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介石日记的可信度有多高？ | 循迹晓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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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布思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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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究过民国历史的朋友都知道，民国时期记日记的习惯蔚然成风，上至衮衮诸公，下至贩夫走卒，各阶层都会有日记传世，其中争议最大的自是《蒋介石日记》。

有人说蒋介石留下的日记，是为了给自己“涂脂抹粉”“洗地”。那么，蒋介石日记真的不可信吗?如果可信，那么蒋介石日记的史料价值到底有多大？

01

蒋介石为何坚持记日记？

根据现有资料，蒋介石的日记约始于1915年，28岁，止于1972年8月，85岁，距离去世只有3年。

这一年，蒋介石手肌萎缩，不能执笔，因此停止了长达57年的日记。

蒋的这57年日记，遗失4年。其中1915、1916、1917三年，遗失于1918年底的福建永泰战役。当时，蒋介石遭北军袭击，孤身逃出，日记、书籍大部分失落。

｜图为西安事变后，蒋介石回到南京，在日记中记下了与张学良见面的过程。

现在能见到的1915年日记仅存13天，为蒋当年在山东任讨袁军参谋长时所记。记录时间跨度如此之长的日记，在中国乃至世界政治家中都是罕见的。

蒋介石平生推崇王阳明的心学，也崇拜曾国藩的治学手段，在很多地方都模仿曾。曾国藩有日记，还有别人替他编辑的《曾文正公日记类抄》。

20世纪20年代至30年代，蒋介石陆续将自己的日记、来往函电、文稿等许多资料交给他的老师和秘书毛思诚保管。毛即利用这批资料编辑长编性著作《民国十五年以前之蒋介石先生》。

同时，毛思诚模仿《曾文正公日记类抄》的体例，将蒋的日记分类摘抄，计有党政、军务、学行、文事、杂俎、旅游、家庭、身体、气象等约十种，统名为《蒋介石日记类抄》。一般称之为“类抄本”。

｜1974年，蒋介石致原国民革命军第69军军长李君志的手书 图源于网络

1916年，蒋的引路人陈其美被袁世凯派人暗杀。这件事给了蒋介石以极大刺激。“自矢立品立学，以继续英士革命事业自任。”他决心从此改邪向善，立志修身，每日静坐、反思，按儒学要求克己复礼。

此后的一段日记应该比较真实。其后，蒋介石在国民党中的位置日益重要。他继续用儒学、特别是宋明道学的要求来约束自己，存天理，去人欲，日记成为他个人修身的工具。

他修身的愿望是真诚的，日记自然也有相当的真实性。

02

蒋介石日记的史料价值

日记分为两种，一种为写给别人看的，阎锡山的日记就为最好的例子。

阎声称他的日记“不记事而记事之理”，“记事是主观的，记理是客观的；记事是为自己留痕迹，记理是给人类贡献作准绳”；“余不愿为自己留痕迹，愿对人类有贡献，故记理不记事”。

｜晚年阎锡山（1883年10月8日—1960年5月23日） 图源于网络

所以，他的日记通篇流于形式，全篇为口是心非的教化之辞，且是由阎锡山口述，秘书整理抄成正副二本，正本由阎本人保存，可信度自然是要打上几倍折扣的，没有多大价值。

另一种是为自己所用，并不在于示人传世。

根据研究蒋日记的杨天石指出：“蒋介石生前从未公布过自己的日记，也从未利用日记向公众宣传，进行自我美化。而且他在日记中频频骂人，从亲戚朋友到同僚下属无所不及，像戴季陶、宋子文、孔祥熙、孙科、李宗仁、白崇禧、何应钦等，都是责骂的对象。作为道学信徒，蒋介石还常常在日记中反省自己的过失，因此也记下了不少隐私。”

