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芳共和国：华人史上第一个海外共和国 | 循迹晓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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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到历史上第一个民主共和的国家，总想到起草了《独立宣言》，并在1776年建国的美国，然后第二个是1789年大革命的法国，然后是海地。

但可能很多人不知道，就在美国建国差不多的时候，华人在印度尼西亚也建立了一个民主共和的国家，这个国家在历史上的称呼叫“兰芳共和国”，一共存在了一百多年。那兰芳共和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当中又有哪些故事，今天就来讲讲这个国家。

◇ 兰芳大统制势力范围

“兰芳共和国”具体的位置在今天印度尼西亚的婆罗洲西部，明清交替之际，大量闽粤华人为躲避战乱纷纷下南洋，甚至不少反清复明的天地会成员，见光复大明没指望了，也都心灰意冷，渡海而去。

这些华人在南洋许多岛屿上定居，其中婆罗洲有大片等待开垦的土地和锡矿，华人们纷纷在此定居，从事农业和采矿业。到了乾隆初年，西婆罗州一带定居的华人达到了上百万人，他们靠着自己的双手勤劳致富，不少人过上了体面的生活。

但是婆罗洲名义上是归苏禄苏丹国统治，苏丹们需要民脂民膏维持奢靡的生活，就找华人收很高的租赋，如果华人稍有不满，他们就唆使热带雨林中的土著人去骚扰华人居所，在这样的环境中，以天地会和闽粤同乡会为骨干，华人们自发成立了社区和武装队伍，有效地保卫了自身的安全，华人自治初具雏形。

◇ 华南沿海居民向东南亚迁移的大致方向

乾隆年间，西婆罗洲发现了金矿，消息传到国内，吸引了一大批人去南洋闯荡，这其中有一位叫罗芳伯的广东客家人，他读过书也考过科举，屡试不第，于是下南洋碰碰运气。到了婆罗洲之后，罗芳伯教书为生，这在华人社区里是很受人尊敬的职业。而且这罗芳伯能文能武，还擅长沟通组织，没几年就摆平了华人社区的内部矛盾，被推举为当地华人领袖。

◇ 罗芳伯，其本名为罗芳柏，是乾隆三年(公元1738年) 出生于当时广东省嘉应州（今天的梅州市）的一个客家人后代。

这时候，罗芳伯开始思考西婆罗洲的华人接下来该怎么办。凭借华人的武装，打跑土著，甚至跟当地苏丹分庭抗礼，这都不是问题，但有个更可怕的敌人正在盯着西婆罗洲，那就是荷兰殖民者。当初他们一度占据台湾，被郑成功赶走之后，就重点开发印度尼西亚的殖民，华人跟他们产生冲突是迟早的事情。

罗芳伯面对这样的困局，采取的是和当地人搞好关系，共拒荷兰人的策略。他迎娶了苏丹的女儿，使华人与土著结成一体成立联合武装，以对抗荷兰人。

在此之后，1777年，也就是美国独立宣言发表一年之后，罗芳伯仿效荷兰东印度公司的模式，将华人矿工组织和同乡会整合起来成立兰芳公司，集贸易、武装、行政管理于一身，罗芳伯被推选为“大唐总长”，也称“大统制”。同乡会和矿工组织组成委员会，共同选举产生大统制，终生任职，不能世袭，上一任大统制临终时指定的继承人也必须通过委员会的认可，兰芳的重大事务，大统制不可乾纲独断，必须由委员会共同讨论决定。

◇ 荷兰东印度公司的武装商船

从此，西婆罗洲华人无论是对外交往，还是各类船只，统一打出了“兰芳”旗号。这个政权有自己的纪年，1777年被称为“兰芳元年”。按照中国历史的惯例，有了独立纪年，那就是建立政权的重要标志，因此，这个“兰芳”实际上也就是国家政权，后世称其为“兰芳共和国”。

