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人家的孩子学艺术,只能变成“会琴棋书画的韭菜”?
还记得我们写过一篇“田埂上的芭蕾女孩”吗?
前两天,我在小破站纪录片里看到一个猪肉店里起舞的9岁芭蕾女孩……这也是一个诗意且令人感动的故事。
故事里的主角之一依然是《田埂上的芭蕾》里悉心教导端村的孩子们跳舞的关於老师。这一次,猪肉店里起舞的小女孩让我更加确信,美与优雅是不分阶级的。
从田埂到猪肉店,芭蕾的舞台无处不在
这个天赋惊人的小女孩叫云儿,是云南那夺村一个九岁的小女孩儿。
云儿的父母在市集经营着一个肉摊子,不用上学的时候,云儿四点半起来,跟着妈妈到肉店帮忙——擦猪肉、装猪肠、烧猪脚,手脚麻利。
对于云儿来说,在肉店最开心的事情,就是跳舞。
妈妈意外了发现云儿的舞蹈天赋,可大城市的舞蹈课实在太贵,母女俩只好在家对着视频一个一个动作地练。
云儿自学跳舞的事情,很快被“彩云计划”里的老师们知道,而这个计划的发起人,正是当初把芭蕾舞带到河北端村的关於老师和妻子张萍老师。
从2016年开始,张萍夫妇每个寒暑假都到那夺村教孩子们跳舞,遇到云儿后,张萍索性从北京舞蹈学院辞职,回老家云南长驻。
按关於老师的话,他在北舞教了二十多年,学生里精中选精,优中选优,都没见过云儿这么有天赋的孩子。张萍必须长期留在云儿身边,才能给她最好的辅导。
纪录片的最后,云儿和几个特别拔尖的孩子,被带到了央视参加录制节目,张萍亲自为云儿和姑娘们编了舞蹈和歌曲。
观众们因此知道,云南的大山深处,有这么一群宝藏孩子,她们和城市的孩子一样,眼里有光,梦里有诗和远方。
这已经不是关於和张萍第一次奔赴山谷和田野教学了。
从2013年起,关於老师每周都会从北京出发,到端村教那里的孩子们跳芭蕾舞。
在此之前,端村女孩很少能接触艺术,孩子们都在复刻同一个模板:考大学之后留在外面打工,考不上就在家务农。
最初,关老师只是觉得艺术的本质不分阶级,孩子们在田埂上跳舞的场景也很浪漫,并没有想过用芭蕾改变孩子的命运。
没想到,孩子们对芭蕾的爱竟然一发不可收拾。
每天放学,孩子们自发约在一起练基本功,没有把杆,就把腿搁到楼梯的扶手上压。
没有镜子,她们就爬到别人的楼顶,以墙上的剪影作镜子。
久而久之,关於老师发现,这些生长于乡野的女孩们从芭蕾中获得了美丽和尊严。她们对未来的规划和憧憬,也跟着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曾经那个在楼梯杆压腿的女孩马悦,现在已经是辽宁芭蕾舞团附中的学生。当年瘦瘦黑黑的“丑小鸭”,如今长得亭亭玉立,气质卓绝。
因为家境贫寒,只能默默收起舞鞋,准备辍学打工的女孩王旭雅,最终以对舞蹈的坚持感动了父母,在老师的帮助下,考入石家庄艺术学校,
曾经只会在田野里疯跑嬉笑的“小土妞”珠珠,跳出了农村,还与大提琴家朱亦兵先生同台演出。
学芭蕾原来真的可以改变农村女孩的人生轨迹。
作为被芭蕾舞改变命运的小孩,马悦也加入了“彩云计划”,到云南教孩子跳舞。
她也想把艺术的种子种进和她曾经一样迷茫的孩子心里,然后一起开出向阳的花来。
普通人家的孩子搞艺术没前途?
