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的“性压抑”，该由谁来背锅？| 循迹晓讲

◎ 循迹 · 用文化给生活另一种可能

◎ 作者：赛艇队长

◎ 编辑：马戏团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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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价一个人私德有亏，真是一件再强不过的杀人武器。无论此人曾经有多优秀，只要是一句：“你嫖娼。”即可以让他英名尽毁，下半生扣在他头上的，只剩下一个嫖客的帽子。

虽然没点名道姓，但各位可能都想到了，没错，我说的就是他——李某迪。

◎ 既然，李某从钢琴王子，咔嚓一下，变成污点艺人，咱就别当头再给一棒子了

不过纵观历史上哪些玩艺术的人，私生活多多少少都占点放荡不羁。

就拿钢琴家来说，希特勒最敬仰的钢琴家瓦格纳，他这一辈子就出轨了N次，其中一次出轨对象是钢琴大师李斯特的女儿。而李斯特女儿的老公是彪罗，瓦格纳硬生生给彪罗戴了绿帽子，还生了一个娃。

◎ 理查德·瓦格纳（Richard Wagner，1813年5月22日—1883年2月13日），出生于德国莱比锡，浪漫主义时期德国作曲家、指挥家。

至于李斯特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李斯特的情人是玛丽·达古儿，二人成天在巴黎鬼混，还把自己的朋友肖邦介绍给了巴黎最放荡、也是最伤风败俗的交际花乔治·桑。

◎ 弗里德里克·弗朗索瓦·肖邦（F.F.Chopin，1810年3月1日—1849年10月17日），19世纪波兰作曲家、钢琴家。

◎ 乔治·桑（1804年7月1日～1876年6月8日），法国著名小说家，是巴尔扎克时代最具风情、最另类的小说家。

肖邦和乔治·桑一起过了9年，这9年也是肖邦最有灵感，成就最高的9年，俗话说婊子无情，等肖邦病重以后，这个情人就一脚给他蹬了，然后远走高飞，肖邦打这起直到去世，再也没产出过一部作品。

所以在这个圈子里，私生活是私生活，作品归作品，根本就是两回事。把私生活看成评价一个艺术家的标准，因为他嫖娼就一棍子打死，这从里到外都透着一股子民兵排全体出动半夜抓破鞋的性压抑。

在这想到肖邦的一件小事，在他最辉煌的时候，为沙皇弹奏钢琴，但沙皇此时心猿意马，他正在专注的和情妇调情，于是肖邦停止弹奏，用非常谦卑的眼神对沙皇行注目礼。沙皇十分奇怪，让肖邦接着奏乐接着舞。肖邦回答说，为了不耽误陛下调情，我只能安静等待了。

这说明了什么，肖邦就算是私生活再放荡，他也是敢于直击权贵的勇士，而那些对权贵俯首帖耳的，反过来批判艺术家私生活不检点，说直接点，你们不配。

俗话说，我XX自有X情在此，全社会疯狂抓捕奸夫淫妇，并全体自发的让其社死，其中充满了历史缘由。因为中国古代历史，是一个对性不断压制的历史。

在孔子那个时代开始，中国人对于“性”的观念还算是比较豁达。

秦国宣太后在外国大臣面前大谈特谈她当年跟秦惠文王花前月下的那点细节：“妾事先王也，先王以其髀加妾之身，妾困不疲也；尽置其身妾之上，而妾弗重也，何也？以其少有利焉。”

大概意思是：我在服侍惠文王的时候，惠文王把一条腿放在我的身上，我感觉很沉重；而惠文王全身放到我身上的时候，我却感觉不重了，为什么？因为对我有利。

在清朝王士桢《池北偶谈》里说："此等淫亵语，出于妇人之口，入于使者之耳，载于国史之笔，皆大奇！"诗经里边写过这么一段，“有女怀春，吉士诱之。舒而脱脱兮！无感我帨兮！”意思是有位少女春心荡漾，小伙追着来调情，你慢慢来别慌张，别着急扒我裙子。

