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在蓝天上的起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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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民党飞行员驾百余架战机向我军投诚纪实（一）

陈辉

陆

军不像空军，一名士兵投诚，很难引起轰动效应。但空军就不同了，一名飞行员驾机起义，他所产生的影响是惊天动地的。从解放战争到新中国成立后，国民党先后有２００余人驾驶１４５架飞机弃暗投明。此外，还有国民党空军地勤、伞兵、雷达兵、通讯兵等６０００余名地勤人员起义。这对当时的蒋家王朝来说，犹如爆发了一颗颗空中“原子弹”。
４０年代：刘善本率先驾机投奔延安后，又有１１０名国民党飞行员驾机投奔光明，后来刘善本成长为共产党的蓝天将军。

“欢迎你们到延安来！”５８年前的６月２９日，毛泽东指点江山的手与国民党飞行员刘善本操纵起义战机的手握在了一起。

刘善本是１９４６年６月２６日从昆明驾机起义到延安的，他是国民党第一个驾机起义的飞行员。从此，他掀开了解放战争国民党飞行员驾机起义的序幕。而毛泽东与刘善本握手，则掀开了共产党欢迎国民党航空兵投向光明的历史。

“１９４６年的一个下午，灰色的低云沉重地笼罩着黄浦江，美国军舰和货船像一座座黑色的礁石突出江面，全副美式装备的国民党士兵像沙丁鱼似地被塞进登陆舰的大舱。那一头，码头工人在沉重的货箱下呼喊，箱子里装的是美国卡宾枪、罐头、香烟、橘子、口红……

“我伏在江边栏杆上，面对着这幅阴风惨惨的景象，心头像压着沉重的铅块，手里的报纸、杂志好象一团火，把我的心灼痛：在那上面洒满着一片血泪——美国吉普车制造惊人血案；上海屋檐下一周冻死５００多人；湖南旱灾饿死３２０多万人，灾民在２０００万以上；物价飞涨……。我的祖国刚从苦难里出来，又走向了新的苦难；我的同胞被日寇蹂躏的血迹未干，内战的炮声又响了起来。这是谁的罪过？

“愤懑、焦躁、不安，各种感情在心头起伏，脑子里充满着多年往事的回忆。”这是刘善本几十年后回顾当年驾机起义前的心中感受。

刘善本１９３５年从北京大学附属高中毕业后，面对九一八事变以来日寇对中华民族的蹂躏，立志投笔从戎，“航空救国”，他考入了国民党航空学校，在校期间他读了美国新闻记者斯诺的一篇《共产党领袖毛泽东访问记》，被毛泽东的抗日理论所感染，与国民党的“抗日必亡”的失败论、亡国论形成了鲜明的对照，后来面对八路军真心抗日，国民党假抗日、真腐败、打内战，通过聆听延安广播电台的广播，他的心一步步向延安靠拢。

资料图：蒋介石会见麦克阿瑟（左为麦克阿瑟）

刘善本后来还谈到有一件事坚定了他投奔延安的决心：“１９４６年６月初，我奉命飞东京，载国民党官员去谈判。在那里，我亲眼看到了作为战胜国的蒋介石政府的代表仰承美帝鼻息，奴颜婢膝的丑态。麦克阿瑟的少将参谋长蛮横地说，不能拿日本的轻工业和机器作为对中国的赔偿。他要发展日本的轻工业，拿日本的轻工业品到中国去换取原料。这依然是日本帝国主义的‘工业日本’，农业中国”的老调，使我异常愤慨！这件事充分说明了蒋介石政府投靠美帝国主义，出卖国家民族利益的实质，更坚定了我投奔延安的决心”。

１９４６年６月２６日，刘善本起义投奔延安的机会终于来到了，也正是这一天他被任命蒋介石的专机——美龄号机长，但升迁并没有动摇刘善本起义的决心。

６月２３日，刘善本所在的国民党远程轰炸机大队——第８大队接到蒋介石的手令，将昆明美军移交的通信器材全部运到成都，在飞往成都空中刘善本曾想直飞延安，但预想的情况发生变化，未能如愿。

