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 向死而生
文/喻芳菠
前段时间，听《罗辑思维》的创始人罗振宇的跨年演讲，他说我们这一代人每个人都有机会活到一百岁，并聊到我们在百岁人生里将要面临的伦理、道德、梦想等方面的各种挑战。
我想起六十多岁才开始学识字，七十多岁完成了四部小说创作的姜淑梅老人；想起八十多岁重启人生、画出无数美妙作品的“摩西奶奶”；想起那些九十多岁去跳伞、去蹦极的“老顽童”们……
我觉得这种不断折腾的人生才是值得一过的人生，并为自己才三十多岁就有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沧桑感而深感耻辱。想到三十多岁的自己可能还有近七十年的时间可以活，想到只要选对了方向并持之以恒地去努力，任何事情都还有机会做得成，我感觉自己似乎浑身都充满了力量。
是时候思考自己的百年人生了，我该怎么安排剩下的几十年呢？当下的我最该做的是什么呢？想来想去，我最后决定先把身体锻炼好，把我从高中时代就梦想拥有的腹肌弄出来。据说腹肌其实一直都是存在于我们身体中，只是被多余的脂肪给遮住了而已。想到30多年来竟然从来没有看到过自己的腹肌；想到如果现在不对自己狠一点，很有可能一生都看不到自己的腹肌，我觉得非常悲哀。我说：
“我能听到我的腹肌在我的脂肪后面哭泣……”
在同事的推荐下，我下载了一个叫做“KEEP”的健身软件；每顿吃饭的时候有意识地少吃一点。通过一段时间的坚持，我感觉多余的脂肪正在一点点地变少，腹肌正在一点点的呈现出来。
不知是因为饭吃得少，还是健身的时候没有做好保暖，不久后的一天，我毫无预兆地生病了。咳嗽、鼻涕、嗓子疼、发烧、头痛欲裂、浑身没力气。赶忙去医院，医生检查后说是得了流感，并安慰我说在流感面前，再好的免疫力也没用。
医生给我拿了一堆药，让我按时吃药、多喝水、多休息，我头和嗓子都痛得厉害、饭也吃不下、话也不想说，根本没法工作。于是请了一天假，浑身酸痛地躺在家里的床上，任凭头越来越痛，听到自己的呼吸越来越重。
我深深地感到人在病痛面前的软弱。虽然我非常不愿意，但头就是会不由自主的痛，每口呼吸都觉得嗓子火辣辣的痛，总是忍不住要咳嗽，还会咳出让自己都恶心的痰……
面对流感，平时以刚健自居的我竟然有那么多的不由自主和无能为力。不是说好的人人都能活100岁吗？我怎么感觉自己这就快要死了？
在不由自主的病痛中，我想起之前听新闻说一个健康的年轻人感染了禽流感，几天之后就过世了；想起自己读高中时，那一场让全国人民都恐慌不已的非典；想起那些患了艾滋病的人，据说非洲有些地区还有艾滋村，全村的人都感染了艾滋，只能看着自己一点一点地死去……
这些人该怎么面对自己的生命呢？他们该有多么绝望？我不知道，也无从知道。
虽然说人均寿命将来可能会达到100岁以上，但就像太平盛世里也会有乞丐，即使在人均寿命达1000岁的年代，可能也会有胎死腹中的婴儿。人均寿命对每一个具体的个体来说，没有丝毫的指导意义。
我躺在床上，感受着身体每个部位的疼痛，想象自己得的不是流感，而是几天之内就会让我死去的禽流感或者其他什么疾病；而前几天的节食和疯狂锻炼就是我能够自主的最后时间；想象着自己从此以后再也站不起来，只能躺在床上，看着生命一点一点地离开自己，而我对此没有丝毫的还手之力……
如果真是这样，我会怎样思考自己的一生？我是否会后悔那些曾经想做而最终没有去尝试的事情？我死之后，我的亲人、朋友会怎样？他们会怎样看我？那些不认识的人会怎么评价我？我来到这个世界上，是否给这个世界带来了一些微小的变化？还是什么都没有改变，有我和没有我并没有一丁点儿的不同？
在胡思乱想中，我突然发现，其实在几天之后死或在几十年之后死，本质上并没有任何区别。因为我们注定会死，不管是几天之后，还是几十年之后，当死亡真正到来的时候，我们还是需要面对这些问题，并不是你不去想，它就不存在。
如果有一个神，它能够确切地告诉你，你将在三年（或者五年，反正是一个很具体的时间）之后死去，并且你相信它说的是真的，你会怎样度过你人生中剩下的时间？你是否会更爱自己？是否会善待身边的每一个人？是否会去尝试更多新鲜的东西？是否会过跟眼下完全不一样的人生？
可是没有这样一个神，我们不知道自己具体的死亡时间。虽然我们知道自己随时都可能会死，就算侥幸躲过了各种意外、疾病或其他，在几十年之后也必然会死。但在死亡正式来临之前，我们总是觉得未来还会有很多很多的时间，好像什么都不用着急，好像我们永远也不会死一样。
但只要稍微想一下，就能知道，即使我能躲过每一个可能的疾病、意外和风险，就算能顺顺畅畅地活够一百岁，又怎样呢？我今年已经三十四岁了，即使在非常侥幸的“百岁人生”面前，我也度过了自己全部生命的三分之一（而这三分之一的生命并没有活出多高的质量），剩下三分之二的生命又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就算六十年吧，也就两万天而已。无论你在做什么，每过一天，就逝去了生命中的二万分之一。某种意义上说，无论你在做什么，都是在浪费生命。
我们的时间，就像金钱一样，你用于买房子了，就不能用于买股票或者存银行；如果金钱有限，你就不可能既买房子、又买股票。我们的生命也是如此，我们有限的生命不可能做成很多的事情，并且把生命用于做这个了，就不可能用于做那个。你也完全不知道如果把生命用于做另一件事情，你的人生又会是什么样子。
既然我们都是必死的凡人，显然应该给生命中的各种事情按照轻重缓急排一个序，哪些是对自己最重要的事情，哪些是可有可无的，哪些是自己做和不做都无所谓的，哪些是即使自己不做别人也会做的，哪些是表面上看起来很重要，但从一生的角度看根本就是浪费时间的……
然后把更多的时间花在必须自己做的事情上，花在那些自己不做就没有人会替你做的事情上，
很喜欢朋友介绍给我的一段“凡人法则”：我是必死的凡人，我的时间和精力是有限的，有很多事，我做不到。我不需要去讨好所有的人，我会远离不尊重我的人。我是必死的凡人，活着的每一天我都在精进，在努力。我会守卫我所爱和信任的一切。我不主动欺负别人，也不让人欺负。我不当老好人，也不纠结于别人是不是当我是好人。我对这个世界、这个社会和身边的人都只负有限的责任。
是的，我只是个一个必死的凡人。我的时间如此有限，最好的办法只能是“向死而生”，珍惜时间、珍爱生命、善待生命中的每一个人，拼尽全力让自己的生命释放出更高的价值，让这个有我存在的世界，和没有我存在的世界之间有哪怕一点点的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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