◎ 当时社会上对性还是非常包容的，不仅秦宣太后，包括赵政的亲妈秦庄襄王王后，刘邦的亲妈刘媪，甚至孔子的亲妈，在两性关系上都比较嗯哼

那个年代男女之间开放的程度，是今天人们难以想象的。

不过到了秦朝之后，天下大一统，社会环境也不一样了。大一统了以后，天下所有资源包括百姓都是君主一个人的私有财产，君主看百姓跟百姓看牲口没啥区别，各位家里要是养牲口的话可能知道，让牲口听话最好的办法就是阉割，要不然家里的大公马就得跟邻居家小母马私奔。

换成对百姓也是一样，管住他们的裤裆，别让他们天天对两腿之间那点破事胡思乱想，非常有效。在这种有效控制之下，中国历史出现一个奇妙的规律，性自由和时代的政治环境有很强的关联，性开放程度和帝制的发展趋势惊人地相似。

对百姓控制越严苛，经济就越不发达，经济越不发达，性就越只停留在生育与生活层面——性的目的是为了生育，而不是满足人的欲望。

当然，这种控制只体现在平头百姓身上，官员和地主乡绅属于另一个阶级，他们是不需要禁欲的，因此，在中国的历朝历代，富贵人家都可以享受一妻多妾的待遇，同时狎妓非但不被看作是不法行为，反而被看作是社会地位的象征。

◎ 歌舞伎成为高端人口的专享红利，图为仇英《清明上河图》

士大夫嫖娼不但不违法，反而被看成是一种文人风骨。在这种环境下，高端人口走到哪都可以享受到特供的性资源，皇室有“宫妓”，高官有“家妓”，军旅有“营妓”，城市有“官妓”。由于妓女们能歌擅赋，诸多文学也以赞美妓女或以描写书生与妓女的恋情为主要题材。

◎ 图为仇英《清明上河图》

◎ 古代姑娘出嫁时婆家陪嫁的“压箱底”

在如此严格控制之下，民间也练就了自我阉割的本领，人们耻于提起对爱和美的追求，古人合法的性教育也只能通过一种被称为“压箱底儿”的东西，这是父母为结婚前孩子开展性教育的“教科书”，大致组成部分是一堆巴掌大的小画片，上面刻画着男女交媾图，还有就是雕成交媾状态的玩偶。

全民禁欲的大背景下，好色之徒是难听得不能再难听的贬义词。

就拿《水浒传》来说，这里边的故事最早来自于民间市井的评书演义，好汉们都有一个共同特点：“终日舞枪弄棒，打熬筋骨，于女色上并不十分要紧”。

因此杨雄和卢员外都因为不近女色，冷落自家妻子，最终被戴上一顶韭菜色的帽子。而位数不多有点世俗欲望的王英，还因此被宋江数落了一顿：“原来王英兄弟贪女色，并不是好汉的勾当”“但凡好汉，犯了溜骨髓三个字的，好生惹人耻笑”。

◎ 矮脚虎王英 图源于张默一的《水浒》系列插画

小说演义为何如此编排，原因整个社会都在憋着，民众们都不好色，那好汉们更得起个榜样，要是哪个说书先生讲好汉泡妞，这就太下三滥了，根本卖不出票去。

好色这件事是人性，民众们都是嘴上说不要身体很诚实，既然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谈这些东西，那只能在私底下谈。所以在笑话里，黄段子是最好玩的，清朝有本笑话集叫《笑林广记》，差不多一半的笑话都是三俗产物。

在农村里，民众平时最爱哼哼的不是京剧也不是民谣，而是二人转、十八摸。

二人转你仔细听听，讲的全是寡妇和隔壁老王、嫂子跟小叔子、姐夫跟小姨子；十八摸就更不用说了，半夜睡不着觉把人摸了个遍；最近被相声界带火了的太平歌词《探清水河》，讲的就是俩人半夜偷情，尤其是四更天那段，“四更鼓儿忙，二人就上了牙床，上的那牙床宽，宽去了我的衣裳；我二人口对口就腮贴腮，六哥哥的舌头尖，点上了我的上牙膛…” 

