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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 默音:模仿者(上篇)

默音 芙蓉杂志 2023-05-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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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篇选自《芙蓉》2020年第5期 ·


模仿者(上篇)作者  默音



朦胧间,隔壁传来争执声。脑袋似乎分裂成两半。半个自己想要抓紧最后的睡眠时间,沉入黑暗深处,半个自己穿过意识的混沌海,试图辨认墙那边的争吵内容。杜子犹在混沌间翻了个身,不情愿地醒了。他摸到枕边的手机,确认离闹钟响起还有五分钟。取消闹钟,打开写到凌晨的文档。春色缭绕的一章。幻化成女子的狐趁夜造访刚当上监察御史的主人公,两人酒后交缠正酣,“我”摸到一件毛茸茸的物事,是狐尾。杜子犹只休憩了几个小时的双眼仍感酸涩,被手机屏幕一照,沁出了泪。读着读着,他感到下身的蠢动,不由暗笑,居然会被亲手营造的文字蛊惑。掐灭屏幕,起身出房间。姑姑站在煤气灶跟前。蒸锅上水汽腾腾,在热包子。他装作没听见姑姑和姑父一早的口角,先去小便,再回到厨房水池刷牙。这套早年由宝钢分给职工的两居室在五层楼的二楼,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建造的老楼没有电梯,房间面积尚可,厨卫则缩到不能再小。马桶和淋浴亲密相依,其间甚至容不下一只洗手池。杜子犹搬来居住,差不多和姑姑嫁进这个家一样久。十二年前,他刚上高一,父亲突发脑溢血,原本单亲的他彻底成了孤儿。那时如果没有姑父一家拉他一把,很难想象他会变成什么样。在所有的意义上,他都感谢他们。但不妨碍他每天起来第一件事,就是琢磨怎么才能离开这个家。杜子犹二十七岁,单身,仍是处男。 吃过包子、豆浆和白煮蛋,搭乘地铁上班。车厢初时稀疏,没几站就变得拥塞,挤得人透不过气。从城市东北角的宝山区到市中心的人民广场,早高峰总是如此,要想避开,唯一的办法是更早出门。八点半打卡的杜子犹最晚七点一刻必须乘上地铁。为了留时间在家吃早饭然后走到地铁站,他的闹钟设在六点十分。再早简直惨无人道,所以他只能忍受罐头车厢。另一选项是开车。只是该选项对穷人不成立。杜子犹的月薪五千,去掉四金和税,加上不算诱人的年终奖,他的实际收入用姑姑有一次调侃的话说,还不如人家当月嫂的。十二年寒窗,一流大学新闻学院毕业,在国企担任内刊编辑,听起来还算体面。杜子犹有时暗自纳罕,我怎么就成了个穷人!人穷志短。他没有财力搬离住了十二年的家,只能对姑姑和姑父近来的内战视而不见。姑姑是会计,所谓越老越吃香的行当,她年年返聘,精神十足。姑父则还没到退休年龄。姑姑曾经劝他说,你反正任务不重,不如申请待退,明后年我们一起在家闲着。早年是个小领导如今被迫靠边站的姑父大概是被戳到了痛处,犟起来不肯答应。另一种可能是他有着长期办公室政治培养出的谨慎,觉得姑姑现在说得好听,一旦他先退了,没准儿她继续乐滋滋地返聘,那么家庭地位一下子就分了高下。姑姑见他不动摇,又说,哎,要么等我把假攒一攒,你反正请假方便,我们一起去趟豪华游,欧洲五国什么的。你看我们办公室的老白,两口子出国十二天,回来讲了大半个月。杜子犹也衷心期待长辈们去一趟长途旅行,家里将只剩他自己。