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四分钟注定名垂青史

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历史上每次美国遭遇重大危机，美国总统的支持率都会有一定幅度的提升。危机越严重，提升的幅度就越大。

最典型的例子是小布什，他在任时施政表现不佳，2001年9月上旬，民意调查显示他的支持率只有39%。我们都知道那年的9月11日发生了911，美国本土遭遇规模空前的袭击，那之后小布什的支持率一下子飙升到了90%。

前两天特朗普的支持率有小幅上升，也是同样的道理。

这个现象很好解释。我们中国人说“同仇敌忾”，当一个国家遇到外敌攻击，无论这个敌人是其他国家、自然灾害还是肉眼看不见的微小病毒，国民内在的向心力都会在第一时间被激发出来，万众一心、共御外侮。

美国人有一个形象的说法，叫“rally-around-the-flag”，字面意思“在旗的周围聚集”，中文可以翻译成“聚旗效应”，这个旗就是政治领袖。在危难时刻，人们会自然而然地望向人群中那杆大旗，希望在旗的指挥下确认自己的行动，参与这场战斗。

但聚旗效应不会维持太久。一旦风雨中那杆旗自己先倒下来，人心无处凝聚，很快也就变回一团散沙。

所以接下来，特朗普地位是否稳固，还得看美国疫情的发展和他采取的措施。如果各州疫情失控，死更多的人，造成更大的惊恐，一定会对特朗普的连任前景产生影响。

反之，如果危机来临时政治领袖能够沉着冷静地应对，那就能够像定海神针一样定住局面，确保社会秩序不至于出现大的混乱——这是应对危机的能力。

更优秀的政治人物，还应该能在关键时刻让公众低迷的士气重新振作起来，从而激发出更大的合力——这是动员公众的能力。

为什么有越来越多的纽约人、美国人开始信赖纽约州长库默（我之前翻译成科莫）？

因为现在，他成了把人聚在一起的那杆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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纽约州2000万人，最新确诊病例59568例，不但总数惊人，按人口比例折算也超过大多数国家，是不折不扣的疫区中心。但纽约大致还维持着稳定的秩序，不得不说和库默州长做到了这两件事有很大的关系。

第一件事，“应对危机”。我之前已经介绍过库默的做法，这里再简单地说一下。已经了解的朋友们可以略过这一部分。

库默并不是像有些人说的那样，只会在镜头前说好听的话，他有一个非常明确的目标——在救治危重病人的同时，全力以赴为即将到来的疫情顶峰做准备。配合这个目标，州政府制定了一整套的方案，州长每天在新闻发布会上公布的数字不是拍拍脑袋凭空想出来的，他背后是很多工作人员的行动。

纽约州根据流行病学模型预计疫情顶峰将会在14-21天之后到来，届时会有14万人同时需要住院治疗。所以他们的应对，就是准备14万张病床、准备足够的医护人员和医疗物资、最重要的是准备ICU病人所需要的30000台呼吸机。

通过改造现有医院、修建临时医院、征用宿舍和酒店，现在14万张病床差不多已经准备好了。继之前修建4所临时医院的计划之后，现在纽约州又决定再在纽约市建4所临时医院，分别在纽约除了曼哈顿以外的四个区——布鲁克林、皇后区、布朗克斯和斯坦顿岛。加上之前曼哈顿贾维茨中心的那座，这样纽约5个区都有自己的临时医院。

另外，经过州长不断向联邦政府求援，美国海军医疗舰安慰号(Comfort)也将在美国时间今天到达纽约，舰上有1000张病床，另外有手术室、药房、实验室12间，还有1200名医护人员。美国海军另一艘医疗舰慈悲号(Mercy)上周已经停靠在洛杉矶。

普通的医疗物资，州政府在全美全世界疯狂采购，准备得差不多了。医护人员的缺口通过向社会征集来解决，也差不多够用。所以州长一直把重点放在寻找呼吸机上，就是图上这个看起来并不起眼的机器。