◎ 当然并不是所有唱二人转的都要靠扮丑，讲三俗黄段子，这些无非是在底层艺人谋生技巧和手段罢了，二人转艺人中也有水平非常高的艺术家，比如韩子平、郑淑云、郑桂云、董玮等等

◎  某相声演员如果唱全本的《探清水河》的话······

到了清末民初，五四新文化运动时期，新青年们开始冲破封建礼教，争取恋爱自由、婚姻自由，在性这方面，自然也要自由。

1925年，北京大学哲学系教授张竞生在学校公开教授“性学”，主张“新女性中心论”、“女子本位”，被称为“卖春博士”。

他还在《京报副刊》发了则征稿启事，公开向社会征集个人的性经验，问的问题主要是你啥时候开始遗精，出去嫖过没，第一次感觉咋样。1926年，张竞生把这些问题进行汇总编纂，出版了一部性学著作《性史》，里边都是投稿人的真实经历：有懵懂的性启蒙、青春期的冲动，情节上则有偷情、偷窥、嫖妓等等，可以说是相当真实地反映出当时的性观念。

◎  张竞生所著《性史》

社会对此产生了极大的恐慌，甚至感叹世风日下，担心因此而“乱套”。

于是《性史》出版只有四个月，南开大学校长张伯苓就没收了这本书，孙传芳也在上海宣布它为禁书，张竞生也在各方压力之下被迫辞职。

我们看民国，北洋那个时代相比之下比较开放，比较自由，其实在性这个方面，他们没比晚清强到那去。民国初年就有类似规定，女人的身体是不能外露的，即使是睡觉，也要穿着能盖住自己膝盖的睡衣。

1920年，上海政府发布布告，女子只要穿着低胸露乳、裸露胳膊、小腿的服装，就将面临牢狱之灾。社会上更是全员禁欲，形成一种以平胸为美的审美观，让女孩都拿布把自己胸缠上，勒的越平越好，这是一种和裹小脚一样残害身体的行为。

1927年的三八妇女节，武汉有一群女子赤身裸体走上大街，反对束胸，这场运动后来被叫做“天乳运动”，这是中国历史上，妇女们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用较极端的方式捍卫自己的权利。

◎  北伐的成功，也助推了“天乳运动”的兴起，刚回国的胡适先生，就在中西女塾毕业典礼上，做了著名的“大奶奶主义”的演讲。他提出：“没有健康的大奶奶，就哺育不出健康的儿童!”

当时社会的无知不仅体现在生活上的保守，在性教育上更是愚蠢到可笑。

1930年国民政府规定，性教育正式纳进初中教材，但里边讲了什么呢，认为男性的梦遗和女性的月经都是疾病，须求医诊治。这样的教材不教还好，教完了不知道要带跑偏多少学生。

这种压抑直到今天，还没有得到放松，人们最羞于提起的还是性爱，男人提起会当成流氓，女人提起会当成荡妇。可长在人心里的东西，不是你不提它就不存在。每个人都正襟危坐，像极了正人君子，可内心深处，人们最爱看的还是抓破鞋，最爱唱的还是黄色歌曲，最喜欢的书叫《少妇白X》。

◎  聊情妇的故事，安全

压抑的时间太长了，就容易产生两个极端，一种是极端的报复性开放，YP软件遍地都是，一种是极端保守，牢牢紧握处女情结这一杆大旗。导致的结果是人流广告贴的到处都是，可我们却没有一个正规便捷的渠道，去学习最基本的性知识。

1896年，谭嗣同撰写《仁学》，在其中他提到，发愿国人能认识到“性乃自然之事，毫无可羞丑之处”。我也希望有一天，谭嗣同愿望能真的实现，而不是一边义正辞严的说：“约炮、嫖娼的人真可耻”；一边恬不知耻的说：“有现场视频么，给我看看，好人一生平安”。

哦对，憋蒙了的另一种表现是在婚礼现场对新人及伴娘进行极尽羞辱，笔者先挖一坑，未来为各位分享极有中国特色的婚闹史。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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