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返乡
清明返乡
我一直觉得,清明特有的忧伤,与通常节日的喜庆搭不上边,所以它最多只应是个节气。可是,正因为被当成节日,所以才有了这三天小长假。
婆婆早早就打来电话,一遍遍地问吃啥饭。一提这个我就想笑,多少次了,每次都问,每次什么都不做。这次我也不想抱太多的幻想,顺路买上菜,就算有备无患吧!果然,回到家里,婆婆还是左手一个萝卜,右手一个茄子,举到我们面前,再一次祥林嫂式地发问:“吃啥呢?”爱人忍不住烦躁:“早早地就打电话问吃啥,结果啥都不做,你说让吃啥呢?”一边说着,一边系上围裙匆匆走进厨房。
春节到海南陪公公婆婆过年。我做鱼,婆婆说,你们不来这几个月我们都没吃过!我做菜盒,婆婆又说,我和你爸每天拌个凉菜对付,懒得做这些麻烦饭!大概是以前生活条件差,吃不饱造成了心理阴影,所以她习惯于每次都做很多的饭,一次吃不完可又不够下一次吃,下一次虽做下新的了,但还是得先吃上一次剩的。如此循环反复,所以天天吃剩饭。
哎,要是吃饭能有吃药那么上心,也许药就用不着吃了。真的,一点都不夸张,我婆婆为了按时吃药,从不睡懒觉,她每天都定着闹钟卡着点。一听说有什么保健品便两眼发光,喜来健按摩床、高血压手表、巴马汤药浴、肩颈按摩棒……五花八门,应有尽有。不但自己乐此不疲,还逼着公公跟她步调一致。爱人调侃式地总结:“认认真真吃药,马马虎虎吃饭。”
这个评价倒也不算言过其实。我结婚那年,婆婆不过五十多岁,天天都说自己不舒服,县医院、市医院、省医院,最后带到北京,厚厚一沓片子拍出还是啥也没有检查出来。婆婆一脸不甘地央求医生开点药,并眼巴巴地指望我给医生说好话。医生告诉我千万不要听老年妇女的诉求,她们不舒服的根源往往不在生理,更多的是心理障碍。大概是不满于我们引用医生的话来回应她,她不再愿意相信我们子女、甚至医生说的话,反而把身边张三、李四的经验之谈当作金玉良言,偷偷地去买那些既吃不坏身体却也对身体毫无益处的“保健品”。
爱人和姐姐们千方百计想把婆婆劝回“正道”,但已经年届古稀,这么多年的思想观念和生活习惯,怎么可能一时间改掉?再说年龄大了,器官衰退,就算没什么大病,也会感觉力不从心,身体或多或少都会有一些不舒服的地方。更何况“疑病”也是一种病呢!罢了,有钱难买愿意,只要没有伤害,随她去吧!就算花点钱,至少能换得她一段时间的心理慰藉。作为子女,除了顺从,无条件的接纳也许就是尽责尽责的最佳办法。
婆婆喜欢发表东家长西家短的言论,这完全不在我的格调,如果非要理论,我也很容易像爱人、姐姐一样吹胡子瞪眼睛地怼回去。但爱人可以发声,我的几个姐姐也可以,唯独我不能。作为她的儿媳,我必须得摆正位置,才能平衡这一家子的气氛,才能调好这一家子的温度。这样迁就的结果就是婆婆有什么话都掉个方向指向我,而我除了频繁使用“嗯嗯”等语气词,就是点头、微笑,或者假装听得起劲,干脆憋住一言不发。
家是讲爱的地方,不是讲理的地方。再说,从小就受“羊羔跪乳,乌鸦反哺”的教育,我除了惟命是从还能怎样?我一边受着煎熬,一边祈求上天,千万可不敢让我年老时变成她那种样子。可是,谁又能知道自己老了后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清明祭祖,我们隆重地举办祭奠逝去先祖的仪式,可是,对于身边这些健在的老人,似乎却少了点关注。逝者长已矣,生者犹可追,活着的人是不是更应该成为我们的焦点呢?按照旧制,女眷没有上坟的权限,我无法跟随爱人去坟头叩拜行礼,但待在家里的我能醒悟到这点,也算是这个节日的一大收获吧!
返回出发前,公公、婆婆东屋西房转来转去,包括菜园、地窖,也差不多一一翻遍。一番折腾后,鸡蛋、玉米面、红辣椒、胡萝卜、葱、韭菜、白菜,被他们统统收拢来汇成一个菜摊。单怕遗忘,婆婆三天前就把上坟馍摆到大厅里醒目的地方,结果我还没走馍馍就长了大把的白毛。公公拿出囤积了一个冬天已经萎缩滴水的白菜,有点愧意地一层层剥皮,有的竟被剥掉三分之二。爱人拎着大袋小包,无奈地说:“什么情况?这是要逃荒逃难吗!”我“嘘”了一声压住他的话头,示意他废话少说。虽然菜市场不到一元钱就能买回一个新鲜饱满的白菜,但毕竟不是父母种的,为了不让他们失落,还是乖乖拿上吧,哪怕拿回来坏了再偷偷扔掉,至少没有拂了他们的心意。这多少也可以算是孝顺之“顺”吧!
归途中,爱人正好要到我们村上礼。父母都在市里,我虽然进不了家门,但依然还是忍不住回到家门口拍了一堆照片。春风拂面,柔柔地熨帖着心房;漫山遍野,桃花、连翘花开的正好,一如多年来我对童年的美好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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