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国川 | 所信的道你们已经守住了
我认为,除了极少数人,从整体来说,武汉的知识界做到了问心无愧。用胡适先生的话说,他们做到了“不降志,不屈身,不追赶时髦,也不回避危险”,为中国知识界赢得了尊严。
所信的道你们已经守住了:致敬武汉的知识人
整理 | 马国川
这次公共卫生危机,最大的受难者是武汉。作为文教重镇,大疫期间的武汉知识人或写文章记录真实历史,或接受采访发出声音,有理性,有勇气,有担当,以独立思想和独立人格赢得了国民的尊敬。在历史关头,文天祥曾扪心自问:“读圣贤书,所学何事?而今而后,庶几无愧!”我认为,除了极少数人,从整体来说,武汉的知识界做到了问心无愧。用胡适先生的话说,他们做到了“不降志,不屈身,不追赶时髦,也不回避危险”,为中国知识界赢回了尊严。
方方在最后一篇日记里引用《圣经》里的话说:“那美好的仗我已经打过了,当跑的路我已经跑尽了,所信的道我已经守住了。”同样,对武汉的知识界来说,所信的道你们已经守住了!
无可讳言,比起上世纪80年代来,许多知识人的思想倒退了。因此人们常常感慨,现在的知识界瓦釜雷鸣,斯文扫地。但是大疫期间武汉知识界就像暗夜里的灯光,虽然微弱,但是令人倍感温暖。世道艰难,但是仍然有不少知识人在追求心灵自由与思想独立,仍然在为民族前途而忧思由此。可见,中国知识人的优良传统薪火相传,“道统”未坠。为了表达对他们的敬意,笔者将个人在浏览手机时随手收藏的有关材料稍作整理,奉献给读者朋友。
我期待,这次劫难成为一个起点,一个重建知识人对道统的担当的起点!
刘道玉:武汉大学原校长
2月15日,《新京报》刊出87岁的刘道玉先生的采访。他记述了那些“悲壮故事”,发出了痛彻心扉的呼吁:“只有从源头切断毒源,才能有效根治疫情。痛定思痛,亡羊补牢,未为晚也。恳切希望有关部门和同胞们觉醒起来,有必要就疫情进行一次全国启蒙,吸取教训,擦干眼泪,继续前进!”
方方:作家
不需要多说。这位身居灾难中心的女作家,她记录了真实的历史,发出来响亮而坚定的声音,获得了广大的共鸣。“武汉日记”是不可磨灭的纪念碑,借用一位评论家的话说,它“不仅暴露了我们社会和文化的深层问题,不仅‘见出了人心’(各种各样的人心),也把文学的千古不灭的尺度再一次提到了我们每一个人的面前。”
小引:诗人
他的日记可以和方方媲美,成为这场劫难最独特、细微的记忆和文学。他在接受采访时说:“灾难之后,写诗并非是野蛮的,用无耻的言论继续灾难才是野蛮的。而反抗这种野蛮的唯一办法,就是真实,持续且坚定的写作,唯有这样,才能让谎言失去生命,让真相挺身而出;唯有这样,才能让阳光透过雾霾,重新照亮那些干枯的花园,寂寥的人间。”
李修文:湖北省作协主席
2月12日,《新民周刊》发表李修文的口述文章,他说:“我们如何通往自己的现代性,固然跟我们这个国家这个民族有关,更和这个国家这个民族里面具体的人有关。我们每个人都该承担起自己的责任来了,每个人都应该尽可能地做好自己这个人,否则就是几千年的悲剧不断循环往复,事实上,像这样的事历史上一再重演过。……我觉得我们现在真的要重新从鲁迅出发,反思中国人的国民性,无论在灾难之中,还是在灾难之后。我觉得经此一劫,它可能成为中国作家重新出发的一个起点。
很多作家在写目前的灾难,但我写不了,就算要写,也希望自己多一些冷静和理智,就像我刚才讲的:灾难文学的唯一伦理,就是反思灾难。在这样一场灾难中,如何保障人的尊严、人之为人的根本,已经成为每一个作家必须面对的问题。”
戴建业:华中师范大学教授
戴建业先生是最早站出来公开支持方方的学者。2月23日他在文章《你们,我们,难道就没有一点愧意》里说:“方方是一位老奶奶级的女作家,在这次人人生畏的疫情中,不顾个人生命的安危,蔑视四周的冷嘲热讽,用她朴实而又泼辣的文笔,既不虚美也不隐恶,既不卖弄也不煽情,在这场罕见的灾难面前,写出了武汉人面对生死的豁达坚毅,面对病毒的紧张害怕,写出了武汉人的希望与沮丧,眼泪与欢笑,卑微与尊严。‘方方日记’是难得的日记体散文,更是宝贵的武汉封城‘信史’。”