这兰芳成立的目的在于抵御荷兰的入侵，罗芳伯见过世面，知道光靠自己那点儿武装根本就不够看，必须得到清朝的庇护，所以他刚一建国，就派使者前往大清称蕃纳贡。

当时的清朝正处于乾隆盛世，对待藩属非常谨慎，对于华人擅自在海外自立门户更是深恶痛绝，罗芳伯知道清朝的心理，因此没有以国家名义请求清朝册封，而是自称兰芳公司，希望和天朝上国展开贸易。

一开始乾隆皇帝对这个请求深为顾虑，他也知道当初那么多反清复明的天地会成员都跑到南洋，没准儿这个兰芳地界里就有不少，允许通商那不就是在海外培养敌人么，但兰芳的黄金和锡矿，又确实是清朝需要的，于是答应了通商请求。

既然答应通商，罗芳伯就利用这点，让荷兰人误以为兰芳政权已经得到清朝的承认，反正他们也不能去北京找乾隆皇帝，他们认为如果跟兰芳开战，就要跟庞大的清帝国开战，代价太大，得不偿失。就这样，罗芳伯抱上了大清这条大腿，可以不用把大量资源放在军事备战上，从而专心发展生产建设。

◇ 西方人画笔下的兰芳共和国

罗芳伯的这个策略非常成功，兰芳甚至连常备军都没有，战时临时招募矿工和农民作为军人而已。有意思的是兰芳的军服仿照清朝的绿营样子，这也是威吓荷兰人的重要手段。荷兰人看到兰芳有大清的保护，一直不敢染指这里，而兰芳也蓬勃发展，很多被荷兰人欺压的土著，也都纷纷投靠兰芳的保护之下。

据统计，鼎盛时期的兰芳政权疆域面积大约14万平方公里，拥有400万左右的人口，兰芳的船队打着大清的旗号，穿梭于婆罗洲与广州之间，一般的海盗轻易不敢劫掠兰芳的船只。

1795年，五十八岁的罗芳伯去世，兰芳的“大统制”按照规矩传到了第二任江戊伯这里，此后政权交接一直都是按照罗芳伯定下的规矩进行。传了十几代之后，兰芳的内政经济井然，但是他们背靠的宗主国大清却在鸦片战争之后走了下坡路，西方列强也愈发看清楚大清只是徒有其表，既然大清都已经被扔到了“三千年未有之大变局”当中，靠着大清保护的兰芳，命运就可想而知了。

此时的兰芳政权面临英国和荷兰的夹击。英国人后来居上，控制了婆罗洲北部，而荷兰人控制着婆罗洲南部。

1884年，荷兰人对兰芳发动进攻，兰芳没有海军和先进武器，更没有大清外援，于是第十八任大统制刘阿生宣布投降，兰芳共和国名存实亡。不过，荷兰人没有马上取消兰芳政权，而是扶植傀儡继续统治华人社会，直到1911年清廷退位后，荷兰人才正式吞并兰芳的地盘，此处也成为荷属东印度的西加里曼丹省。到此，兰芳共和国终于走入了历史。

◇ 加里曼丹岛上的罗芳伯宫和纪念碑文

虽然兰芳共和国在20世纪初已经消亡，但当地的华人自治，给这里留下了良好的发展基础，直到现在，西婆罗门一带的加里曼丹省仍然是印度尼西亚比较繁华的地方。而以兰芳为基地，南洋的华人陆续在马来西亚等地扎根，对当地发展做出了巨大的贡献。

同样是中国人，从晚清到民国，政治转型非常艰难，屡屡碰壁，但在南洋婆罗洲，兰芳就可以不受阻碍地共和建国，这说到底跟中国本土的历史惯性有关。中国已经从上到下被秦制压迫了两千多年，共和没有民众社会基础，骤然改变秦制，肯定会不适应。而在遥远的婆罗洲，秦制毫无作用，矿工组织和同乡会自发成立，共和国体也就可以畅通无阻。从这角度来看，兰芳共和国毫无疑问是华人之光，我们不该忘记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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