姑父答应得好好的,前几天忽然变卦,说旅行太贵了,不如学后面八村的老钱,在山东海边买房,以后每年去消夏,比白白用掉划算。姑姑说,玩归玩,买房归买房,不冲突的呀。姑父讷讷地不接话。姑姑不知哪根神经被撩到了,猜疑道,你是想省钱给你侄子对吗?他有自家爹妈,又不像子犹无依无靠只有我们!由此,家中化作遍地狼烟的战场。话题牵涉到自己,杜子犹不敢替姑姑出头,只装作没听见。说实话,他并非不理解姑父对海边小区的向往。光是想到没有雾霾的空气,以及钱叔叔一家讲了好多遍的便宜蔬果,就觉得三十多万买套房堪称划算。房产公司颇有针对性,每周安排看房团,大巴到宝钢这边几个小区一车车地拉人。附近多的是储蓄丰厚的双职工老年家庭。而且姑父一家另有优势,无须为下一代做铺垫,财务全无压力。杜子犹刚上大学的时候,姑姑把他叫到跟前,以成年人对成年人的态度,讲了一番严肃的话。大意是,你一天不结婚,我们就照顾你一天。假定你一辈子不结婚,也不要紧,我们三个人也挺好。但假设你要谈朋友组成新家庭,你的婚房,你们小两口过日子,你的小孩,我和你姑父一概不管。像我们单位的谁谁,女儿女婿天天回丈母娘家吃饭。要我说做娘的也是想不开,好不容易退休了,天天买汰烧,过得像个钟点工。这种日子我是不要过的。等你结婚,肯定给你包个大红包。此外出钱出力,就不要指望我们了。姑姑的话合情合理,杜子犹只有点头的份。他想,西方的父母子女之间的关系,不正是这样吗?姑姑以她的立场,已做得足够好。但他并未因此逼迫自己找一份高薪的工作。在内刊的实习是学长介绍的,毕业后顺势签约,明知收入低微。杜子犹将之归结为自己不擅竞争。想到要经历一次次笔试面试,他心生畏惧。好友简梅说,你啊,就是社恐。她还把杜子犹的单身也算在同一笔账上。另一个好友李恒星则说,子犹是被姑姑宠坏了,缺乏压力,也就没有动力。对此,杜子犹只能苦笑。或许姑姑确实是宠他的。证据之一就是,她从未给他介绍相亲对象。中午在食堂吃饭,听见总务科刚来了一年多的女孩和饭搭子讲述相亲经历。那姑娘的声音颇有穿透力,半个食堂的人都在听她讲话,她本人似乎毫无自觉。“昨天见的那个,他买完单站起来走路我才发现,走路是跛的!你说这是我亲妈吗?居然给我介绍个残疾人!”杜子犹听得忘神,糟溜鱼片滚过舌面,顺喉而下。想起前不久写的和蛇女接吻的场面,他打了个寒战。电脑里积攒到一百多万字的文档,是他闲暇时写来自娱的穿越小说。没有放在网上,迄今为止,读者只有创作者本人。他缺乏判断自身写作水准的标尺,却也知道,色情尺度未免有些大。像多数网文一样,小说的核心设定是穿越。今穿唐。与其他穿越文不同,主人公并未以其现代人的思维方式在一千多年前拥有什么优势,反倒不时遭遇那个时代给“我”造成的震撼。杜子犹笔下的唐代,是充斥着狐仙水怪魑魅魍魉的世界。彼时彼地,妖与人的界限并不分明。妖常以冶艳的面目出现,如《聊斋》中诱惑书生的角色。也像网文常有的“升级打怪”模式,主人公“我”最初是个举人,通过明经科的考试,在官场从底层往上攀爬。名为《穿云记》的小说,是杜子犹无处宣泄的欲望的块体,是他的快乐和愁闷的承载,也是他的一部分。 午饭后的办公室熄了日光灯,人人在睡。减去漫长的午休,老国企的八小时实际只得六小时。再减去和同事聊天上网闲逛戴耳机看电影,一天的贡献很难说超过两个小时。工作第五年,杜子犹仍未养成午睡的习惯。只要天气无碍,他便下楼散步。夹在外滩与人民广场之间的区域属于市中心黄金地段,与人头攒动的南京路隔开两条马路,却是另一番光景。建于二十世纪三十年代的砖面老楼呈现黯淡的灰与棕,挂满了空调外机,远看如附着一层白色虫卵的巨型巢穴。