最近他又写了《方方日记:对风骨最精彩的演示》,高度评价方方日记的价值。
武汉十教授
2月7日,李文亮医生去世的第二天,冯天瑜、唐翼明、於可训、郭齐勇、邓晓芒、李工真、赵林、徐少华、叶永刚等十位武汉教授援引宪法规定,呼吁有关部门撤销对包括李文亮在内的八位医生的处罚,公开道歉。(我把这十个人视为一个群体,其中有两位还向社会发出响亮的声音,下面单列)
唐翼明:华中师范大学教授
唐翼明在接受采访时,称赞方方是“最出色的战地记者”。他指出,这次疫情不仅仅是一次公共卫生危机,其背后还有更深刻的社会原因。他呼吁人们说真话,“凡是中国人,尤其是中国知识分子,怎么能够在这样的事情上没有自己的立场,没有自己的看法,不敢说话呢?”“希望有越来越多的人像方方那样,敢于说真话,这样国家才有希望。”
冯天瑜:武汉大学教授
冯天瑜先生在接受采访时呼吁“通过这次公共卫生危机推动社会启蒙”:第一,提高国家和全民保护生态环境的自觉。第二,提高信息透明度,认真执行《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第35条。第三,端正掌权者与民众的关系。他说:“我们希望,经历这次生态危机,吾国吾民有所收获,以上三方面的认识和实践能够提升,不致让国家的巨大代价、人民的惨重牺牲付之东流。”
冯黎明:武汉大学教授
冯黎明教授在题为《方方日记,我们在看》的文章里说:“对于一个心智正常的人来说,能够用自己的眼睛去看世界,是他获得关于世界的‘自明性’知识的起点,因此在一个人性化的社会中,人们理应获得的第一权力就是‘看’的权力,所以鲁迅宣称,真正的猛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同理,失去了‘看’的权力或者甘愿交出‘看’的权力,则意味着人性的扭曲和异化。当然扭曲和异化的人是不愿意读方方日记的,因为他们不敢且不愿‘看’。”
刘川鄂:湖北大学教授
刘川鄂写文章力挺方方,驳斥那些攻击方方的言论。他说:“在中国当代文学史上,在中国当代灾难史上,方方封城日记,会浓墨重彩,留下特殊的一笔。”他指出,作家方方有批评的权利,每一个公民都有批评社会的权利;方方有满满的能量。批评是更大的正能量。敢于批评的是作家,一味赞美的是庸才;追责没有时刻表,人人都有追责的权利。
梁艳萍:湖北大学教授
在题为《直面对冲,迎头相撞是方方》的文章里,梁教授称赞方方的写作是“以人为中心的,是为人的写作,也是人道主义与人文精神的写作”。她直言不讳地斥责那些“挥舞着十八般兵器,喊着骂着”扑向方方者和跟从者“可耻!很可耻!可耻之极!”因为在这些人眼里,人“永远都是可以利用的材料或者工具,为了目的不择手段,这既是他们的常道,也是他们当下的非常道”。这女教授勇敢地说:“我们,别无选择,只有直面对冲,迎头相撞。我们不能留给后代美丽的符号,至少我们可以留给他们可能美好的希望!”
小记:
1)本文所列主要是作家和人文学者,由于视野所限,难免遗漏,尤其是很多专业知识分子没有收录,倍感遗憾。希望朋友们提供更多资料,以待将来增订补充。
2)本文不用“知识分子”而用“知识人”,是受余英时先生启发。他在一次采访时说“讲知识人等于中国人讲读书人一样,讲政治人、经济人、文化人都可以,为什么不能用知识人呢?我的意思是人的地位要受到尊重,我要恢复人的尊严,因为语言是影响很大的东西,语言一定限制你的思想,用暴力语言,就是鼓动暴力。”
(2020年3月24日)
版权声明
文章引自公众号:川上人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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