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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数人正在穿过那片悲伤的水域

假张 假装在纽约 2019-04-06

今天想说说欧洲正在面临的难民潮,这是目前困扰西欧各国最严重的社会问题。美国和欧洲的媒体上每天都有连篇累牍的报道,但中文媒体对此的关注却很少。


可是我觉得,我们需要了解。


生活在和平的环境之中,你很难想象这个世界还有那么多的苦难。


1、




这张地图是地中海。


地处三个大洲之间的地中海,东西长4000公里,比北京到拉萨还要远;面积250万平方公里,相当于25个浙江省。


地中海可能是世界上发展最不均衡的水域,浩瀚的海水把陆地分成了宛如天堂和地狱之分的两个世界:北岸是法国、意大利、希腊、西班牙等欧洲发达国家,南岸是非洲的阿尔及利亚、突尼斯、利比亚和埃及等非洲国家,东岸则是中东的叙利亚、以色列和黎巴嫩。


叙利亚内战爆发以后,人们不得不逃离家园,去异国他乡寻找一个能安身立命的地方。


去哪里呢?站在地中海此岸的战火之中,彼岸辉煌的灯火之下那片叫做欧洲的富庶之地,就成了最自然的选择。


于是无数的叙利亚人,就这样背井离乡,走上了一条漫漫的求生之路。他们选择的路线主要有两条,一条是经陆路到土耳其,再从土耳其经地中海偷渡到希腊;另一条则是经陆路到利比亚,再从利比亚偷渡到意大利。


到达意大利和希腊,就等于半只脚踏进了天堂之门。从那里,他们继续寻找机会前往比较容易申请政治难民身份的德国和瑞士,或者去更远的英国。


蜂拥在这条通往天堂之路上的除了叙利亚人,还有伊拉克人、利比亚人,和来自更远一点的南亚地区的巴基斯坦人和阿富汗人,以及来自许多非洲国家的人。


情况有多严重呢?根据一些国际组织的统计,今年到目前为止已经有将近25万非法移民通过地中海进入欧洲,接近去年一年的总数,其中从土耳其进入欧洲的有13.5万人。7月29日和30日两天,有3500名非法移民试图在夜间通过连接英法的海底隧道从法国进入英国,造成了交通瘫痪。


突然涌入的大量非法移民,对原本稳定的欧洲社会造成了极大的冲击,更不用说像希腊这样的国家,本身也深陷经济崩溃自身难保。可是从人道主义的角度来说,又没有理由不接纳这些已经无家可归的难民,也不能看着他们活活饿死。


如何对待这些人,对欧洲国家的政府来说,就成了一个棘手而两难的问题。



2、



民众的态度也形成了分化。有人嫌弃这些非法移民,有人仇视他们,有人向他们扔矿泉水瓶和碎玻璃,吐口水,用他们听不懂的语言咒骂他们。当然也有人带着同情之心,无奈又宽容地接纳了他们的到来。甚至连有些执法人员也采取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


上个星期,《纽约时报》写了一篇报道,讲述了从土耳其Bodrum到希腊小岛Kos的一条海上偷渡通道的故事。这两个地方之间离得很近,坐船只需要25分钟,并且相对安全,因此成为很多偷渡客的首选。


到目前为止,土耳其一共接纳了200万叙利亚的战争难民。但是很多叙利亚人不愿意留在土耳其,他们仍然千方百计要去真正的欧洲。相比其他国家非法移民的赤贫状况,叙利亚人大多数是中产阶级,原本过着富足安稳的生活,但是战争让他们一夜之间一无所有,丧失了一切。


在到达希腊之后,偷渡客会飞快地在自己坐的救生艇上扎几个洞让它漏气,这样希腊海警就没办法让他们再回到海上划回去。Kos小岛很快就不堪重负,希腊政府只好出动人员把很多偷渡者接到雅典安置。


那篇报道还配了一组图,其中一张照片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照片上这名叫做Laith Majid的叙利亚父亲带着妻子和儿女偷渡,一家人为了这段25分钟的旅程支付了6500美元,这还是因为人多才打了折扣。他们坐的小艇原本只能容纳三、四个人,但却被蛇头硬挤进了12个人。途中小艇漏气进水,差点沉没。


在终于安全抵达Kos之后,这名父亲站在岸上抱着儿女喜极而泣。这张照片很快在推特上被疯狂转发,有人这么写:“给那些在网上攻击‘移民’的人。看看这个逃离叙利亚战火、抱着孩子的男人。(攻击他们之前)请再想一想。”




