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霸王台风传奇,因拯救日本被称为神风
作者 | 潘舒怡
封面 | 视觉中国
编辑 | 八月
前不久,台风“纳沙”在凌晨登陆福建,之后“海棠”也于次日上岸。“沙棠CP” 牵手开启北上之旅后,“奥鹿”也已经抵达日本,这下工折户人民终于可以骄傲地拾起他们睽隔多日的三点水,和“不熟”城市的友军们交朋友了。
纳沙台风扫荡图
通常来讲,我们根据风力等级,将6~7级称为热带低压,8~9级叫热带风暴,10~11级叫强热带风暴,大于12级叫台风,而这些,都可以被统称为热带气旋。
此起彼伏的台风同时到来其实也算不得大新闻。1985年和2012年的西太平洋上还曾同时出现过4个热带气旋;1960年和1974年的风季,台风数量更是达到了5个;1974年太平洋台风季过后,甚至还出现了东亚风王Maggie。
科技时代,人们在遭遇这种自然灾害时,已经有了成熟完整的routine,从发布预警到实时追踪、减灾防灾,各地都应对得如鱼得水。
但若时光回溯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农耕时代,这个张牙舞爪的海上霸王对沿海的祖先来说,可不是一串简单的数据、定位或一场降温的狂欢。
“台风”一词,其实是到了明末清初才开始使用的。关于这个词的来历,至今仍莫衷一是。一说是由广东话“大风”演变来的,二说是源自于闽南话“风筛”,想来这些地方都是台风的常客,最先诞生专有名词也理所应当。
但舶来派表示不服,坚称这明明是荷兰人占领台湾期间根据希腊史诗《神权史》中的人物泰丰Typhoon取的名。
这时候,源地派就站出来了,他们认为台风一词确实和台湾有关,但没必要扯上荷兰。因为很多台风是穿过台湾海峡进入大陆的,所以从大陆方向上看,这种风暴是来自台湾,称其为台风就是很自然的事了。
不过这派学者大概是没学过繁体字,不知道“颱風”的颱和“臺灣”的臺虽然读音相同,实际上长得南辕北辙。
总之在古代,台风并不名台风,而被唤作“飓风”。
爱在湖心亭看雪的张岱就在《白洋潮》中写:“稍近,则隐隐露白,如驱千百群小鹅擘翼惊飞。渐近,喷沫溅花,蹴起如百万雪狮,蔽江而下,怒雷鞭之,万首镞镞,无敢后先。再近,则飓风逼之,势欲拍岸而上。”当然,他不过是借“飓风”作比,写当时看潮时候的盛况。
爱在湖心亭看雪的张岱
但“写实”的诗文也不少,韩愈的“峡山逢飓风,雷电助撞捽”和蒋捷的“君毋去此,飓风将起,天微黄些”,都是此中名篇。
元稹与台风的碰撞更是有趣,他偏爱用飓风来形容一切恶势力坏东西,什么“飓风狂浩浩,韶石峻崭崭”、“君宁不见飓风翻海火燎原”、“飓风作兮昼夜猖狂”,不难想象当时的热带风暴给这位诗人的心灵留下了多么沉重的心理阴影。
1400多年前,南朝刘宋、沈怀合作写过一本《南越志》,书中记载:“飓者,具四方之风也,一曰惧风,言恐惧也,常以五六月发,大者或至七日,小者一二日,外国以为黑风。”
相较于“飓风”这个较为客观的称呼, “惧风”一词则带有浓重的感情色彩,直截了当地表达了彼时大众对台风憎恶又敬畏的矛盾心情。
这个并不稀奇,古人在遭遇这些天灾时,会产生条件反射式的两种脑回路:或视其为妖魔鬼怪,或将之奉为神祇。
于是河伯娶妇、祭祀雨神、龙王入庙的传说既被用来退洪涝,也可用来求甘霖,还能用来止飓风,总之是一个可以令当时群众开脑洞的天灾异象。
在众多千篇一律、审美疲劳的神话故事中,1274年和1281年的两支台风因为和一场战争扯上了关系,成了新鲜传说的主角,并被日本人赋予了一个清新脱俗的雅名:神风。
元十一年(1274年)十月初三, 忽必烈任命忻都统帅3.2万人从高丽合浦出发,远征日本。三天后,元军攻下对马岛并屠城。到了十月中旬,蒙古人就已经逼近九州岛博多湾了。
元兵虽然将日军一直逼退到大宰府,却不在陆地宿营,而是回船舰过夜,这就为神风事件种下了最初的因。关于此战,记载只有寥寥几字:恰遇当夜有暴风雨,元舰沉没两百余只,所余元军撤退,日本才幸免于难。
简言之,就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台风吞噬了忽必烈征日的野心。
这种奇事放在那个时代,必然是要和神魔扯上点关系的。日本朝野对这个上天突赐的礼物又惊又喜,以为是“天照大神”降下“神风”拯救大和民族,本着“还愿”之心,在举国上下开展起大规模的拜神活动。
龟山天皇赶写出大量“异国降伏”的字条四处粘贴,还请高僧主持连做了七天七夜的法事。军事领袖们也刺血写经,求佛法拯救。普通老百姓则更是见菩萨就跪地磕头行大礼。
忽必烈东征日本