６月２６日，刘善本利用从成都返回昆明的机会，驾机起义。当时飞机共有９人，而其他８人是否同意起义，刘善本心中没底，事先也无法征求他们的意见，只能在空中随机应变，以智取胜。

B-24轰炸机(资料图片)
２６日早晨，随着一阵轰鸣声，刘善本驾驶着Ｂ—２４型轰炸机从国民党成都机场腾空而起，刘善本对正昆明航向，调整好自动驾驶仪，让飞机平稳地飞着。尔后，他拍了一下身后搭乘飞机的老朋友老陈，他便跟着刘善本走出驾驶舱，来到后舱。刘善本突然一本正经地对国民党成都通信学校实习工厂厂长陈泰楷说：“老陈，我们前面几个人要飞到延安去反对内战，你老站在前面，他们会怀疑你的。”老陈一听，脸色顿时惨白：“老刘，你知道我才结婚，你借个降落伞，我跳下去算了！”“不行，你看，我们现在在云上，下边是山是水也不晓得。如果掉到大山里饿死了，怎么办。我保证到那里后，把你送回来。”老陈听了，坐在夹板上两眼发直，一声不响。此时，刘善本回头一看，在尾夹板上躺着几个通信学校的毕业生，是搭机回昆明的，机组人员与他们都不熟悉。正好来个互相利用。于是，刘善本把后舱门闭上，回到驾驶舱，把门闩上，向通讯士唐玉文要手枪。他正在发报，顺手把枪递给了刘善本。“糟了，糟了！”刘善本装着大叫起来。领航员、机械师、副驾驶都围了上来：“出了什么事？”“后边全是共产党，他们拿着手枪、手榴弹，威胁我一定要把他们送到延安去，否则就和我们同归于尽。”驾驶舱顿时乱了起来，刘善本乘乱把坐椅下手枪的子弹夹取了下来，放进口袋。机械师唐世耀的枪原放在刘善本坐椅旁的地图盒里，他去后舱时，已摘下了子弹夹。此时，飞机上全部手枪都在刘善本的掌握中。“我的朋友老陈也是共产党，事情已经这样了，你们看怎么办？”刘善本假装征求大家的意见。大家沉默了一会儿，副驾驶张受益突然从坐椅上站起来：“我跟他们讲理去！”刘善本一把拉住他：“无论如何不能去，你毛里毛躁，准坏事。你一个人若了祸，大家跟你遭殃。”这一说，大家慌了，都反对他去。大家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只有领航员李彭秀紧皱眉头，琢磨歪点子，果然他拍着图囊说：“没带西北地图，可没办法飞延安！”其实，刘善本的包里就有西北地图，他不便说出，便将计就计：“我去告诉他们，没有西北地图，不能飞延安！”刘善本到了后舱，看见老陈两手抱头，便上前对他说：“老陈，你知道我们要到延安去，这是性命攸关的事。”刘善本拍拍腰间的手枪：“你可千万不要到前边去；否则，发生了性命危险，莫怪我做朋友的没关照。你也告诉他们。”刘善本指了指躺在机尾夹板上的通信学校毕业生。稳住了后舱里的人，刘善本路过炸弹舱时，关好舱门，回到驾驶舱宣布：“我的朋友说，他们话已说出口，不管怎么样，一定要到延安。地图他们有，就在这里。”看到西北地图后，领航员李彭秀无奈只好指明了延安的航向。飞机往延安方向飞时，国民党空军地面电台不时地询问飞机所在位置，通讯士唐玉文就告以“等待”的讯号迷惑他们。飞机飞越４０００多米高的秦岭时，李彭秀又出鬼主意：“他们后边没氧气，我们继续上升，把他们憋死！”刘善本大声说道：“你是跟我们大家过不去吗？共产党遍天下都有，你整死了这几个，你还想活吗？你这不是把大家往死路上拖吗？”其他机组人员也都指责李彭秀，他不吭声了。飞越秦岭３０分钟后，延安出现在眼下，一条明显的跑道出现在面前，正在下降时刘善本突然想到了危险，飞机离山顶只有几十米，下边一开炮不就打下来了吗？刘善本操纵飞机绕过宝塔山，对正了跑道，将机头一推，便着陆了，只用了一点刹车，飞机滑到跑道另一头，便停住了。两名红军战士端着枪走了过来，刘善本拿起所有的手枪往下走，李彭秀拉了他一把说：“让后边的共产党先下去。”“没关系”，我先下去看看。“刘善本说。刘善本跳下飞机，握住前来的红军士兵手说：“我们是反对内战来的。”说着，就把４支手枪交了出去。“这是到了什么地方？”有人在后舱窗口发问。“延安到了！”刘善本拉长了声音，语调中充满了愉快、兴奋。刘善本在解放区(资料图片)刘善本驾机起义后的第４天，毛泽东亲自接见了他。延安召开了欢迎大会，朱德致欢迎词说：“刘上尉退出内战义举，标志着全国人民争取和平民主独立高潮，今后将会有更多的蒋军官兵反对打内战，走起义道路”。刘善本起义后，机组人员中张受益、唐世耀、唐玉文、何辉庭、李荣琛、江焕章愿意留在延安参加革命；李彭秀、陈泰楷等４人不愿意者，由我党发给路费，返回国民党统治区。
1942年,刘善本和周叔璜的结婚照
刘善本起义时没有告诉家人，当时在上海有他的母亲、３个弟弟、１个妹妹和３岁的大女儿，妻子周淑璜又有了身孕。刘善本起义后，就表示要在延安广播电台发表讲话，向全国发表退出内战的声明。毛泽东得知后，亲自找刘善本谈话，告诉他周恩来副主席正设法营救他的家人，让他一周后再发表广播讲话，使刘善本深受感动。后来，他的家人在我党的营救下，全部脱险。刘善本起义后，１９４９年４月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开国大典，他驾机通过天安门广场，接受党和国家领导人的检阅；抗美援朝，他作为志愿军航空师师长参加过我军对美军的首次夜袭轰炸。
东北老航校校领导合影右一为刘善本

