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位一体的罕见奇才 | 乔治·埃奈斯库
乔治·埃奈斯库（Georges Enesco 1881-1955）是罗马尼亚的音乐艺术国宝。在当今世界上，双料音乐大师乃至三位一体的音乐大师均不少见，但埃奈斯库却是一位罕见的奇才，他集小提琴家、钢琴家、指挥家、作曲家和音乐教育家于一身，是一位五位一体的全能艺术家。说到这位全能艺术家，人们简直无法将他严格归类，因为从五个方面来看，他都是世界顶尖级的人物。
▲马里斯·杨松斯指挥柏林爱乐乐团演奏埃奈斯库创作的《第一号罗马尼亚狂想曲》（1994年柏林爱乐温布尼森林音乐会）
作为小提琴家，他是20世纪早期世界上最杰出、最有代表性的大师之一，在其演奏生涯中，成功地将法比学派的优良传统与罗马尼亚民族器乐富有特色的演奏技法相结合，开创了一条崭新的小提琴演奏道路。
作为钢琴家，他的深厚造诣广为人知，甚至连现代钢琴泰斗阿瑟·鲁宾斯坦都由衷赞叹道：“他是一位使我都感到眼红的、了不起的钢琴家。”
作为指挥家，他的足迹遍及欧美，并有着从托斯卡尼尼的手中接班指挥纽约爱乐乐团的不凡经历。
作为作曲家，其辉煌的创作成为罗马尼亚的骄傲，而他本人则被誉为罗马尼亚民族乐派的代表人物。在他的笔下，诞生出了《罗马尼亚音诗》、《第一、二号罗马尼亚狂想曲》、《小提琴奏鸣曲》歌剧《俄狄浦斯王》等不朽杰作。
作为音乐教育家，他桃李满天下，是20世纪早期小提琴教学领域中颇具影响的头面人物。在他的门下，培养出了耶胡迪·梅纽因、阿瑟·格雷米欧、埃达·亨德尔等一批卓越的新一代大师。本书将着重介绍他在小提琴艺术方面的不朽贡献。
▼埃奈斯库演奏他自己创作的《小提琴奏鸣曲》
乔治·埃奈斯库于1881年出生在罗马尼亚摩尔多瓦地区的一个小镇。父亲是一位教师，母亲是一位脾气温和、秉性善良的家庭主妇。提起音乐，这个家庭似乎并没有更多引人注目的地方，只有埃奈斯库的父亲可以称作是一位业余小提琴手，他经常在空闲时间拉小提琴，自娱自乐间却对儿子产生了影响。小埃奈斯库通过父亲的小提琴声迷上了音乐，据说，每当父亲拉起小提琴时，他都会好奇而感兴趣地认真聆听。此外，当时乡镇上吉普赛民间乐队的演奏，也在他的头脑中留下了深刻印象。
▲(左)埃奈斯库与双亲合影。(右)三岁的埃奈斯库
埃奈斯库对音乐的敏锐和热爱，使他的双亲感到了在这方面培养他的重要性，为此，家人特意为他购置了钢琴和小提琴，还是幼儿的埃奈斯库如获至宝，整天摆弄着这些乐器乐不可支。后来，他在父母为他聘请的老师的教导下，同时学习两种乐器，并以惊人的进步速度令人刮目相看。1888年，7岁的埃奈斯库已在音乐方面显露出过人的才华，为了他日后的前途，家人听从别人的劝告，决定将他送往维也纳学习。这一年，小埃奈斯库在母亲的带领下来到维也纳，他被破格录取为维也纳音乐学院小提琴预科班的学生，投身在著名小提琴教授赫姆斯贝格的门下。埃奈斯库跟随赫姆斯贝格学习了6年，在专业技能方面打下了坚实的基础。与此同时，他还在语言学和作曲法等方面受到了训练。
▲英国小号大师艾丽森·巴尔松演奏埃奈斯库创作的小号与钢琴室内乐《传奇》(Légende)
虽然埃奈斯库在学业上已很有造诣，但他的老师赫姆斯贝格还是推荐他到巴黎去学习。埃奈斯库接受了老师的建议，于1894年来到巴黎，进入巴黎音乐学院深造，他拜大名鼎鼎的小提琴教育家马尔西克为师，更加深入刻苦地钻研小提琴演奏艺术。巴黎当时是世界上最富艺术气息的城市，这里的环境、氛围和条件都十分益于埃奈斯库的成长，特别是这里聚集着一大批欧洲著名的作曲家，埃奈斯库平日很容易见到德彪西、拉威尔、圣-桑、丹第、福莱、马斯涅、杜卡等人的身影，而聆听他们的作品也显得十分方便。这一切对于将音乐视为宝贵营养而贪婪吸收的埃奈斯库来说，是一件求之不得的事。于是，他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时间来学习、钻研这些大师们的作品，并想方设法成为著名作曲家马斯涅的学生。这段不凡的学习经历，为他日后成为富有造诣的优秀作曲家起到了重要作用。
