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艺术创作成为自愈的武器
《追梦者》张玉宝 / 南方艺术
匆忙回到家,你准备好白纸和画笔,想透过绘画毫无保留地倾吐自己一天的情绪。三两笔画下一棵老树,可它形体扭曲,树心中空,灰色的漩涡状纹理,褐色的躯干,更深褐色的空心——极疲惫时,一棵垂死的老树大概是最好的写照了。
但你并未就此打住,因为快乐的瞬间又涌上思绪,于是,你又沿着树的空心画上热烈的红叶,再添一只停驻的小鸟,因为一天下来还有所得。可总感觉还差点什么,兴许是彩色铅笔笔触过于清淡,载不住无处释放的热烈情绪?你索性拿出调色盘,拧开颜料盖子,期待软毛刷轻柔的触感能带来不一样的灵感……
American Art Therapy Association
艺术治疗是心理治疗中的一个分支,旨在让人们通过创作艺术作品的方式来释放自己,传达内心需求。一位正在学习艺术治疗的女生告诉 NYLON尼龙:“艺术治疗不像人们印象中的心理治疗方法一样‘硬邦邦’和直接。它重在通过画画、戏剧、音乐、摄影等艺术手段来呈现人内心的感受与想法。这种方式更容易让人减小防御力,氛围也是轻松的,是个有趣的自我知觉过程。人可以直观地和自己交流,这些非言语的交流对我来说是更有温度和力量的。”
曼陀罗花填色 / Freepik
通过艺术创作来自我疗愈一直有迹可循,2017 年,一款名为“Lake:填色书”的填色 APP 获得了当年的苹果设计大奖。“解压”、“轻松”的标签是它令人们趋之若鹜的重要原因。填色的正面作用正在被研究。其实,早在 2005 年,美国艺术治疗协会期刊就曾发表学术论文,探究“为曼陀罗花填充颜色能否解压”这一课题。研究发现,单单 20 分钟的填色就能有效降低实验对象的焦虑程度,为空白的曼陀罗花填色和为空白的格纹填色有着相似的解压效果。2012 年,相似的实验重新验证了这一结论,不过这次,为曼陀罗花填色的减压效果更胜一筹。
填色的治愈性让人们意识到,人也许可以尝试借助绘画等艺术表达形式,把抽象的负面情绪具象化。而艺术治疗的存在则告诉我们,这是一项值得训练的能力。
《王冠》Season1 Episode 9 / Netflix
也许可以说,画家是最擅长把内心世界投射到作品上的群体之一。以素描、色彩等为媒介,他们能够准确却隐晦地传达思绪。
《王冠》第一季第九集中就讲诉了丘吉尔和画家萨瑟兰通过绘画互诉心事的故事。萨瑟兰受邀为丘吉尔画一副画像,作为他 80 岁寿辰的贺礼,合作期间,二人互换画作,都被对方的一副作品吸引。于是他们互相临摹,试图验证自己对于画作的感受判断是否正确。
再一次见面时,丘吉尔毫无避讳地问起了萨瑟兰那幅画作背后的故事。“那是一段黑暗的时期”,萨瑟兰没有过多犹豫地向丘吉尔解释道:“我的儿子,约翰,在刚出生两个月后就去世了。”刹那间的共鸣,丘吉尔也向萨瑟兰讲述了自己小女儿因为败血症去世的事。
在丘吉尔的画中,他有意无意地在池塘深处反复涂上深色的颜料,又在池塘四周画满明媚的景物,通过画画,他好似安置又隐藏了自己内心的悲伤。
Pablo Picasso, The Blue Room, 1901, Oil on canvas, 50.5 x 61.6 cm. The Phillips Collection, Washington, DC. Acquired 1927 © The Estate of Pablo Picasso / SOCAN (2021)
同样是投射悲伤,毕加索蓝色时期的画作装载了失去亲密之人的痛苦,甚至愈演愈烈。毕加索在《召魂 —— 卡萨盖马斯的葬礼》中虚构了一个葬礼的场景,面无表情的哀悼者以及画作左上角的妓女形象统统被蓝色的迷雾笼罩,一种脆弱和无助感油然而生。如今,当人们在毕加索蓝色时期的画作前停留,看见幽暗的蓝色和丑陋扭曲的人物形象时,也能感受到画布笼罩下的忧郁情绪,并产生共情。