那些楼和他上班的单位一样,经过连番变迁,最初的建造用途写在保护建筑的标示牌上,此外无人提及。过了几个路口,斜对面一栋楼前聚着十来名烟不离手的中老年男子,声音高亢的沪语错落传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证券公司,其实是海关罚没资产的拍卖厅,兼做车牌拍卖场。聚众的多是黄牛。继续往东走,灰白的冬日天空映衬下,连绵的老建筑让人有时不免恍惚:眼前的街果真是二十一世纪走到第十五个年头的现在,还是属于更久远的从前?杜子犹不熟悉近代史。在他为了写小说读过大量资料的唐代,这一带尽是荒凉的滩涂。天宝十年,设华亭县。行政中心位于现在的松江。他散步的区域再往北,苏州河南岸有渔村,名为上海浦。作为口岸的上海迟至十九世纪中叶才出现,是《南京条约》的附带产物。二十世纪三十年代,杜子犹从未谋面的爷爷从西安来上海寻找生计。那是上海被日本人占领的前一年。据说爷爷做过各种工作,后来经人介绍成了邮递员,就此安定下来。爷爷是孤儿,老家西安对于爸爸和姑姑,也只是“你从哪里来”的地标。奶奶是苏州人氏。比起地缘,家族的传承更体现在病史。从爷爷奶奶到他去世的爸爸,都是心脑血管疾病引发的猝死。他有时不免为姑姑担忧,至于他自己,现在忧心还太早。妈妈还活着,在某处。杜子犹连那个某处是哪里都不知道。如果追问姑姑,应该能获得答案。他不想问。他在前年去过一次西安。不是为了寻根,纯粹只想体会唐朝都城的余韵。结果颇失望,不管是导游的解说还是路边卖旅游纪念品的小贩,都太商业了。兵马俑倒是足够震撼,可那并非唐的遗迹。法门寺的仿唐建筑大而无当,甬道长得让人疲倦。杜子犹明白了,他的唐朝仅仅是他一个人的,以文档形式栖息在电脑硬盘的磁道。唯一让他瞥见旧都风流的,是西安回民街吃羊肉泡馍的当地人。长条脸的汉子形容剽悍却无比耐心,把白馍掰成一厘米骰子般的碎块,这才招呼店家将滚热的混合了大量香料的羊肉汤倒进碗里。整个过程从容又克制,仿佛那人有无限多的时间,从过去一直绵延到未来。杜子犹匆匆几下就掰完拉倒,他的碗里,馍块粗疏,羊汤泛着油花。喝第一口他就想,对我的肠胃来说太凶了。果然,晚上回到宾馆,拉了肚子。外滩从北到南聚满了游人,他照例在隔黄浦江一条马路的路口折返。等红灯的空隙,他摸出手机,查看群聊。 名为“火锅教”的群有一百多人,其中只有两个是杜子犹认识的,他也是被那两人中的一个拉进去的。郑铎开过书店和火锅店。经营书店那两年,他常在周末组织小型读书活动。杜子犹参加过其中一场。和豆瓣青年们不同,杜子犹对本城的文艺活动兴趣不高。偶然在网上看到活动预告,主题恰好是他读过的《寡居的一年》,才难得起了兴头去玩。他以为带耳朵听读后感就行,没想到书店太小,十来人围桌而坐,都得上阵讲话。如此近距离和陌生人接触,抓耳挠腮地逼出几句不足为外人道的读书心得,杜子犹勉强熬过两个多小时,见到的人听到的话,出门便成过眼烟云。较有印象的是郑铎其人。年纪不大,谢顶却早,索性剃了光头。新生的微青发茬在耳上两寸戛然而止,头顶的圆丘像块蜜蜡。郑铎说,《寡居的一年》写的是丧子之痛。杜子犹不太赞成这番论见,尽管在后记中,作者提到身为父亲对失去孩子的恐惧,但他感到,整本书更像是成功或失败的作家群像。书里几乎人人是作家。用情不专的父亲,因失去儿子心神恍惚的母亲,开篇时还是个孩子、后来成为寡妇的女儿,以及和母亲有过短暂情事、其影响绵延终身的年轻男孩——尾声时已成了老头。他们都在写作。约翰·欧文小说的读者不仅直面书中作家们可以说是过激的生活,还得以概览他们的作品和风格,目睹作品如何与生活息息相关,人的经历折射进文字,文字的世界又曲折地影响了现实世界。