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普外交：一份协议能否为「欧洲火药桶」带来和平？ | 循迹晓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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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陈无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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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9月4日，塞尔维亚总统和科索沃总理在美国总统特朗普的主持下，在白宫签署了“经济正常化”协议。
虽然该协议的名称叫做“经济正常化”协议，但只要对于塞尔维亚和科索沃的历史有一定了解，就能明白这一协议的重大历史意义。
2008年2月17日，科索沃正式宣布从塞尔维亚独立，此后塞尔维亚和科索沃一直互相视作敌国。塞尔维亚一直拒绝承认科索沃独立，并宣称科索沃“自古以来”就是塞尔维亚族的摇篮。
▲塞尔维亚总统武契奇发布与特朗普合照 图源于网络
但事实上，科索沃人口以阿尔巴尼亚人为主，塞尔维亚人只是科索沃的少数民族。
科索沃独立之后，有87个国家与其建立正式外交关系，111个联合国会员国曾经承认科索沃共和国，尽管在塞尔维亚的外交压力下，这一数字缩减为97个。
一些国家出于政治需要，坚决不承认科索沃共和国，并且以自身的那种政治逻辑来看待塞尔维亚与科索沃的关系，认为两国必然水火不容，所以决定在外交上一边倒地支持塞尔维亚，对科索沃以及承认科索沃的阵营抱有敌意。
然而如今塞尔维亚已经与科索沃在一定程度上“和解”，那种对塞科关系持“一边倒”态度的国家无疑像吃了一颗苍蝇。
科索沃曾经是塞尔维亚的一部分，在东面和北面与塞尔维亚相邻。
2008年独立之时，科索沃人口大约20万，其中90%是阿尔巴尼亚族，10%是塞尔维亚族。由于主体民族与塞尔维亚其他地区不同，塞尔维亚在科索沃设置了自治省，在一定程度上实行与塞尔维亚其他地区不同的制度。
民族的本质是一个假想共同体，并不是说民族与民族之间在人种、生理、血统上有什么本质区别。
现代阿尔巴尼亚人的祖先曾经是生活在巴尔干半岛的伊利里亚人，后来归顺罗马帝国，后来又信仰了基督教。
▲科索沃与塞尔维亚共和国地理位置 图源于网络
一般认为，阿尔巴尼亚人是巴尔干半岛土著人的后代，是这一块地区最早的主人。自公元6世纪末、7世纪初，一部分斯拉夫人从东欧南下到巴尔干地区生活，并与当地人不断融合形成与东欧地区的斯拉夫人不同的新族群，被称为南斯拉夫人，他们受拜占庭帝国的影响，信仰东正教。
在南斯拉夫人形成过程中，就融入了一部分阿尔巴尼亚人，而阿尔巴尼亚人在形成过程中，也融合了大量斯拉夫人。
1014年，科索沃地区被并入拜占庭帝国，此时的科索沃生活了大量的南斯拉夫人。1217年，南斯拉夫人在巴尔干地区建立了塞尔维亚王国，其鼎盛时期曾经占有巴尔干半岛的大部分土地，此间同时生活着塞尔维亚人、希腊人、保加利亚人和阿尔巴尼亚人。
14世纪，奥斯曼帝国开始入侵巴尔干半岛，巴尔干半岛各族人民都投入了抵抗土耳其人的斗争。
▲拉扎尔·赫莱贝利亚诺维奇（约生于1329年-1389年 ）图源于网络
