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牛，杀人，拜龙王，为啥老天还不下雨？| 循迹晓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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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讲：谢承汇

策划：谢承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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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各种自然灾害中，干旱是影响中国乃至世界历史行程最深的一种。拿中国来说，从公元前206年到公元1949年，有记载的旱灾就发生了1056次，平均两年一次。其实，不光中国，在旱灾面前世界各国都是平等的。比如说西班牙，不少专家说，现在是西班牙乃至欧洲正在经历所谓“2022干旱”的影响。粮食减产，天干物燥，火灾频发。

◇ 图为1489—1990年大旱和重旱（极旱）频次表 图源《 近500年我国重特大干旱灾害及其规律研究》谭徐明 

◇ 相关新闻截图

事实上，旱灾不仅影响范围广，而且在人类历史中还由旱灾衍生出不少有意思的故事。

先说中国，先请各位想个问题，面对不同灾害，一般来说怎么救灾？比如说发洪水了，那就抗洪抢险，朝廷拨款组织修河堤，之后再发钱发粮赈灾，整套流程大概就是如此。古人对洪水还算有点了解，还有一些应对措施。但对于干旱那是真没辙，古代根本没有专业气象知识，哪知道为什么干旱，什么时候干旱？所以除了发钱以外，朝廷方面更多的是组织拜神。

◇ 钦安殿内供奉的玄天上帝

比如故宫御花园里有个钦安殿，里面供奉玄天上帝。每逢民间干旱，皇帝就会沐浴更衣，斋戒好几天，然后进去拜神求雨。除此之外，民间面对干旱也会去求雨。其中最有名的要数民国时期，山东发生干旱，老百姓把龙王庙都拜遍了也不下雨，于是就找到张宗昌。后来张宗昌带着军队就来了，还赋诗一首：玉皇大帝也姓张，为何难为我张宗昌。倘若三天不下雨，先拆龙王庙，搬来大炮轰你娘。从这个故事也能看出来，面对旱灾，人们往往把希望放在神鬼身上。

◇ 图为邵氏电影《大军阀》里的张宗昌对天开炮

既然放在神鬼身上，那民间就有不少说法，最常见的，就是谁干了什么坏事遭了天谴。

比如说西汉景帝在位时期，往年下雨很多的地儿都没下雨，一旱就是三年。导致百姓流离失所，朝廷对此也无能为力。景帝在位时期流行的是黄老之学，“天人感应”这套理论还没成为主流。但是民间面对旱灾，已经有了这方面的思考。老百姓纷纷说，肯定是皇帝干了坏事儿，让老天爷愤怒，这才降下干旱。

这种说法一传十十传百，甚至不少地方爆发了民变，砸了官府。眼看着民变愈演愈烈，景帝坐不住了，下令各级官府严查手下官员，是不是有干了坏事儿的。同时自己沐浴斋戒，不近女色。皇帝做的那是样子，底下官员可不敢怠慢，很快就报上来一批可能有问题的官员。

景帝从中挑了一个案子，说是有个妻子，平时相夫教子孝顺公婆，阴差阳错卷入了当地一件杀人案，最后被判了死刑。就它了，景帝下令为这名女子平反，还把判案官员杀了，把此事昭告天下，稳定了民心。

◇ 描绘光绪年间丁戊奇荒中饥民场景《树皮草根剥掘充饥》，出自《铁泪图》：“岸头挑尽无名草，树上磨光未死皮。日食万钱者，盍分一杯羹？”

之后历朝历代，在面对旱灾时都有相似的说法，只要发生旱灾就一定是老天爷生气了。至于老天爷为什么愤怒，那肯定是这个地方出了坏人坏事儿。在中国近代历史上最严重的旱灾之一，要数丁戊奇荒。

在公元1875年至1878年这几年，在直隶，山东，河南，山西，陕西发生大规模旱灾。老百姓流离失所，逃难的人都不知道应该去哪，因为到处都是灾荒。保守估计，光是直隶一省，就有200万人死亡，在整个受灾地区更是有900到1500万人死亡，占了当时全国人口的2%-3%。

◇ 丁戊奇荒灾区分布图和光绪初年麦作区分布图

在丁戊奇荒时期，民间传的最多的就是老天爷生气了，至于老天爷为什么生气，那就众说纷纭了。有说是官府滥用刑罚，破坏天地和谐；还有说是朝廷赈灾，只救洋和尚和教民，不救普通百姓的。反正肯定是人间有坏事儿，老天才降下灾难。

