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给精神科患者们的50条建议

作者：Allen Frances

译者：赤鱼

Allen Frances博士是杜克大学精神病学荣誉退休教授和前任系主任；DSM-IV工作组主席。他是《Saving Normal》和《Essentials of Psychiatric Diagnosis》的作者

最近，我写了给临床从业者的50条建议，以此阐述能最好地帮助病人们的一些方法。

这一次，我则给精神科医生们努力帮助的患者们以同等的建议，我想这是很合适的。

这50条建议是我在过去50年中从我的病人身上学到的，我的病人常常也是我最好的老师。

1. 目前，我们已经有许多不同的治疗方法了——去找到适合你的吧，不可能有一个单独的方法适合所有人。

2. 许多治疗方法已经有很强的证据来证明它有效了，但是有些治疗方法则还没有证据。在尽可能的情况下，循证疗法是更好的选择。

3. 与其他医学领域的治疗相比，精神医学的治疗可以起到几乎相同的疗效（但是也是一样的无效）。

4. 每个人对治疗的反应是很多样的，而且在最开始的时候难以预测。在接受精神医学治疗的时候，大多数人至少会有一点效果，一部分人可以痊愈，一小部分人没有反应，还有一些则可能会被伤害。

5. 治疗的成功与否取决于：患者是什么样的、问题的核心是什么、诊断是否准确、治疗的方法是哪种、医生的临床能力和灵活性、病人的努力、治疗关系的质量，以及有没有幸运之神的降临。

6. 理想的治疗选择取决于：患者是什么样的人、问题的本质是什么、问题的严重性、病人的偏好、医生的临床训练、治疗的资源是否容易得到，以及要依据一系列系统尝试的结果，来看哪一种起到了最好的效果。

7. “不进行治疗”也可以是治疗的选择，尤其是对于那些日常生活中出现正常、可以预见的困扰的人，以及那些对于过去治疗方法没有效果或有负面效果的人。

8. 对于较轻的症状而言，你需要的可能只是：密切观察但暂时不进行治疗、时间的治愈力量、压力的减少、家人与朋友的支持。

9. 对于严重或症状持续出现的情况则正好相反，你需要马上予以关注——你等待的时间越长，症状就越难以治疗，治疗方案起效就越慢、效果越差。

10. 治疗师-患者之间良好的匹配对于好的疗效至关重要。如果有可能的话，多看几个治疗师，直到你能选到让自己最舒适的人选。如果有足够的选择，你要避免那些让你感觉“不对”的治疗师。

11. 不要因寻求治疗而感到羞耻——有一半的人会在生命中的某个时刻有严重的症状，在精神科的治疗中的任何污名化，大多数都已经被打破了。

12. 去做一个掌握信息、富有质疑精神的消费者——去使用网络（虽然不能轻信网络的所有信息）；在就诊之前准备一些需要探讨的问题；要明白许多答案其实就是大家都知道的常识。第二个和第三个建议在做决定的时候经常能够帮得上忙。

13. 全身心地投入治疗。你投入的越多，你从中获得的就越多。

14. 对于中轻度的心理问题来说，心理治疗经常是最好的治疗选择；对于严重的问题来说，心理治疗也可以帮助解决一些问题。

15. 精神类药物对于绝大部分严重的问题来说非常关键，对于中度的困扰经常也是必要的。当症状一直持续，并且心理治疗不起作用的时候，精神类药物也需要被考虑。

16. 现在有许多有效的心理治疗技术——认知治疗、行为治疗、人际治疗、心理动力学治疗、家庭系统治疗以及团体治疗。

17. 最好的心理治疗师了解几乎全部的治疗技术，并且可以针对特定的患者在特定需要的时候灵活地使用它们。

18. 坚实的治疗关系以及很好的治疗师-来访者人格匹配比具体的治疗技术更为重要，所以，去选择你喜欢并且想要一起处理问题的治疗师吧。

19. 大多数的心理治疗是短程的（5到12次），有具体的治疗目标，并且聚焦于具体的问题。如果有更加持续性的问题或有更加远大的目标，长程治疗可能是必要的。

20. 你需要把治疗中发生的事情应用在在治疗之外、你的生活中，大多数的心理治疗效果在于你应用得有多好。你要做好治疗师会布置家庭作业的预期，也需要自己弄清楚怎么做才能增强自己的能力，以及基于你在治疗中学到的内容，如何能够拓展自己的边界。