欧文爱写靠文字吃饭的人,著名的《盖普眼中的世界》也曾涉及,到了《寡居的一年》,更是毫不掩饰的“他们全家都是作家”。不用说,那也是当初吸引杜子犹一口气读完的最大因素。当天还有个人让杜子犹记住了,是个戴眼镜平头的男人,皮肤黝黑,年纪不明显,杜子犹猜他比自己大个几岁。其他人喊他“梁老师”。眼镜男说话有种抖聪明劲的架势,词锋逼人。他是所有人中唯一给了差评的,说欧文把婚外情、连环杀手、无法自控不断追逐女人的男人等因素炖了一锅粥,随便哪个部分拿出来都会是好小说,但是,“太多太密了,纯粹是在炫技”。那会儿还没有微信,出于客套留的QQ被郑铎拉进一个读书群,杜子犹设成免打扰,很少查看。隔了段时间偶然一瞥,发现群公告挂着书店倒闭火锅店开张的消息。他喊上简梅和李恒星去郑铎新开张不久的火锅店吃了一次。青砖墙面的店里摆着方桌和条凳,墙上挂着辣椒、大蒜以及斗笠蓑衣,和纯白的小清新风格书店简直不像是同一个人的产业。杜子犹只吃白锅,简梅说辣锅很一般。在店里像个领班一样招呼客人的郑铎的光头被大瓦数电灯照得锃亮,他对人的记忆奇佳,来到桌边对杜子犹说,你参加过读书会对吧?欧文那期?杜子犹暗自一惊。结账时,郑老板给打了折,又热情地提出加微信。就这样,杜子犹和郑铎的友谊维持下来,无从拒绝就被拉进了火锅教群。火锅店只维持了不到一年,微信群没有因此散伙,反而日渐壮大。像这样的大群,其中活络的也就十来个人。ID名为“余音”的郑铎说话不多,有个叫“良鑫”的看起来特别有时间,经常在群里指点江山,从时政到书和电影,俨然意见领袖。杜子犹从对话中发现,此人是个编剧。他还是第一次在现实生活中遇到靠文字谋生的人,不由得上了点心,经常瞅一下大家都谈了些什么。久而久之,窥视火锅教群成了杜子犹隐秘的乐趣之一。他在群里不说话,只看,俗称“潜水”。用不了多久他就发现了,良鑫就是读书会的“良老师”,之前他错以为那是姓,原来是笔名。群里的活跃分子并非恒久不变,呈现此起彼伏的态势。最近说话多的是个新进群的姑娘,叫作小白。小白据说是普拉提教练,眉清目秀,长发挽在脑后,也确实像个瑜伽老师的样子。群里常有人问她瑜伽练习或饮食方面的问题,她爽快地一一作答。看得出有两位男士对她格外上心,有事没事常在群聊圈她。其中一位更是故意抛出幼稚的问题,例如,听说你考了浮潜证?我有幽闭恐惧,可以学潜水吗?旁观的杜子犹冷漠地想,问错地方了吧,你该去某某问答网站。就连一向只爱自我显示的良鑫,也常在小白出没的时候凑趣接话。小白的爱好是在群里晒照片。北海道,东南亚海边,四川的街头小吃。有人回,不用上班就是开心啊。小白答,我也要上班的呀,下周的课排得像城墙一样满。随即又发出一张在健身房的自拍。杜子犹怀疑,很多人和他一样将群置顶,只为了看小白。他隐隐羡慕她。她的生活是那样丰富多彩,相比之下,他死水般的日常简直像个老年人。 此刻,他在散步归程中点进群的同一秒,她发了一句话。“我买了霍3的电影票,有事不能去看了,有人要吗?今晚八点大光明,原价转。”是指《霍比特人》第三部的电影。杜子犹不假思索地输入“我要”,按下发送键。接着问:“怎么给你钱?”明知可以在群里发个红包指名小白接收,他还是暗生期待。那边答:“你加我一下。”身后远处,海关大钟传来《东方红》的音乐声。小时候爸爸带他到外滩玩,空中飘过准点的钟声,单调又肃穆。刚来实习的时候听到乐声,他还以为是不相干的另一只钟,后来才从单位的老同事那里知道,海关报时钟最早就是有音乐的,在他爷爷到上海的那个时代,报时奏响的是《威斯敏斯特》。其后经过数度变化,1997年香港回归,改为了无音乐只按时间敲钟的版本。六年后,钟声被编排成《东方红》,和二十世纪六十年代相同。