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或许会忘了性侵的创伤，但创伤永远不会忘了他们！
最近发生了两件事。
第一件可以算得上是一类事，就是以某三色为代表的幼儿园被爆出幼儿被虐待及疑似性侵，许多人义愤填膺。
此前我们关于类似虐童事件的文请戳→亲子园虐童事件：焦虑的中产阶级，暴戾的底层，与失格的信任
第二件事是内地第一部公映的儿童性侵题材电影《嘉年华》，首日排片仅仅1.45%，甚至低于一部叫《七月半》的国产恐怖片。
而《嘉年华》的质量，是被许多影评人及观众列入年度十佳的。
我们也第一时间看了影片的点映，久久不能平静。
现实与电影如此大的反差也让人诧异，让人不得不去思考——
当下，究竟发生了什么？
成长的阵痛
创伤永远不会放过孩子
台湾已故女作家林奕含写的《房思琪的初恋乐园》里有这么一段话，我拿来当作我们今天的观点：
“我可以假装这世界没有人以强奸小女孩为乐……我已经忘记八月十一日是什么日子，但是那日起床就开始癫痫、流眼泪，我不是生来癫痫的。可以忘记创伤，但创伤不会忘了我。”
是的，即使受侵害的小朋友们会忘了性侵这件事，但性侵的伤害，还是会伴随他们终生。
都说小孩是善忘的，许多人便以此为借口行凶作恶，许多家长也以此为理由自欺欺人，妥协，和解。
三十多年前，就有一个认为“小孩都善忘”的叔叔，在自家卧室里，侵犯了一个四岁的小女孩。
这个小女孩长大后当了演员，名叫杨蓉。
这个卧室里的秘密在杨蓉心里风平浪静了三十年，如今被三色幼稚园儿童“萌萌哒”的问答唤醒。
“四岁时发生的其他事情都不记得了，唯有这个秘密，甚至是那天空气的味道、温度，那时她的焦虑和恐惧，都记得清清楚楚。”
是的，小孩都善忘，他们可以忘记四岁那年吃过的雪糕和糖，但永远忘不了那把划破灵魂的尖刀。
某种程度上说，《嘉年华》讲述的也是这样一个被尖刀划破灵魂的故事。
导演文晏曾说，影片故事来源于真实生活。
小文跟着因为家庭不幸而抽烟酗酒、意志消沉的妈妈生活。
小文的父母
小文的好朋友小新有个干爹是当地有头有脸的人物，刘会长。某天，两个女孩被刘会长带到酒店性侵。
第二天，两个女孩除了“肚子疼”，不知道在自己身上发生了怎样可怕的事儿。
直到老师发现小文腿上的伤，把她们送到医院。在医生的问诊中，小文依稀知道了“性侵”“处女膜”这种没听说过的词。
早熟的她意识到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严重得有些可怕。
12岁的小文被性侵了，这已经是发生在她童年时期的巨大不幸。
然而，一个更加黑暗的深渊在等着她。
她遭到了母亲的“荡妇羞辱”，被打耳光，撕烂裙子，剪掉长发。
她遭到了医生的黑白颠倒，明明自己是受害者，却被大人们百般质疑。
她还被警察反复纠缠，一遍遍要求回忆细节，接二连三地重复噩梦，造成二次三次伤害。
本是受害者的她成为大人眼中的“荡妇”，于是女孩失去了对大人们的信任，也对社会失去了信心。
这样的小文，长大了会变成什么样呢？如果她够坚强，她或许变成小米，聪慧而冷漠。
如果不够坚强呢？或者，她会在许多年后的午夜梦回里，让自己变成林奕含吧。
再来看另一个女孩，小米，她是旅馆的服务员，也是性侵案的目击者。
关于小米的身世，我们从零星的细节里得知，她马上16岁，三年前从家里抛出来，用黑户的身份打过16份工。
她冷漠、倔强，明面上唯利是图、明哲保身，实则聪慧过人，公正坦荡。
电影里小米这个角色，在几句似是而非的对话中，我们有理由相信，她也曾经遭遇过猥亵的事件。
她对此避而不谈，或许是忘了，或许不想记起，但她的行动告诉我们，她一直在逃离。
小米在酒店干的都是别人不愿干的活，但老板只付她每个月600块，尽管这样，小米对“管吃管住”的现状很满足。
“我喜欢这座温暖的城市，连流浪汉都可以在路边舒服地睡着。”
这像是一个15岁少女该有的人生感悟吗？到底经受了多少磨难才会有这样的价值观？
心理学家说，童年的经历，能在大脑里留下意识层面的记忆。
也就是说，如果带有强烈的情绪，就算细节都忘掉了，情绪还在，它会隐藏在某个阴暗的角落，与孩子一同成长，影响着他们的一生。
所以你可以想象，一个被性侵的孩子，在他的成长过程中，随时可能会被那头隐藏在大脑皮层中的恐怖巨兽撕得粉碎。
电视剧《如影随形》中也有这样的例子，张延饰演的“米朵”因为五岁时被老爷爷诱奸，产生了长达数十年的梦魇和阴影。
此后的二十多年，这段代表屈辱和痛苦的“鬼梯”反复在梦中出现，每次出现，都带给她无穷无尽的心理折磨。
当长大成人后的她机缘巧合再度来到“鬼梯”所在地，梦魇顿时与现实相重叠，五岁时所遭遇的一切痛苦、绝望、恐惧、焦虑一同向她涌来。
她崩溃了。
所以，那些以为孩子善忘的性侵者、家长和围观群众，你们实在太天真了。
恶魔的诞生
利益共同体造就的性侵者
儿童性侵古已有之，这是一个从来没有根治干净的恶疾。
幼女与娈童，一度成为士大夫们的风气，可就是在那个达官贵人说杀就杀的残暴年代，玩弄幼儿也是被唾弃的，“不登娈童之床，不入季女之室”，这是一个做人的基本准则。