▼埃奈斯库创作的歌剧《俄狄浦斯王》（Œdipe）序曲与第一幕
埃奈斯库的小提琴演奏技术在马尔西克的调教下进步神速，1899年，他在巴黎音乐学院举行的一次比赛中荣获金奖，继而，18岁的埃奈斯库一跃成为当时在巴黎最有影响的青年小提琴家之一。而在一次盛大的成功演出后，当地的罗马尼亚艺术家捐赠给他一把斯特拉第瓦里名琴。从此，这把名琴跟随他辗转欧美，令他如虎添翼、锦上添花。
20世纪早期的小提琴演奏大师都有着个性突出的特点，埃奈斯库也不例外，他是当时最活跃和最富朝气的代表人物，与蒂博、克莱斯勒一样，都是富有开创意义的、引领潮流的典型。在那个年代里，埃奈斯库与蒂博、科尔托和卡萨尔斯交往甚密，事实上，他与蒂博不仅同年而生，还同时师从于一个老师，其间的特殊情谊可见一斑。此外，作为青年作曲家的埃奈斯库也遇到了艺术知音，当年给蒂博提供过帮助的爱德华·科洛那首先发现了埃奈斯库的作品，在赞赏之中，他利用自己手中的乐团为这位初出茅庐的作曲家首演了许多作品，从而使埃奈斯库在赢得“著名青年小提琴家”声誉的同时，又赢得了“优秀青年作曲家”的称号。
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埃奈斯库始终住在自己的祖国罗马尼亚。他是一位坚定的、狂热的爱国主义者，无论在什么样的场合，都绝不忘记自己是一个罗马尼亚人。战争刚一结束，他就频繁地奔波于世界各地，到处举行音乐会，所产生的影响和意义相当突出。20世界二、三十年代，是他演奏生涯中最活跃的时期，这段时间里，他的演奏技术和精力都处在巅峰状态，除了举行大量独奏音乐会外，还积极与别的大师合作举行音乐会。1927年他与作曲家拉威尔一起合作，演奏了拉威尔新创作的小提琴奏鸣曲，1963年，他又与卡尔·弗莱什、蒂博合作，演奏了维瓦尔第的《小提琴三重协奏曲》，1937年，他同大提琴家卡萨尔斯合作，演奏了勃拉姆斯《小提琴、大提琴二重协奏曲》。
▲让-皮埃尔·朗帕尔演奏埃奈斯库创作的长笛与钢琴室内乐《如歌与急板》(Cantabile et Presto)
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当时已德高望重的埃奈斯库仍旧住在罗马尼亚。为了表明追求正义的态度，倔强的他多次拒绝了纳粹邀请他赴德国演出的安排。而当人民即将取得胜利，法西斯行将灭亡时，他则毅然站出来，用其精美的艺术，为人类的解放及美好前景的到来大唱赞歌。1944年10月15日，他以饱满的激情指挥了为迎接苏联红军而举行的音乐会。第二年，他又与当时访问罗马尼亚的苏联小提琴大师大卫·奥伊斯特拉赫及钢琴大师奥波林一起，举行了一场具有历史意义的音乐会。当两位苏联音乐家分别演奏柴科夫斯基的小提琴协奏曲和钢琴协奏曲时，埃奈斯库亲自指挥乐团为他们协奏。两年后，年已65岁的埃奈斯库访问苏联，再度与大卫·奥伊斯特拉赫合作，他们互换独奏与指挥的位置演奏协奏曲，两人还一起演奏了巴赫《d小调小提琴二重协奏曲》。此外，埃奈斯库还以钢琴家的身份与大卫·奥伊斯特拉赫合作，演奏了格里格《c小调小提琴与钢琴奏鸣曲》，并以指挥家的身份指挥乐团，为莫斯科的听众献上了贝多芬《c小调第五交响曲》和柴科夫斯基《f小调第四交响曲》。
▼埃奈斯库四重奏演奏埃奈斯库创作的《第二号弦乐四重奏》Op.22