1389年，塞尔维亚大公率领巴尔干各族联军抵抗奥斯曼军队，战败后，塞尔维亚王国成为奥斯曼帝国的附庸，在后来奥斯曼帝国灭亡拜占庭的过程中，给奥斯曼军队提供了重要的帮助。
奥斯曼帝国征服了巴尔干后，以少缴赋税为筹码，要求巴尔干地区的人民改宗伊斯兰教。阿尔巴尼亚人以改宗伊斯兰教为代价换来了少缴赋税的优待，成为穆斯林。
由于奥斯曼帝国把少缴税的优待给了阿尔巴尼亚人，自然要从不肯改宗的民族那里把赋税盘剥回来，于是，塞尔维亚人的税负就变得极重。
塞尔维亚人由于在文化中有移民基因，被迫向北部奥斯曼帝国统治薄弱地区迁徙，造成了阿尔巴尼亚人一直生活在巴尔干半岛南部，而塞尔维亚人则聚居在巴尔干半岛北部的现实。
在奥斯曼帝国统治的五百多年中，阿尔巴尼亚人是受益者，而塞尔维亚人是受害者。
土耳其人将离开科索沃的塞尔维亚人的土地分配给阿尔巴尼亚人，阿尔巴尼亚人逐渐开始聚居在科索沃，大约到18世纪，科索沃变成阿尔巴尼亚人的聚居区。
1912年，第一次巴尔干战争爆发，战争结束后，俄国支持的塞尔维亚获得了原属奥斯曼帝国的科索沃地区。
接管科索沃之后，塞尔维亚人对聚居的阿尔巴尼亚人采取民族隔离政策，将许多阿尔巴尼亚人驱赶到土耳其，强制向科索沃迁移塞尔维亚人，且在各方面歧视阿尔巴尼亚人，剥夺了他们许多基本的公民权利。
尽管科索沃是阿尔巴尼亚人的家园，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阿尔巴尼亚人不得不忍受着方方面面的歧视。
1943年，南斯拉夫人民解放反法西斯会议通过了一个旨在建立联邦制大南斯拉夫国家的宣言。这个宣言规定了国家的基本组成原则，即以“主体民族”的风俗文化习惯为主，“少数民族”必须服从“主体民族”的原则。
阿尔巴尼亚人属于少数民族，必须服从占多数的塞尔维亚人设立的国家制度，这引起了阿族人不满。科索沃的阿族人在1943年底自行通过决议，决定并入阿尔巴尼亚，并发动暴动，禁止塞族人进入科索沃。
▲南斯拉夫人民军 图源于网络
随后，以塞尔维亚为主体的南斯拉夫联邦军队出兵科索沃，镇压了阿族暴动，为了报复科索沃的阿族人，将科索沃降格为第三等级的行政单位“区”，地位不及“自治共和国”和“自治省”。
虽然暴动被镇压了，但科索沃的阿族人并不甘于失败，而是以冷暴动的形式对塞族统治者实行不合作对抗，严重阻碍了南斯拉夫联邦共和国的各项政策实施。为了缓和矛盾，1963年，南斯拉夫联邦将科索沃升格为“自治省”。
在此期间，虽然表面上风平浪静，但科索沃的民族矛盾却在看似平静的表面之下愈演愈烈。由于科索沃人民的不合作，科索沃地区的发展非常缓慢，人均社会产值一直都只有南斯拉夫联邦平均水平的三分之一。
阿族人宁可经济不发展，也要争取他们真正的独立自治，这种决心会让很多地方的人无法理解，但这在西方却是稀松平常的事情。金钱不是万能的，世界上有太多比金钱更加重要的价值。
1968年，科索沃自治省的领导人向联邦政府提出要缩小科索沃地区与其他地区的差距，而且科索沃应当是阿尔巴尼亚的一部分。
▲科索沃人均国内生产总值（2000-2018） 图源于网络
但阿尔巴尼亚并非南斯拉夫联邦的一部分，而是完全独立的阿尔巴尼亚人民共和国，科索沃地方领导人提出的方案是联邦政府万难接受的。
形势陡然紧张起来，科索沃的阿族人向联邦政府示威，要求更大的自治权。虽然南联邦在1974年的新宪法中赋予科索沃更多的自治权，却与科索沃阿族人要求的完全自治有太大距离，这一点小小的让步反而让矛盾更加尖锐，并于20世纪80年代酿成了科索沃危机。
