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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芰荷旧影】舒婷:群芳谱

舒婷 芙蓉杂志 2023-05-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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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篇选自《芙蓉》1996年第1期 ·

编首语

 在《芙蓉》创刊40周年之际,我们决定在芙蓉微信公众号上开设 【芰荷旧影】 专栏,选取一些有时代意义、大家有共同回忆的《芙蓉》往期文学作品,不定期在本公众号上发出,同时,我们希望这个专栏是我们和读者共同守护的小小空间,所以,每期专栏,读者朋友都可以留言给我们,分享自己读到《芙蓉》旧文章的感受或是自己关于文学的回忆,我们会择选优秀留言在下一期专栏中分享给大家。


群芳谱作者 | 舒婷


粪土轻诸侯的年岁里,非黑即白,理想得很。陪一位老作家上厦门万石岩植物园,弯道上几株花树兮笑迎人,煞是纷繁可爱。老师告诉我此姝名凌霄,别看它高枝头摇曳,好生风光,却是攀援他树青云直上的。心中生厌,掉头不再多看一眼。
数年之后,原主儿已枯凋惨淡,那凌霄既已分享过荣华,自当同遭此劫吧?不料于路旁灌木重睹芳容,幸亏有木牌加以说明,此花不是彼花,虽有血缘乃“硬骨凌霄”也。原来该族中虽有攀龙附凤之辈,却还有立足大地独立自尊的铮铮傲骨,从此刮目另看。
珠海出版社约我一本女性题材的散文集,就取名为《硬骨凌霄》。
 
过去南方庭院,常见一棚葡萄,往往还有半架黄色与白色相间的小花,叫金银花。名字既有民间风俗色彩的大富大贵味儿,也形象贴切得很。溽暑用它泡茶可清热解火,妇孺皆知老少咸宜,好花!
它另有一典雅的名字叫忍冬。有位诗人反右时备受惊骇,文革中又九死一生,以心脏病为由在家赋闲读书。巴掌大一方砖坪,就栽一株忍冬贫贱相与。来叩这扇小木门的多是本地未名诗人、预备作家,主人尚未露面,门缝墙头自动迎客的就是这活泼泼笑盈盈稚瓠初露的小顽童。
忍冬忍冬、忍了又忍,春天到来不久,那诗人却英年早逝,嗟乎!

有一本藤栽植物,其名婉约旖旎,令人想入非非,曰茑萝。北方汉子问我什么是茑萝时,双唇也不觉作小女儿状。
茑萝是南方娇宠溺爱的小公主,吮吸着月色长大。它那鸟羽一样旋转着的小舞步,一次比一次接近星空,缱绻的触须有如坚持不懈的纤指,伸向苍茫。落难中的老父曾在我的窗台上置一盆茑萝,晨妆夜读,目光常陷于它在窗棂上精巧的布局不能自拔。
唉,北方的汉子,叫我如何向你说茑萝?一道星霜月痕?一阵轻微的战栗?十八岁女儿梦中爬满晕红的星状小花?
茑萝的心事吹弹得破。
 
盛夏的园林家院中,最无机心的莫过太阳花了。花意之烂漫,再哲学的老夫子也难以自持。有哪一个忧郁的行吟诗人面对这明目张胆的狂欢,还能保持崖岸自高的寂寞心境呢?
它们(很难把太阳花称为它或她)另有乳名,起自乡间,叫“死不了”。据说折一断梗,曝晒两天,沾土即活。我虽不敢如此残酷试验,但家中品种齐全,乃是我借观赏为名,袖中乾坤偷折一两枝,回家一插就活的。小学课本有“姐姐说,公园里的花不许摘”,刻骨铭心,既已四色俱备,就不再干那提心吊胆的勾当了。
太阳花在北方过不了冬。但我为了明春大计,每日里追着南方的阳光移动花盆,盼望它们继续传宗接代,瞧它们瑟缩瘦伶,芽叶尽失,几团枯梗犹作苟延残喘状,于心不忍,只好祈求:
夏天是太阳花,冬天就是死不了。
 
家园墙角有一古盆猩红十字小花,四季花期不断,据说是丈夫的老祖母亲手所植。老祖母逝去都四十年了,那花无人照料,依然蓬蓬勃勃,水火不惊,虬枝如戟,端的老辣。且浑身长满尖刺,不容风流的鸟儿落足轻薄,有个很性格的名字叫“鸟不踏”。
鸟不踏属仙人掌科。适应能力极强,落地生根,北方或许也是有的,只是不曾留心罢。因贪那老盆外形古朴,遂将鸟不踏迁往一瓦钵,让贤给贵族门第的君子兰。谁知鸟不踏性烈,不肯苟且,流放之后,一日一日萎靡,到底不愿瓦全,终于玉碎。
想我原不是那等欺贫爱富之辈,何以让四五十年的老家神自绝!悔之已晚,是以此文祭之。

· 刊于1996年第1期《芙蓉》


原责任编辑 | @曾玉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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