他先后任延安总部航空教员、东北老航校副校长、第一航校校长、华东空军混成第４旅副旅长、航空兵某师师长、空军军训部副部长、空军学院副教育长等职，１９６４年２月，毛泽东主席亲自提名，授予刘善本空军少将军衔。

1949年9月刘善本在第一届政治协商会大会上发言

刘善本驾机起义是一个号召，是一面旗帜，正像当时周恩来副主席称赞的那样：“刘善本是国民党空军起义的带头人。”

右一为刘善本

有了弃暗投明的领头雁，国民党空军飞行员纷纷效法刘善本，驾机投奔人民解放军：

１９４８年９月２３日，国民党上尉分队长杨培光驾驶Ｐ—５１型战斗机，从北平飞往四平起义投诚；１９４８年１２月１６日，国民党中尉飞行员俞渤等５名飞行人员驾驶Ｐ—５１型飞机，从南京飞往石家庄起义投诚；１９４８年１２月２９日，国民党中尉飞行员谭汉洲驾驶Ｐ—５１飞机，从青岛飞往沈阳起义投诚；１９４９年１月３日，国民党上尉谢派芬等５名飞行人员驾驶Ｃ—４６型飞机，从杭州飞往郑州起义投诚；１９４９年１月１２日，国民党上尉教育副官高平驾驶Ｌ—５型飞机，从杭州飞往宿县起义投诚；

左起：刘善本、袁也烈、王卓如、景晓村

１９４９年１１月９日，国民党中央航空公司和中国航空公司员工２０００余人、飞机８０余架，在总经理陈卓林、刘敬宜的率领下，在香港通电宣布起义。……到１９４９年１２月２６日，国民党中尉军械员岳哲安驾驶ＰＴ—１７型飞机从台中飞往福州，起义投诚为止，解放战争期间，国民党共有１１０名飞行人员驾驶５３架飞机起义投诚（不含“两航”起义的８０架飞机）。

1964年2月， 经毛泽东主席亲自提名，国务院总理周恩来下令，授予刘善本中国人民解放军空军少将军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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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稿：陈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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