前几天特朗普被州长逼得烦了，公开指责说，“我觉得纽约不需要那么多呼吸机”。

州长直接怼了回去：

“我没有水晶球，无法预测未来。我希望纽约最终不需要用到30000台呼吸机。每个人都可以有自己的看法。但我不是依据‘看法’和’希望’来工作的，我依据的是事实、数据和科学。所有的预测都告诉我们，我们将会需要30000-40000台呼吸机。这就是我们竭力想要达到的目标。”

“事实能给我们力量。即使事实让人泄气，但不知道事实造成的后果会更糟糕。我承诺我会告诉纽约人所有的事实，而不只是一部分的事实。”

这些发在推特上的话，之前州长都在新闻发布会上说过。

他还说，“你带到战场上去的不可能是你需要的武器，而只能是你现在有的武器。所以，在上战场之前，你需要做好一切准备。如果有人和你说，24-48小时以后要上战场，那你就用这24-48小时去准备带到战场上的东西啊。对我们来说，这场战争就是什么时候确诊患者人数到达顶峰。我们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此做准备。”

前天的新闻发布会上，他甚至直接拿出了一台简易的呼吸机。他说，如果到最后万一我们还是没有足够的呼吸机，那我们只能用这个简易的器械，简易器械的效果肯定没有正规的呼吸机好，而且需要24小时有专人不停地去捏，耗费大量的人力，所以现在还是在竭尽全力寻找呼吸机。

这么一解释，我相信再傻的人应该也能明白了。

他还会告诉你，原本每台呼吸机的价格是25000美元，现在已经涨到了45000美元，原因就是全美国50个州都在抢，把价格抬了上去。各个州之间不但要互相抢，他们甚至还要和联邦政府抢，因为联邦政府也在采购，这是联邦制国家的一个先天缺陷，州和州之间互相竞争，很难做到像中国这样举全国之力支援一省。

所以，州长也一直在呼吁联邦政府出面协调，让50个州统一采购，这样就不至于花冤枉钱。这件事本来就不是他能做主的，最多也就呼吁呼吁。实在不行，他说自己也在考虑私下里和各个州长协调，建立某种形式的互助网络。当然，这件事办起来太难了，估计很难实现。

每天看新闻发布会，我越来越佩服这个州长，他的脑子真的很清楚，知道自己最重要的工作是什么，也知道及时回应外界的质疑。在职责的范围里，他已经把自己能做的都做了，公众自然不会苛求。

之前有媒体报道，纽约皇后区 Elmhurst 的一家医院医疗防护设备不够用，病人治不过来。州长马上说，原本每家医院都是自行运作，所以某一家医院会出现这样的现象。现在他已经要求各地的医疗官员进行协调，一旦某家医院的病人超过了收治能力，就会马上安排转到州内别的医院。

正常情况下这是很难做到的，因为大多数医院是各自为政的私立医院。但是，现在是特殊时期，他对医院说，“我需要你们的配合，这不是建议，而是必须要这么做”。

所以，这个州长绝对不是像有些人嘲讽的只会作秀。他的父亲、同样曾经当过纽约州三任州长的 Mario Cuomo 曾经说过，“竞选时重要的是你说了些什么，而真正执政时重要的是你做了些什么。出色的人知道这其中的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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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来说第二件事，“动员公众的能力”。

库默州长讲话的水平很高，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确实是一种作秀，但作秀也有好坏之分。在非常时期，好的作秀能够最大程度地鼓舞士气，激发出公众的凝聚力，这同样是很重要的，这是美国政客的基本功，当然特朗普除外。

在纽约人情绪低迷开始松懈下来的时候，州长出来打气：

“这不是一次短跑，这是一场马拉松。我知道纽约人累了，我也累了。但是当我累的时候，我会想到那些一周七天无休的医务工作者。我会想起那些每天出现来帮忙的人。我会想起药剂师、通勤系统的工作人员，还有许许多多其他的人。”