不过,元军的征服欲望不是一次台风能吹熄的。七年之后,忽必烈带领了14万大军再赴日本,进行第二次东征。战争伊始,元军依旧占尽利好。可正逢战事渐入高涨之际,这场厮杀却突然以一种令人啼笑皆非的方式结束了——台风又双叒叕来袭了。
昔日曹孟德的连环战舰被周郎一把大火烧得“ 樯橹灰飞烟灭”。此时,元军的“ 连环战舰” 则是在“暴风大扇,洪波滔天,烟飞云不敛,雷雨如暗夜”的台风袭击下“ 震撼击撞,舟坏且尽”,“艨艟数千艘,为风涛洲石所碎”, 住在兵船上的士卒大量溺毙,尸体随潮流人港, 港湾竟为之塞堵。
对于这件事情,忽必烈的反应是恼羞成怒却其心不死,在1283年的时候重提此事,派如智和尚与提举王君治赴日勘探,还下令江南各地大造海船,一时之间搞得民不聊生,“激而成变”,以致到了“江南盗贼, 相挺而起”的地步。1286年,他提出第三次武征日本,但最终被大臣们苦口婆心劝阻下来了。
历经此役的日本军民却越发虔诚,常借着“神风”相助的好兆头给各种军事行动和精英部队起名字,譬如二战时期那支酷爱搞自杀式袭击的日本神风突击队(人体炸弹的始作俑者),神风二字便是根源于此。
有趣的是,当时对于此事表现得最激动的竟然不是这交战双方,而是在大陆看热闹的一批南宋遗民。
郑思肖就特地为此赋诗两首,题为《元贼谋取日本二绝》:(一)涉险应难得命还,倭中风土素蛮顽。纵饶航海数百万,不直龙王一怒间。(二)海外东夷数万程,无仇于鞑亦生嗔。此番去者皆衔怨,试看他时秦灭秦。
其实不必看诗,单从这题目就能感受到郑大诗人呼之欲出的幸灾乐祸和鄙夷憎恶。在这个被元朝亡了国的愤青看来,忽必烈纯属多行不义必自毙,虽然嚣张一时,焉能斗得过渤海龙王?
但纵观历史,在神话传说中出镜率更高的倒不是渤海风神,而是东海的雷公雨伯。奉化民间有种说法叫“台风被响雷压散”。
在这个故事里,台风就是一爱在南沿海一带作恶捣蛋的小霸王,只有当他的娘舅九天雷公拿大石压制住他,沿海百姓才能免受其害。这个故事听来稚嫩生动,更像是吓唬小孩儿的睡前故事,大概主要的受众就是民间稚儿和不识字的村民了。
相比之下,关于福州镇海楼的神秘传说就显得专业多了。
福州镇海楼
福州镇海楼始建于明洪武四年(1371年),楼前右侧有七星罡按北斗七星方位排列,筑此楼以寓北斗之水厌火祥之意,保佑全城平安。楼以镇海名,工在楼意在海。在年年被台风临幸而苦不堪言的福建,福州竟然真的倚仗这座镇海楼多次逃出“神掌”,简直比该省遍地的妈祖庙还要灵验。
没有气象学家、台风精密监测仪和实时路径发布系统的沿海老祖先们,在面对这样的天降异象之时,就被激发出了三种力量。
第一种是信仰,夏秋之际的龙王庙、妈祖庙还有大小寺院的香火比起那些风平浪静的日子可要旺多了,所谓“临时抱佛脚”说的也是这个意思。假设心怀神灵的信众们灵魂深处的虔诚度是一条开口向下的抛物线,那么台风来临的那一瞬便是其信仰的巅峰。
第二种力量即是我们常说的“先人的智慧”。那些经过一代又一代的观天象、摸规律、累经验,耗费了无数祖先脑细胞,在漫漫历史长河里析出沉淀的智慧结晶,是一种就算让所有21世纪科学唯物主义者都叹服不已的神秘力量。
古人抗台的第一步就是预测。关于台风降临时所现天象、物象的征兆,各家史书和地方志中可记载了不少。比较早的有《吕氏春秋有始览》中关于“八风”的观测描述;到了九世纪,《岭表录》中写道“夏秋之间,有晕如虹,谓之飓母,必有飓风”,便成了最早关于台风天气预测的记载。
《岭南异物志》中还谈到了飓风来临前一种特别的风,虽然和雨水相关,却取了个带火的名字,名叫“炼风”。
《岭南杂记》中对的描写非常详细:“……之气如虹如雾,有风无雨,名为飓母,夏至后必有北风,必有台信,风起而雨随之,越三四日,台即倏来,少则昼夜,多则三日,或自南转北,或自北转南,阖夏时阳气司权,南方之气为北风……。”
一直到了清朝,勤劳的祖先们还没有停止对这一智慧晶体的更新和补充,《福清县志》中竟然已经将清朝年间深夜登陆福清海口“特大飓风”称为“此气旋”。而这些先祖们千百年来和老天打交道得来的经验,放在今天,仍然是象现风来,百测百灵。
让人感觉脑细胞不够用的气象卫星云图
但如果说最能让今人感同身受的,其实是这“第三种力量”——人类抱团取暖的本能。
是枝裕和的电影《比海还深》,讲一个嫌隙难弥的古怪家庭,因为突然遭遇台风,被一起困在了奶奶的小屋子里。
在打消了彼此逃离的念头之后,他们别扭地缩在狭小的空间中,听着彼此近在咫尺的心跳和呼吸,竟然回到了一种奇怪的相互依赖的平衡状态。虽然台风之后,他们的生活又恢复了原貌,但那一刻的亲近和原谅,却是无比真实、不容辩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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