21. 要给心理治疗一个充分的尝试，这很重要，但如果心理治疗不起作用，则要去尝试其他的方法或者其他的治疗师。

22. 当今精神类药物被滥用的很严重——20%的人正在服用一种药物；12%在服用抗抑郁药物，其中包括25%的年龄超过40岁的女性和4%的青少年；4%正在服用苯二氮卓类药物，其中8%是老年人（苯二氮卓类药物会导致老人摔倒、记忆丧失、思维混乱）；6%的孩子在使用兴奋剂。抗精神病类药物也被严重过度处方了，尤其是那些贫困的孩子和养老院的老人们（抗精神病类药物会缩短人的寿命）。

23. 大约80%的精神类药物是由综合门诊的医生开的处方*，而这些医生只有非常少的时间来了解他们的病人，只接受了很有限的精神病学训练，而且要经常处于病人在第一次问诊时需要寻求立刻症状缓解的压力之下。

*综合门诊(primary care)指的是健康护理人员提供的日常健康服务，不分具体的科室，许多病人第一次就医就是在这里，这是美国的制度，不同于中国，参考价值有限（译者注）。

24. 开始一段精神类药物治疗是很容易的，但是结束却往往是困难的。在做“是否开始药物治疗”的决定时，需要仔细的考虑，也通常需要再多观察一段时间或者再多进行一段心理治疗，如果无效再考虑服药。

25. 安慰剂效应的发生结合了时间的作用、期待以及一个事实：大多数的症状是对具体压力事件的反应，并且可以自动缓解。对于较轻症状来说，安慰剂效应是很高的（50%或更多），对于严重的情况，安慰剂效应则是非常低的（少于10%）。

26. 如果你因为一个暂时性的问题开始了药物治疗，你对治疗的积极反应更有可能是因为安慰剂效应，而不是因为药物的任何一种起效成分。但是你是无法区分二者的区别的；许多人过度归因于药物的缓解作用；还有许多归因（指的是那些纯粹是虚幻的、并非真正的原因）会长期存在。这是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对于轻到中度的问题来说，药物是最后的手段，而不是最初不假思索的选择。

27. 药物广告强调药物的好处，却基本不谈它的风险。

28. 耐心是很重要的。药物起效需要一段时间，在对一种药使用的剂量和时间有过充分的尝试之前，不要跳到另一种药。系统的试验是找出哪种起效、哪种不起效的唯一办法。

28. 药物需要谨慎使用，而且只适用于特定的适应症。所有的药物都有副作用，有些药物有罕见但是严重的并发症。

29. 开始用药的神圣原则应该是“开始剂量要低/增加剂量要慢”。

30. 许多精神类药物都有戒断反应。停药的神圣原则应该是“减量要非常缓慢”。绝对不可以突然减药，或者在没有医疗监督的情况下减药——尤其是苯二氮卓类药物。

31. 除了某些特定的情况（比如双相障碍），联合用药治疗通常弊大于利。这些药物可能相互产生负面的相互作用，并引起联合不良反应。当新药物逐渐增加时，旧药物通常应逐渐停用。

32. 对于大多数严重的精神疾病，药物是必不可少的，有时甚至能挽救生命。

33. 三种难以给药的治疗方法（锂盐、氯氮平和电休克疗法）对一些特殊的适应症特别有用，但它们没有得到充分利用，这正是因为它们难以给药。如果我有严重的抑郁症的话，电休克疗法会是我的选择。