作为20世纪早期杰出的小提琴大师，埃奈斯库身上有着丰富的、别人无法模仿的个性。在演奏中，他能够很好地应用及调配技术手段，尽善尽美地为表现音乐服务。例如：在右手技巧上，他能够利用弓长的幅度及合理的弓段分配，获得优美的音色及绝妙的分句处理。在左手技巧上，他亦有着高超的表现，他是世界上较早使用伸张手指技术并逐渐将其完善的小提琴家。这个带有贡献性的成就，后来演变成为20世纪现代小提琴演奏中左手技术发展的一个重要种类。
▲埃奈斯库与钢琴家科尔托
埃奈斯库是法比小提琴学派的正宗传人，而在发扬和发展法比学派方面，他做出了许多带有创新性的贡献。有人研究和考证，埃奈斯库在自己的演奏艺术中，成功地将传统小提琴技术与罗马尼亚民间吉普赛音乐中的器乐演奏风格加以结合，使其富有了生动而亲切的情调与韵味。伟大的艺术家在演奏中是极富想象力和创造性的，埃奈斯库正是这种能够给人们留下永恒印象的大师。
在小提琴演奏艺术中，他是一位能够在自由王国境界中任意驰骋的人。由于他本身是一位杰出的作曲家，故在演奏中始终洋溢着丰富的即兴色彩和创作激情。正因为如此，评论家们将他称为“具有无尽魅力的小提琴音乐诗人”。埃奈斯库的演奏风格自然、真诚而亲切。在他的演奏中，人们看不到刻意的炫技和华而不实的卖弄，然却始终充满着崇高、精确、感人至深的艺术效果。大卫·奥伊斯特拉赫对他有一句评价说得很贴切：“埃奈斯库的演奏就像说话一样自然，一切音响和乐句，在他那神奇的弓下，都像是在随意倾诉一般。”而另一位评论家说得更为明确：“听埃奈斯库的演奏，就好像在听一位充满灵感的诗人朗诵新作一样。”
▼埃奈斯库与耶胡迪·梅纽因合作演奏巴赫《d小调小提琴二重协奏曲》
埃奈斯库在小提琴艺术方面的巨大贡献，还表现在他非凡的教育硕果上。众所周知，在20世纪早期，埃奈斯库是与卡尔·弗莱什、塞夫契克以及后来功名卓著的奥尔齐名的小提琴教育大师。当时他的身边聚集着来自世界各地的求学者，其中不乏后来成为天才巨星的小提琴家。在埃奈斯库长长的弟子名单中，最耀眼的人物当属后来成为20世纪顶尖小提琴大师的耶胡迪·梅纽因，这位20世纪最令人惊叹不已的小提琴大师，曾在自己一生中最重要的时期里跟随埃奈斯库学习。梅纽因在日后的多次谈话中，满怀深情地回忆过他的恩师带给他的深刻教诲。他说，在他的心目中，埃奈斯库不仅在技术上是一位了不起的天才，在艺术修养乃至做人方面，也是一位杰出而又伟大的榜样。
埃奈斯库的弟子除梅纽因外，还有20世纪中期的小提琴大师阿瑟·格雷米欧、艾达·亨德尔等。据说埃奈斯库收学生要求极严，每个学生到他班上之前，不仅技术上要绝对过关，艺术修养上也要达到他满意的程度。他在接受一个学生之前总要先向他提出许多问题，如果学生回答不好或根本不具备这样的艺术素质，他便要求学生回去补上这些，然后再到他的班上来。例如，他要求学生在跟他上第一课之前，先要通读莎士比亚的戏剧和但丁的《神曲》等文学名著，否则就不正式收他做学生。他就是这样一位将全面艺术修养看得比其他条件还要重要的严厉师长。
▼埃奈斯库指挥巴黎交响乐团与耶胡迪·梅纽因合作演奏莫扎特《G大调第三号小提琴协奏曲》K.216
1955年5月3日，埃奈斯库在睡梦中静静地离开了人世，享年74岁。一代杰出的大师走完了他那闪烁着辉煌光彩的艺术之路。他的逝世，使世界失去了一位具有崇高品德和独特天才的音乐家，而对小提琴艺术界来说，他的离去犹如巨星陨落，其损失是无法估量和弥补的。
此文原创作者景作人系【乐迷心窍】原创组成员
本文选自景作人《弦乐演奏家—20世纪世界著名弦乐大师》
文中部分图片与音视频源自网络
感谢原版权所有单位
如需转载请联系【乐迷心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