这个视频感谢了更多在特殊时期坚持工作的普通人，让纽约人看得热血沸腾。

前面说过，纽约州通过向社会征集已经退休或者暂时不当医生但在医疗行业工作的人报名来解决医护人员缺口的问题。一周前报名人数是4万人，现在已经有7万多。另外有1万多心理咨询师报名提供免费的心理咨询服务。这就是动员能力最直接的体现。

库默身上，有一种老派的美式政客的气质。看他的新闻发布会，我常常想起美国历史上其他总统，比如肯尼迪，在危机时刻所做的那些激动人心的演说。相信很多人都有同感，这才是印象里美国总统应该有的样子。

电影《独立日》里，在外星人入侵之际，总统对国民的演说里那句“Today, we celebrate our independence day”，差不多也是这样的效果。

以前美国人大概看多了这样的演说而产生了厌倦。现在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明白了，“说”也是一种和公众对话交流的能力，在非常时期具有难以估量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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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周六，由美国国民警卫队援建的纽约贾维茨会展中心临时医院建成交付，当天的纽约州新闻发布会就在这个临时医院里举行。

当时州长对坐在台下的国民警卫队队员做的几分钟演说，更是把这种气质表现得淋漓尽致。

有人说，这是一个注定会名垂青史的演讲。未来，当美国人回顾这场疫情，一定会提起州长这短短几分钟的讲话，提起他卓越的动员能力。

这是一个以往我们只在影视剧和历史纪录片里看过的场面，但现在在现实中发生。

时间不长，只有4分钟，推荐大家都看一下，哪怕只是学一下他遣词造句的方式也很值。

这里我想讲两点，做两个承诺。

我们正在对付的这个野兽和以往完全不同，这是一只看不见的野兽，这是一只躲起来的野兽。所以这不是一个短期的任务，不是说你出去几天，努力工作，然后我们回家。这将持续很多、很多、很多个星期。这将会是漫长的一天，艰巨的一天，也将会是丑陋的一天，悲伤的一天。

你们将要参与的是一个营救任务，你们的使命是拯救生命。这就是你们需要做的。

虽然我们的使命是拯救生命，但不管如何努力，可能我们也无法挽救每一个人。更残酷的是，这个敌人攻击的不是我们之中最强壮的人。它攻击的是我们之中最弱小的人。它攻击我们最脆弱之处，在许多方面，正是这一点让事情变得更糟糕。因为我们的每一个本能都在告诉我们，那些最虚弱的人也是最需要我们去保护的人。

那是我们的父母，我们的祖父祖母。那是我们的姑姑，和叔叔。那是我们生病的亲戚，每一个本能都在告诉我们要去保护他们。帮助他们，因为他们需要我们。而他们正是这个敌人所攻击的对象。

每一次我求助国民警卫队的时候都会说同样的话：我向你们保证，我绝不会要求你们做任何我自己不会做的事，我也永远不会要求你们去任何我自己不会去的地方。现在也是一样。我们要行动起来，并且，我们要一起行动起来。

我要说的第二点是，你们正在亲身经历历史性的时刻。这是一个会被记录下来、会被很多代人讲述的时刻。这是一个改变这个国家的时刻。这是一个塑造个性、塑造人、改变人的时刻——让人变得更强大或者更脆弱——这是一个会改变个性的时刻。

十年以后，你和自己的孩子或孙子孙女讲起今天时也许会热泪盈眶，因为你会想起那些失去的生命，你会想起那些面容、那些名字。你会想起，无论我们如何努力，我们还是失去了挚爱的亲人。你会流下热泪，你完全有权利这么做，因为这是一件悲伤的事。

但是，你也会感到骄傲，为你所做的一切而骄傲。每一次国民警卫队出动，都让纽约人感到骄傲。我很自豪能再次和你们一起并肩战斗。我带来所有纽约人对你们的感激之情，感谢你们所做的牺牲、感谢你们的技能与才能。是你们让纽约人充满了信心。

所以，我的朋友们，让我们一起行动，把新冠病毒干掉(we kick coronavirus’ ass)。我们要一起拯救生命，纽约将会感谢你们所做的一切。上帝保佑你们每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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