3、



别的一些人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今年4月13日,一艘满载的船从利比亚出发前往意大利,船上大多数是来自非洲各国的偷渡客。在航行了24个小时、离西西里岛只有130公里的时候,船沉了,550名落水乘客中只有150人被意大利海警救起,接到意大利各个港口城市安置,剩下400多人遇难。


就在那个周末,意大利海警还解救了另外40艘船上的8000名偷渡客,而那只是两天的数字。


仅仅在不到一个星期之后,另一艘从利比亚出发的偷渡船在驶向意大利的途中沉没,船上900多名偷渡客绝大多数遇难,被救起的不过几十人。很多偷渡客被蛇头锁在甲板上,翻船时根本无法逃脱。


死去的人如此之多,联合国的官员把这样的惨状比喻成“种族屠杀”,而意大利政府的官员说,西西里岛上都找不到足够的墓地来安葬这些死者。


我印象很深的是CNN报道的其中一名幸存的索马里孕妇,长途跋涉6400公里来到利比亚,怀着要把孩子生在欧洲的希望登上了那艘船。在被救起后,她和其他幸存者一起被送到了利比亚临时关押了起来。一个星期以后,她的女儿出生。没有人知道她们未来的命运如何,利比亚政府也不确定该如何处置她们。



那些偷渡船上,有很多都是像那个索马里女人一样的孕妇,她们最大的希望就是把孩子生在欧洲。


而那些死去的人,绝大多数没有身份证件,没有人知道他们是谁,没有人知道他们的人生中发生过什么样的故事,就永远地葬身在了地中海。


地中海,就这样成为了一片危险而悲伤的水域。





4、


去年8月,“人在纽约”的摄影师布兰登在伊拉克采访了一个叙利亚年轻人。他原本在叙利亚首都大马士革上大学,战争爆发后逃到了伊拉克,每天打几份工,一天工作18个小时,一个月挣1000美元。他把这些钱都存了下来,连一件T恤都没买过,最后终于攒够了偷渡去德国的费用。


一年过去了,我仍然对他记忆深刻,就把他的故事摘录在这里,作为这一篇的结尾吧。



“我被大马士革大学的一个硕士项目录取以后,感觉整个世界都在自己的手中。在考试前的三个星期,我每天都学习20个小时,眼睛累得肿了起来,连字都看不见了。所以知道自己通过考试后,我觉得没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了。


我的朋友和家人都围着我亲吻我。但是因为我们很穷,所以我只是买了一瓶百事可乐,和朋友们一起分着喝了。


后来我就到了大马士革读大学。就在我正要去参加第一学期的期末考试时,突然发生了炮击,就在大马士革的市中心!简直难以相信,我觉得那是不可能的。到处都是碎的窗户,地上躺着人,还有救护车的声音。那之后几个星期,一切都改变了。街上的出租车变成了坦克。你再也不知道谁是你的朋友,谁是你的敌人。你可能突然就会被杀死,也不会有人问为什么。在战争之前,你拥有很多权利,人们会问,为什么你会被杀。可是战争开始后,你被人杀了也没有人会问为什么。


战争渐渐越来越糟糕。我带着50美元离开叙利亚来到了伊拉克,到这里以后身上就几乎一点钱都没有剩下了。我在街上遇到一个人,他把我带回自己家,给我吃给我住。但是呆在他家里让我觉得很羞耻,所以我每天花11个小时找工作,只是回去睡个觉。


最后我在一个宾馆找到了一份工作,他们让我每天上班12个小时,每周七天,一个月付我400美元。现在我又找到了一份新工作,每天工作12小时,有600美元,还有一天休息。下班后我还在一个学校当英语老师,我每天工作18个小时,每一天。我挣的钱一分都没有花,连一件T恤都没有买过。


现在我已经存了13000欧元,这么多钱够我办一份假的身份证明了。我认识一个人,只要13000欧元就可以帮我去欧洲。我下个星期就走了,我会再去一次叙利亚,和我的家人告别,然后我会放下所有这一切离开。我会试着把所有的一切都忘记。我还要继续完成我的学业。”


不知道这个年轻人现在有没有在德国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我想,每一个踏上偷渡之路的人,一定都和他一样,有着各自惊心动魄的故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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