相较民国某些政要口是心非的日记，蒋并不讳言自己的一些不光彩事件，因为他本就无意将日记公之于众，至多和儿子蒋经国交换日记互相批阅共勉。

值得一提的是，蒋介石也以记日记来要求下属，也能效仿自己每天写日记。作为督促，除口头要求外，他还会大批购买日记本分送给下属和蒋经国兄弟。

03

蒋介石日记也不可偏信

有学者力图贬低原稿本的价值，甚至否认原稿本的存在，声称专研蒋介石日记的杨天石在美国所阅的是陈布雷的誊录、修改本，此说不足为据。

原稿确有霉烂或水浸之处，根据陈布雷日记记载，1939年5月至6月，陈布雷确曾为蒋修补过日记，其方法是“以白纸另缮，黏贴其上”，但是，并不覆盖原文，也不妄动一字。

当然，蒋的日记也有相当的修改行为，毛思成为蒋介石编撰的“类抄本”就有此类问题。毛的做法是首先摘抄蒋的日记原文，然后加以文字润色，并不改变蒋的原意，所以还是可信的。

｜毛思诚(1873—1940)，原名裕称，字彩宇，号勉庐，奉化剡源乡岩头村（今属班溪镇）人

但是，仍有个别地方，毛思诚为了将蒋的形象显示得更完美些，有些改动和原文相差较远。例如，蒋早年比较激进，主张将资本家“扫除殆尽”，毛思诚就改为“如不节制资本”。又如：九一八事变后，蒋日记曾有“以忍耐不屈之精神维护领土”的说法，但毛思诚却修改为：“以坚强不挠之气概吞压强虏”。

这一改，蒋的形象“完美”了，但也就不真实了。

另一方面，也有关于个人隐私的删改：斯坦福大学从2006年起开始对提出申请人士分批提供微缩胶片的复印本供研究，除了部份因保存不佳而无法阅读的内容外，提供的版本部份也遭到了画黑删除。这些原件被画黑删除的内容有部份是被墨水涂黑。

｜蒋介石日记手稿，现藏胡佛研究所 图源于网络

据保管日记的胡佛研究所的判断是蒋介石、蒋经国或其它人士在日记写下多年后所为。部份被画黑删除的内容则是由托管的蒋介石孙媳蒋方智怡所做的决定，该部份遭删除部份将在2035年解密。

这份日记中由于提到像是蒋介石嫖妓、染性病等不光彩事件，而被一些研究人士认并非蒋介石专为日后出版来吹嘘自己所写，相对较具有研究价值。

有一个例子是很可以反映蒋日记与其行为的对应关系。

在“九一八”事变后，东北相继沦陷，蒋介石却寄希望与国联和非战公约各签字国身上。9月23日，蒋介石在日记中记下了对张学良之代表万福麟的话“与其单独交涉而签丧权辱国之约急求速了，不如委之国际仲裁尚有根本胜利之望。”意即尽力避免战事，和平奋斗。

｜日军占领吉林 图源于网络

然而尽管国联多次决议日本撤军，日本却不顾国际公法，在东北扩大侵略，蒋氏完全依赖国联的外交政策遭受重大打击。由此，蒋氏内心逐渐认为“与其不战而亡，不如战而亡，以存我中华民族之人格”。

11月19日，其在日记中记下“黑龙江省城被倭寇陷落，悲愤已极。巴黎国联会议于此或更紧急，而余之决心，北上为国前驱，或亦能完成自助人助，自助天助，凡人患不自立自强耳”。

可见此时蒋氏对其初期行为亦有反省，也为其在128上海日本海军陆战队起衅后次日便派遣京畿卫戍部队及十九路军驻京部队开赴上海支援，并补给十九路军子弹八百余万发，机关枪130挺，步枪2000余支，炮50多门，炮弹7万发，更从“剿共”前线抽调部队作为二线预备兵力，这一系列支持也成了十九路军在淞沪鏖战近月的有力后盾。

蒋介石记日记的行为并不是孤例，他的好友邵元冲，戴季陶，学生胡宗南，唐纵，都有记日记的习惯，也可说是一种潜移默化，互相学习吧。

蒋日记中蕴含着丰富的内容，对研究近代中国的学者们来说是不可或缺的，也可说是“一部蒋日记，半部民国史”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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