纵观科索沃危机的形成过程，阿族人的诉求始终没变，就是以自治共和国的形式存在于联邦中，与其他各民族平等。
但南联邦政府始终不肯满足这些诉求，只希望用较小的让步来蒙骗阿族人，缓和矛盾，历史已经一再证明了这样的做法是何等愚蠢。
1989年，为了凸显联邦政府的“强硬”以恐吓人民，缓解四面楚歌的境地，南联邦竟然大踏步倒退，宣布收回1974年赋予科索沃的自治权。然而没有多久，完蛋的不是科索沃，而是南联邦。
南联邦终结后，塞尔维亚和黑山于1992年组成了南斯拉夫联盟共和国，但科索沃仍是塞尔维亚的一个自治省。
南联盟的实力远不如南联邦强横，科索沃的分离活动力度也越来越大，直到以全民公投的形式决定成立“科索沃共和国”，并选出了议会和内阁，成立“科索沃解放军”。
▲1992年，科索沃第一任总统易卜拉欣·鲁戈瓦（2006年去世），飘扬的国旗图案为国家地图和6颗星（象征6个民族）。图源于网络
南联盟则报之以军事打击作为回应，于1998年爆发了科索沃战争。
1999年1月，塞尔维亚军队在拉察克村与科索沃军队激战，并屠杀了45名无辜的阿族平民。
这一事件是引起北约军事干预科索沃战争的导火索，除了拉察克屠杀之外，还有库斯卡屠杀、波杜耶沃屠杀、维利卡库尔沙屠杀等，都有证据证明是塞尔维亚官方发动的种族清洗。
北约对南联盟发动了大规模的空袭，迫使塞尔维亚接受了西方的条件，从科索沃撤军。而科索沃解放军作为民间武装力量，也应该解除武装，暂由北约和联合国维持科索沃的治安和防务。
战争结束后，科索沃虽然名义上还是塞尔维亚的一部分，但是塞尔维亚政府对科索沃的治权已经全部被排除，科索沃的议会和内阁正式开始合法化运作。
在整个科索沃战争中，南联盟的另一位成员黑山一直或明或暗支持科索沃，战后趁南联盟政权式微的机会，也与塞尔维亚分道扬镳，先将南联盟改组为“塞尔维亚和黑山”，后又举行公投宣布独立。
黑山独立再次让科索沃独立的呼声四起，虽然塞尔维亚方面一再反对，科索沃还是在2008年2月17日宣布独立了。
其实，自从科索沃战争结束后，科索沃就已经是事实独立的状态，但名义上依然是塞尔维亚的一个自治省。
▲座落在克林顿大街上的克林顿雕像，他们视克林顿为科索沃的“国父” 图源于网络
但是绝大多数科索沃人都不愿意留在塞尔维亚，强令科索沃留在塞尔维亚，无异于在地区间塞了一个巨大的定时炸弹，随时可能再次爆发。独立之后的科索沃如果能够加强与西方的关系，甚至加入欧盟，都会让科索沃获得巨大的发展机会。
尽管科索沃的独立离不开西方国家的共同努力，但是即使没有西方国家的帮助，科索沃也绝不可能屈服于塞尔维亚的统治。强大如铁托领导的南斯拉夫联邦，都拿科索沃人没有办法，更不用说远不能与南联邦相比的小小塞尔维亚了。
一旦一种意志深深根植于一个地区的人民心中，那就必然是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古今皆然。
塞尔维亚要想完全收服科索沃，恐怕唯一的办法只能是效仿纳粹，而这又是现代人类文明绝不能容许的。
虽然科索沃独立是大势所趋，任何人和任何势力都无法阻挡，但依然有一些国家坚决反对，妄图与人民的意志相抗。
俄罗斯与西方国家针锋相对，始终坚持反对科索沃独立。从科索沃战争开始，俄罗斯是唯一一个公开反对科索沃独立的大国。
由于俄罗斯认为塞尔维亚与其有一定的民族渊源，冷战时期又曾经有相似的政治理念，大国沙文主义心态作祟下，俄罗斯人把巴尔干半岛当作自己的“势力范围”，在绝大多数国家顺应潮流与大多数欧洲国家发展友好关系的当今，俄罗斯在巴尔干的唯一“立足点”只剩下塞尔维亚。
