靠短期的机会主义行为是不可能被客户接纳的。”[10] 

任正非也非常理解以特朗普为代表的美国政府的心态：“从来都是学生超过老师，这不是很正常的吗？学生超过老师，老师不高兴，打一棒是可以理解的。世界流体力学和空气动力学是一对父子发明的，叫伯努利。伯努利这个父亲嫉妒自己儿子，在空气动力学上超过他，残酷地迫害他的儿子，他的儿子是他的学生。美国是我们的老师，看到学生超过它不舒服也是存在的，没关系，写论文的时候加一个名字，把它放在前面就行了，我放在后面不就完了吗？”[11]

当央视记者董倩问他：“那您希望民众现在用一种什么样的心态面对华为这样的公司？”任正非回应说：“希望没心态，平平静静、老老实实‘种地’去，该干什么干什么。多为国家产一个土豆就是对国家的贡献；多说一句话，都是在浪费别人的耳朵。对吧？”[12]

华为作为中国的一家民营高科技公司，在当前纷繁复杂的中美贸易战格局中，为何如此有底气独自挑战美国？它究竟是虚张声势还是真具实力，或许我们可以从财报分析中找到答案。

薛云奎

成稿于2019年10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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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文章：

[1] 黄卫伟.以奋斗者为本[M].北京：中信出版社，2014：9.

[2] 黄卫伟.以奋斗者为本[M].北京：中信出版社，2014：8.

[3] “华为的前几年是在十分艰难困苦的条件下起步的。这时父母、侄子与我住在一间十几平方米的小房里，在阳台上做饭。他们处处为我担心，生活也十分节省。攒一些钱说是为了将来救我。当时在广东卖鱼虾，一死就十分便宜，父母他们专门买死鱼、死虾吃，说这比内地还新鲜呢！晚上出去买菜与西瓜，因为卖不掉的菜，便宜一些。我也无暇顾及他们的生活，以致母亲糖尿病严重我还不知道，是邻居告诉我的。华为有了规模发展后，管理转换的压力十分巨大，我不仅照顾不了父母，而且连自己也照顾不了，我的身体也是那一段时间累垮的。我父母这时才转去昆明我妹妹处定居。我也因此理解了要奋斗就会有牺牲，华为的成功，使我失去了孝敬父母的机会与责任，也销蚀了自己的健康。”（任正非：《我的父亲母亲》）

[4] 权酋研.任正非的时代[EB/OL].(2019-05-28)https://user.guancha.cn/wap/content?id=121446.

[5] 华为.采访实录（第二册，2019.05-2019.08）[Z].2019：2.

[6] 同上。

[7] 1984 年，美国司法部授权 AT&T 公司拆分贝尔系统并拆分为七家公司，每家公司为地区贝尔运营公司 (RBOC)，通常称为“小铃铛”。Baby Bells 之一，Bell Atlantic，于 1984 年成立，由独立的运营公司 New Jersey Bell、Bell of Pennsylvania、Diamond State Telephone 和 C&P Telephone 组成，交易区域从新泽西州到弗吉尼亚州。这家公司后来成为了威讯（Verizon）。

[8] 威讯电信在诸多领域与华为存在合作与竞争关系，但由于其财报可比性弱于其他友商，故在后文中并未系统比较。

[9] 参见思科公司官网：https://www.cisco.com/。

[10] 黄卫伟.以客户为中心[M].北京：中信出版社，2016：181-182.

[11] 同5。

[12] 同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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