讲述大钟变迁的同事在前年退休了。她在岗的时候常用一只电炖锅煮银耳羹给办公室同事们分享。她走后,杜子犹失去了下午茶,也终于不用一次次婉拒对方“介绍朋友”的好意。杜子犹在微信发送了加好友的请求,他感到自己的心膨胀起来,冒出一串无形无色的泡泡,随同音波在空气中荡开,越飘越远。 接受小白转的票看的电影,是一场灾难。杜子犹并未看过《霍比特人》的前两部,甚至也没看过相关的《魔戒》。在他眼里矮人们都长一个样,3D造就的战争场面更是乱作一团。他的左边坐了一群从开场闲聊听来已是三刷的《魔戒》粉丝,他们观影时并不喧哗,然而隔着座椅扶手都能感到那边的悸动,随着一个又一个出场人物升腾。这让杜子犹生出置身错误场所的茫然。看完电影出来,手机上有来自小白的微信消息:“好看吧?”他违心地答:“有点意思。”“只是有点?”那边发来震惊的卡通表情。“可能我对西方奇幻不太熟悉。我比较喜欢中国的,狐仙啊花妖啊。”“《聊斋》?”“差不多吧。”他感到陌生的冲动,想和手机那头的人聊他写了好些年的小说。太荒谬了,他甚至没有在生活中见过她,对她的了解仅仅来自她在群里的活跃。又聊了几句,才知道小白并非托尔金的书迷,而是本尼迪克特的粉丝。和杜子犹的女同事们一样,她称他为“卷福”,语气熟稔如在谈论邻家男孩。杜子犹完全不记得长脸英国男演员在剧中的角色,慎重地表示困惑,那边回以捧腹大笑的贴图。“他是史矛革的配音呀。那条龙!”杜子犹有种上当的感觉。两人的聊天不知怎的转到奇幻世界的龙的呈现。小白说,托尔金的龙其实陈腐,会说话,贪财,总之就是古老传说的那一套。她喜欢女作家厄休拉·勒古恩在地海系列中描述的龙。龙会说话,它们讲太古语,用事物的真名称呼一切。法师们施法也需要用真名。厉害的法师能以太古语和龙交谈。人类讲太古语时不能撒谎,但龙懂得用“不撒谎的语言”弯弯绕绕骗人的法子。故事的最后揭示了龙的起源,让人意外,细想又很合理。杜子犹忍不住问,所以龙的起源是?她答,剧透就没意思了呀,你自己去看吧。杜子犹说,不过西方的龙一直是龙,不像中国的传说,蛇和鱼修炼久了,都能化龙。他庆幸把话题拉到自己熟悉的领域,继续写道,龙生九子,每一个都似龙非龙。西方的龙喷火,东方的龙驾驭风云和雨水。她回了一句,你看起来很懂嘛。隔着屏幕,仿佛能看见她的唇角上扬。这一次,从电影院回家的地铁不再漫长,感觉像是转瞬即至。从地铁站出来,宝山区夜间清冷的街道让他再次怀疑自己在错误的场所。他平时很少这么晚还在外面,周遭显得陌生。他边走边打字问,你平时都在和平影都看电影吗?小白答,EX住在那附近,习惯了去那边。其实我去和平不是特别近,要倒一次地铁。见她如此平淡地提起前任男友,他的心情有些许复杂。大概因为和小白的聊天对文字世界施加了微妙的影响,当晚,杜子犹正在写的小说冒出了一个神秘的女性角色。其真实身份是蛇,“我”当然不得而知。受到某个民间传说的影响,杜子犹给蛇女取名为百娘。百,是白的变音。子夜一点多,合上电脑准备休息的时候,他恍然想到,小白当真姓白?网上的ID未必与真实姓名有关,他的微信名叫“KK”,来自他爱吃的小零食KitKat。(未完待续,敬请期待...)

作者简介

默音,作家、翻译家。1980年代生于云南,后迁居上海。主要作品有小说《甲马》《月光花》《人字旁》《姨婆的春夏秋冬》,翻译有《摩登时代》《真幌站前多田便利屋》《赤朽叶家的传说》《京都人生》《冰点》等多部日本小说和非虚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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