画作标题中的卡萨盖马斯是跟随毕加索从西班牙来到巴黎共同追求艺术的挚友,因为巨大的精神压力,他在巴黎街头的酒吧中开枪自杀,于是,便有了这场毕加索为好友举办的,想象中的葬礼。
Pablo Picasso, The Blue Room, 1901, Oil on canvas, 50.5 x 61.6 cm. The Phillips Collection, Washington, DC. Acquired 1927 © The Estate of Pablo Picasso / SOCAN (2021)
荣格在《论毕加索》中解读道:“从静物画开始的——夜的蓝,月光与水的蓝,埃及地下世界的吐阿特蓝,毕加索的人格正经受着地狱的命运的,这是他身上的另外一个人,这个人不肯转入白昼的世界而注定要被吸入黑暗;这个人不肯遵循既成的善与美的理想而着魔般地迷迹着丑与恶。”
草间弥生 / Ota Fine Art
诚然,艺术家永远是独特的个例,他们用更加艺术或形而上的方式,向他人,也向自己呈现情感。草间弥生在一次采访中说:“我用艺术的力量战胜了我的疾病,艺术就是我的武器。”其实,艺术的确正在成为更多人的武器,尤其是对受困于精神性障碍的人来说,用艺术创作来表达自我,提高个体和群体的社会可见度,本身就是一种学习与自我相处的方式。
《挣扎》、《带吊钩的半边人》张宝玉 / 南方艺术
在南京祖堂山精神病医院,有一处专为病人设置的画室,名为“原生艺术画室”。创办人郭海平在接受《澎湃新闻》时,谈到了艺术创作对治疗的作用,他列举了一位病人的例子:“过去平常他经常处在一种悬崖的边缘,他觉得随时都可能掉下悬崖,但是他说,无所谓,他没有什么好珍惜的。那么到我们工作室来创作两年以后,他突然(觉得)每次这种在悬崖边上的时候,他就开始珍惜自己的生命。”
对大多数普通人来说,挽回生命的见证也许太过宏大,难以企及,但是透过一个人的作品,也许,我们可以看见创作者对于表达的挣扎以及渴求。
张玉宝是郭海平的一位病人,在发布在《南方艺术》的公开对话中,他说起绘画对他的意义:“画画可以发泄,可以把痛苦啊、快乐啊画出来。不让画画会觉得郁闷,郁闷得不得了,画出来心情就愉快了。”
《追梦者》张玉宝 / 南方艺术
《追梦者》就出自张玉宝之手,在四方的框架中,他以灰色为底色,在中央画了一团凌乱的云朵,云朵下却生出两只脚来。画面的右下角,是一行歪歪扭扭的落款,写着画作的名字。
谈到《追梦者》的创作心路,张玉宝说:“那张画想了好几天,刚开始那个人是有身子的,有上半身,第二天觉得这个身子不能表达什么,后来想到把它盖起来算了,留了下面二条腿,刚开始想的是桔红色,后来想大白天怎么有桔红色呢,是追梦唉,后来想到深灰色、浅灰色,这时候就把它画下来了。”
在这些听起来相对破碎的语句中,我们得以窥见张玉宝的精神世界。也许我们每一个人都需要一个这样的途径,在独处时将自己的心情摆在纸上,透过色彩或者线条画下自己内心的世界 —— 血色的天空,蓝色的小人,扭曲的树干,都是自我发出的讯号,悬在空中,等待被认识、被安放方式。
《怒吼》张玉宝 / 南方艺术
聊到这里,一个困扰的问题难免会浮现出来——如果没有人看得懂我的画该怎么办?的确,在上面的故事中,丘吉尔遇见萨瑟兰,依靠画作互通有无;毕加索忧郁的蓝色也被荣格看见。我们也贪心地希望有人能够一起分担快乐和悲伤,看见我使用深色的目的,听见我画在纸上的心声。
一位正在学习艺术治疗的女生,向我们解释以“被理解”的艺术创作为目的时候,似乎给予了一条明路。她认为艺术创作是个以自我为核心的过程,“让人看得懂”永远不是责任之一。我想,“以自我为核心”的真正意味是以愉悦为出发点的所有心理波动,既然如此,开心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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