甭管老天爷为啥生气，民间开展了不少求雨活动。就拿直隶来说，当时人们快把各种寺庙的门槛踩塌了。为了求雨，连上古的办法都想起来了。比如说在某特定的地点，找块十几个人才能抬得动的巨石。然后，把这块石头抬到某地供起来，等下雨再给抬回去。不光民间疯狂求雨，朝廷也一样。

当时，年幼的光绪皇帝在慈禧太后和一众大臣的陪同下，走遍了所有皇家寺庙，虔诚的跪在庙里祈祷下雨。慈禧太后带头斋戒，连最爱吃的肉菜也不吃了，还下令禁止民间杀生。甭管怎么说，能想到的办法能用的都用了，该不下雨还是不下雨。

当然了，这场旱灾，最后在洋人捐钱捐粮和清政府的共同努力下，算是度过去了。

◇ 清末的灾民

到后来也一样，在之前讲巨野教案的文章里提过（详见：巨野教案：蝴蝶扇了一下翅膀，大清就走向灭亡 | 循迹晓讲），当时正赶上一次干旱。只不过那次干旱没有丁戊奇荒那么夸张。不过也给民间留下深刻印象。

到了上世纪60年代，有些历史学者到山东等地研究大刀会时，当地老人还在说，闹大刀会的那年，正好是闹旱灾的时候。可见旱灾在人心中，甚至可以代表某段特定的记忆。

◇ 迪士尼动画中的印第安酋长求雨

不光是中国这样，世界各国在面对旱灾的表现都差不多。比如说很多非洲部落，在选酋长的时候，就以这个酋长能不能带来降雨为标准。求雨可以说是各种原始部落酋长的首要职责。像是美洲印第安人，酋长的重要工作也有这个。而我小时候看迪士尼动画里就有类似的情节，老天不下雨，有个印第安酋长的孩子怎么机智求雨，而他爸在一边跳大神。具体情节记不住，但印第安人让酋长负责求雨这个事儿，我是从漫画里有的印象。如今看来，迪士尼诚不欺我。

只不过真实的印第安人求雨可没漫画里那么浪漫主义，他们比较简单粗暴，杀生。部落众人出去狩猎，必须找一只体型最大的美洲野牛，然后集体杀死它。如果这中间有人伤亡那最好，说明虔诚，老天容易下雨。然后把野牛尸体埋在以前酋长的坟前，同时杀一个部落里的小男孩，还得分尸。他们认为只有这样做，老天爷才会下雨。

◇ 印加人进行活人祭祀的场景复原

可能你会觉得这帮印第安人迷信，后来统治美洲的欧洲人也不怎么样。1749年，马萨诸塞州干旱，当地政府没辙，只能下令全州人民斋戒一天。后来到了1930年代，美国黑色风暴事件时期，美国政府除了正常募捐救灾之外，还请了不少巫医萨满跳大神，为美国中部各种求雨（详见：黑色风暴：“十年自然灾害”如何让美国人吃尽苦头？| 循迹晓讲）。

甚至到了1988年，美国西部发生灾难，但是正在竞选总统的民主党候选人杰西·杰克逊，还在艾奥瓦州请了个萨满，围着玉米地跳舞祈雨。与此同时，共和党也没闲着，在俄亥俄州请个巫医，举行祈雨仪式，现场还有好几千人看热闹。

◇ 俄罗斯雅库特地区的萨满做法仪式

总而言之，面对干旱，人们往往用这种迷信的方法解决问题。那人类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其实道理很简单——心理作用，干旱来无影去无踪，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一般来说，人类对洪水是有预期的。比如说每年到了雨季，或者每年开春，上流的冰雪解冻就会发洪水。

但干旱不一样，直到今天，人们对旱灾的定义也很模糊，维基上是这么说的：比往年同时期更干燥。这种模糊的概念，恰恰说明干旱不能预期。下几场雨算干旱，下多大算，多长时间不下算？虽然各国都有明确的降雨量指标放在那，但老百姓看来，远没有洪水直观。

而且更重要的是，你永远不知道干旱什么时候结束，明天下雨？后天？大后天？下周，下个月？甚至明年？对于这种未知的恐惧，也会加重人们的恐慌。就拿西班牙来说，现在是欧洲所谓“2022年干旱”的时期，你听这名，都2023年了，还在说是2022年干旱，因为不知道欧洲这种降雨减少的情况会延续到什么时候。所以给旱灾命名都是过了若干年，人们回头再看时给起的名字。

至于现在的西班牙，也有不少宗教人士站出来，祷告祈雨，甚至民间也有不少萨满巫医干这事儿的。至少我在马德里，就见到过一次。也正因为干旱的这种不确定性，导致旱灾和洪灾明明都会导致颗粒无收，民众流离失所，但旱灾却比发洪水更让人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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