34. 严重的精神疾病的预后差别很大，从致残性到仅仅有些烦人的不方便。这在一定程度上取决于运气和临床从业者的技能，但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你参与治疗的程度，以及学习如何最好地管理自己的症状和生活问题的效果。

35. 在美国，精神健康治疗的资源和经济资助严重不足，特别是对那些患有最严重疾病和家庭资源最少的人来说。因为极度缺少可用的治疗和负担得起的住房，60万患有严重精神疾病的人被关进监狱或无家可归，这让我心碎。

36. 当你有自杀的想法时，一定要寻求帮助——与他人分享这种感觉可以大大降低风险，让你感觉好一些。不要感到羞愧，也不要觉得你必须独自奋斗。

37. 当你不想自杀时，准备一个应对行动计划，在上面列出应对策略，以及当想要自杀时可以立刻获得的支持。

38. 要知道，如果你真的自杀身亡，这将困扰你的家人几十年——而不是像你可能错误地相信那样会减轻他们的负担。

39. 在有压力或感到失望的时候，自杀冲动会达到顶峰，这种冲动通常在几天或几周内急剧减少。根据自己最糟糕几天的感受来做出永久性的“生与死”的决定，这是一个巨大的错误。

40. 自杀几乎总是错误的。大多数自杀未遂后幸存下来的人都很庆幸自己还活着。

41. 酒精和街头毒品极大地增加了罹患精神疾病的各种风险，并极大地增加了自杀和暴力的风险。

42. 对于患有精神疾病和物质滥用的患者来说，两个问题需要同时进行治疗。

43. 请确保不要拥有或接触枪支。

44. 不要对生活有完美主义的期望。生活当然也有糟糕的触底——但请记住，生命同样是不可思议地美丽和珍贵的。

45. 不要对治疗抱有完美主义的期望，完全治愈只是有时会发生的情况。但通常来说，治疗都会有很大的帮助，并且总是可以提供安慰和支持。

46. 要有韧性。的确，承受精神疾病的痛苦是不公平的，但这并不是世界末日，而且这些状况几乎总是可以控制的，可以与好的人生相兼容，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和治疗的进行，很可能会变得更好。

47. 如果治疗似乎不起作用，不要灰心丧气。有时我们需要对不同的治疗方法和/或不同的治疗师进行多次试验，以此找到合适的治疗方法。

48. 不要放弃希望。大多数人的症状或早或晚都会得到缓解，或者他们可以学会很好地应对这些症状。

49. 了解你所在地区有哪些精神疾病、健康、社会、保险和住房服务，以及如何最好地获得这些服务。为了得到你需要的服务，你可能得变成一位与官僚机构角力的专家。可悲的是，许多人永远得不到他们需要的帮助，这要么是因为公众的忽视，要么是因为自私逐利的保险公司让他们无法获得治疗。

50. 要积极倡导为精神疾病患者提供更好的服务。政客们只对那些喋喋不休的选民做出反应。患有严重精神疾病的患者之所以被忽视，部分原因是他们感到羞耻，并接受了被忽视。类似地，NIMH*的研究计划似乎忽视了病人的实际需要，反而优待科学家们偏好的项目。请你大声说出来自己的需要，让别人听到你，加入病人倡导团体吧。

*NIMH是指（美国）国立精神卫生研究所（National Institute of Mental Health）

这是我一口气想到的50件事。关于我遗漏了的对你很重要的事情，请在Twitter上给我回复@AllenFrancesMD。谢谢，希望这对你们有所帮助。

本文所表达的观点是作者本人的观点，并不一定反映《精神病学时报》的观点。

细心的朋友可能看到文中有两条“28”，不是译者的差错，而是原文即如此。我们从50条建议中赚到了一条！

本文感谢sAy大哥的支持，他在翻译的过程中提供了许许多多的帮助。

Disclosures:

1. Frances A. Advice to Young Psychiatrists From a Very Old One. Psychiatric Times. October 4, 20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