《熔炉》的这张脸，比恐怖片里面的鬼都吓人
而到了21世纪呢，根据最高人民法院消息，2013年到2016年审结的儿童猥亵案件高达10782件，明显有越来越严重的趋势。
是人性变得更糟糕了？还是为所欲为的代价更低了？
——以上的追问不会有结果。
因为，探究性侵者的心理是件愚蠢的事，我们往往一言蔽之曰：恶魔。
但明明昨天还是和蔼可亲的叔叔，今天怎么就变成了恶魔？这是需要我们留意的事。
《素媛》里借伞的叔叔心怀鬼胎
事实上，在心理学中有一个观点，那就是群体概念，在上上个世纪的那本非常著名的小书《乌合之众》里已经说得非常清晰了。
也就是说，人们会不自觉地纳入一个群体中，而在群体的作用力下，人们可以变得更好，或者更糟。
《总有一天》里的老师们相互勾结，虐打、性侵孩子们
具体到性侵儿童这件事，性侵者（往往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调查者（往往是警察）、提供证据者（往往是医生）、甚至部分诉求者（家长）往往不自觉地组成了一个群体。
《嘉年华》这场在医院中举行的“新闻发布会”医生、警察说的的每一个字，都让人听着恶心
拿《嘉年华》举例，这几个代表人物就是会长、王队、医生、张新新的父母。
这是一整套所谓真相的闭合环。
我们可以推断出，在性侵之前，这个群体就存在着钱与权的相互作用力，他们及更多的人牢不可分，组成了一个超稳定的社会关系。
正因为稳定，便导致了问题。性侵事件发生后，他们甚至无法破坏这个稳定体，于是撒谎与妥协继而产生。
中国是个人情社会，从古至今，大多数人的所谓自我价值实现是寄托在别人的评价上面的，在这种情况下，一旦组成一个哪怕是松散的利益体，这种结构也很难被改变。
与这个利益共同体对抗的话，后果可能跟小文的爸爸一样，连住所都受到威胁
心理学上又说，群体中的人们智商是极低的，所以更多时候不是不愿去分辨，而是根本没有分辨力。
王队不是不信，是不会信
就拿性侵者来说，《嘉年华》里虽然没有挑明，但根据偶尔出场的几次状态看来，刘会长根本没有把性侵幼女的恶行当作多么了不得的犯罪的。
在那样一个环境下，他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福利。
电影揭示的一个最可怕的事情是：如果一个利益体在相互作用力下能够颠倒黑白，那么这个群体里的所有人势必都会把作恶当成理所应当。
有一个细节是镜头扫到王队盯着游泳的小文目不转睛，这让我们不寒而栗：如果王队有机会，他是不是也会是那个性侵者。
一个群体里的人的思维，基本上是一致的，智商与道德，被这个群体的特质所替代。
在这样的前提下，我们再来看这个少女性侵事件，你会发现一个近乎绝望的结果，那就是在这样的闭环结构之下，你根本不能阻止接下来更多的儿童性侵事件发生。
甚至有统计显示，曝光的这些案例中，有超过六成作案者为多次性侵。
这意味着什么？不但在现有的关系闭环中作案风险极低（所谓幼儿证言没有可信度），甚至在道德层面，也有很多人不以为然。
为什么不回家？说了又有谁信呢？
如果要改变这个状况，必须从这个群体组成方面入手，不但要健全法制，还要从根本的利益关系方面来厘清。
只有每个人都成为不依附他人也有安全感的个人，他才会有廉耻之心与敬畏之心。
E姐结语
这几天一直处在一种压抑的情绪里。
在写下一段痛心疾首的文字的同时，我们也会对自己的无力感到失望。
因为除了写东西，我们什么也做不了，我们只能用言语去铭记，去抗议，却无法阻止这类事件的再度发生。
如上所说，这个事情接二连三的发生，是某个利益闭环互相作用的结果，但谁能打破沉默呢？打破了沉默之后，会不会陷入更深的沉默呢？
我们唯一能做的，是更有耐心地重视这件事，而不是只有三分钟的愤怒。
我们该关注幼儿园的合理化，关注幼师待遇和准入机制，甚至关注小朋友的性教育。
同时，我们也应该注重大众娱乐对此类事件的影响。
比如网红许豪杰被曝开办儿童色情网站，比如6岁的“美心妹妹”被诱导拍摄带有性暗示的写真集。
对于这样的恶趣味，请坚决抵制、举报，绝不姑息。
又比如电影《嘉年华》，一部戏剧对人们的影响大于十部大块头的专述。
请给它哪怕多1%的排片，让大家把现实形象牢刻在心中，这类事件才会有更持久的关注。
我们不希望儿童性侵的发生率越来越高，不愿意幼儿虐待的事情成为普遍现状。
那样，每个把孩子带到这个世界，或者即将把孩子带到这个世界的我们，都是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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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头条の主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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