▲塞尔维亚总统武契奇与俄罗斯总统普京 图源于网络
为此，俄罗斯不得不干涉塞尔维亚事务，不仅坚决不承认科索沃、阻挠科索沃加入联合国，并且在背后撺掇、支持塞尔维亚对科索沃的经济封锁。
但阿族人和塞族人并非有什么血海深仇。阿族人的诉求很简单，就是谋求独立，一旦诉求实现了，阿族人并不会对塞族人赶尽杀绝。
科索沃宣布独立后的最初阶段，阿族和塞族双方虽然在口头上都很强硬，互相指责，但在采取的措施上又都很克制。
阿族声称，独立后的科索沃将是一个多民族的国家，将与包括塞尔维亚在内的周边国家和睦相处，将继续使用塞尔维亚央行发行的货币作为流通和结算工具。塞尔维亚虽然表面上反对独立，但也绝不会动用武力或者其他手段针对科索沃。
▲塞尔维亚是欧洲的塞尔维亚 图源于网络
与此同时，不管是阿尔巴尼亚族还是塞尔维亚族，他们归根结底还是欧洲人，与大多数欧洲发达国家搞好关系才是他们最终的归宿，他们不可能也不允许因为俄罗斯或者其他什么大国的阻挠，就放弃融入欧洲的历史潮流。
其实，即使是俄罗斯人自己，也有巨大的融入欧洲的意愿，只不过因为一些掌权者一己私利而无法实现。而那些掌权者本人却一直在与欧洲发达国家的生意中攫取了巨大利益，对外强硬只是蒙骗人民的手段而已。
自从南联盟解体之后，塞尔维亚的领导人都奉行与西欧亲善的政策。
虽然他们也不愿意放弃与俄罗斯的关系，但很显然与俄罗斯的“友好关系”只是表面文章，与西欧亲善，谋求加入欧盟才是他们最真实的诉求。这也是塞尔维亚愿意与科索沃和解的根本原因。
美国总统特朗普上台以来，在外交上致力于“解决问题”，而不是喊口号。
虽然“特金会”没有取得预定效果，但这很大程度上是因为金氏政权根本就不是一个可以正常打交道的现代文明政权。只要是可以正常打交道的现代文明政权，在美国的斡旋下都取得了一定的外交进展。
▲特朗普与以色列总理内塔尼亚胡 图源于网络
例如，2017年12月6日，美国首先承认以色列首都为耶路撒冷，一些人认为此举会得罪阿拉伯国家，然而美国却在两年后促成了以色列和阿联酋的建交，让一些习惯于看美国笑话的国家感到十分惊讶。
此次，美国主持了塞尔维亚与科索沃华盛顿峰会，虽然主旨只是推动和强化双方的“经济关系”，但双方已经答应在布鲁塞尔开启政治谈判。美国促成塞尔维亚与科索沃“经济正常化”，并开启政治正常化的进程，着实替欧洲做了一件好事。
在这份经济协议中，双方在基础建设，尤其是交通建设上达成了投资一亿欧元以上项目的协议，并在一年之内开始施工，两国同意将拥有一个共同市场，取消关税。此前，凡塞尔维亚产品进入科索沃，都要被课以百分之一百的重税。
当然，这一协议的签订也不是躺着就促成的。为了把双方聚拢在一起，美国决定绕过双方纠缠不清的政治分歧，尤其是塞尔维亚承认科索沃独立的问题暂且不谈。
但双方同意在一年之内，科索沃暂停所有为加入国际组织进行的宣传公关活动，而贝尔格莱德则暂停说服已经承认科索沃独立的国家放弃承认。
为了向美国表明诚意，塞尔维亚承诺将把驻以色列大使馆迁往耶路撒冷，而科索沃也同意与以色列建交。
美国之所以能取得如此的外交成功，根本原因还是顺应了塞尔维亚和科索沃希望融入西方社会的共同愿望。
虽然在客观上，只要融入西方，就必然与一些国家为敌，但全世界所有国家都会明白，与什么样的国家走在一起是有出路的，与什么样的国家走在一起是没有下场的。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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