总有人关心和讨论,“学艺术到底有没有用”这个话题?其实艺术本身从无过错,问题出在我们对它的期待。
前一段时间微博上有个话题,是外卖小哥在工作中,用公共场所的钢琴弹了一曲。
回复中大部分是惊讶和感动,但也有人表达了不同的看法,譬如某大V就贴出一个“鸡娃妈妈”的感慨,说看到外卖小哥弹钢琴突然就不想逼着孩子学了。
因为“富人家的孩子学了琴棋书画,能成为有气质的富人;穷人家的孩子学琴棋书画,大概率只能成为懂琴棋书画的韭菜”。
关于乡村艺术教育最大的争议其实也在于此:它不实用,无法帮人接近那个闪光的“前途”。
这让我想起了今天的另一个“大新闻”——庞麦郎。
那个穿着滑板鞋期待时间会给他答案的男人,终究还是滑入了躁郁和精神分裂的深渊。
2014年,《我的滑板鞋》成为年度神曲,大街小巷谁都会来一句“摩擦摩擦是我们的步伐“。
坊间对这首歌的争议一直很大,有人觉得“很low”,但也有乐评人觉得他很有灵气,创作真诚,导演贾樟柯甚至曾为《我的滑板鞋》哭泣,说这首歌有一种准确的孤独。
庞麦郎25岁之前一直住在汉中市的农村里,去过最远的地方是镇上,拥有自己的一双滑板鞋是他的梦想。他从小喜欢唱歌,自己写的歌词记满了笔记本……可以说,他确实是有艺术天赋的孩子。
一夜成名后,他有过风光的日子,第一次演出来了200多人,《我的滑板鞋》前奏响起,台下观众的合唱和欢呼异常热烈。
可惜,没有受过系统专业音乐训练的他很快后继无力,而没有资源也没有渠道的庞麦郎,从未被正视为一名歌手,经纪人接的商演也在反复消耗他最后的热度。
很快,他成了网民和媒体嘲弄的对象。2017年他办个唱,现场仅来了7个观众。
经纪人说,出身底层的庞麦郎是中国的梵高,是一个饱受精神分裂症折磨,依然在坚持创作、坚持热爱的艺术家。
梵高式的悲剧,却未能迎来梵高式的肯定,也许这肯定永远不会有。
庞麦郎曾莽撞地冲击阶层和命运,却被人们当成笑话,他的悲剧,似乎成为了“穷人搞艺术没前途”的另一个注脚。
所以 ,那些考进了舞蹈学院的穷孩子,将来前途会如何?也会遭遇庞麦郎式悲剧吗?
我没法推测他们的人生,但就像马悦说的,她们在艺术中学到的不仅仅是舞蹈的才能,还有和芭蕾有关的人生哲学。
关老师会告诉她们,跳芭蕾的时候,脚要使劲往下踩,牢牢抓住地面,而胯和上身,要使劲往上拨——就像做人一样,既要脚踏实地,又要积极地往上生活。
我想,艺术不一定改变命运,但在他们接触艺术的时候,命运的蝴蝶就已经在千里之外开始振翅了。
学艺术,并不是为了当“人上人”
庞麦郎的悲剧让人唏嘘,可我想,这并不是艺术的问题吧?
就像 “只能成为懂琴棋书画的韭菜”看起来很有道理,但一切失落的根源都是不切实际的期待——人类社会从来没有任何一门技艺直接和“人上人”相关。
我无意攻击这位妈妈,但看到外卖小哥弹钢琴,就觉得钢琴不高大上了;看到“贵族”弹钢琴,就觉得钢琴是成功的阶梯、气质的标识……这实在有点自说自话,捧高踩低。
这也是庞麦郎式悲剧的根源,我们根本不去考虑庞麦郎的歌好不好听,就像许多人根本不认为余秀华是一个诗人。
仅仅是因为出身,就把他们当做是小丑,当做一次性的消费对象。
那位“鸡娃妈妈”有一句潜台词,当“有气质的富人”才有意义,而“有气质的人”一文不值。这里面根本的差别是“贫富”,气质是无用的。
这是物质崇拜视角下的畸形艺术观,如果艺术没法带来优越感,无法将人送到青云之上,它就是负资产。
我认为乡村的艺术教育并不是太多了,而是太少了。我们需要更多人去告诉那些满身泥土味的孩子什么是艺术。也许它的发展确实和贵族祭祀阶层有关,但艺术的本质仅仅是些使人类内心的愉悦的小技巧,如此而已。
既然它在本质上就是超功利的,现在要求它成为进阶的工具,显然是无理的非难。它不是通往富贵和阶梯,也不是任何一个阶层独有的徽章。
那位外卖小哥能够在工作闲暇弹奏一曲,那些大山女孩能够在农忙闲暇时跳一支舞,意义不在于他们因此进入了上流社会,而是他们除了生活,还有一个远方。
贝多芬的《命运》所要激励的,不正是在生活中漂泊无依,被命运扼住咽喉的人们吗?
如果你们听过德沃夏克的《自新世界》,那激荡的篇章也是在诉说同一件事——有一个远方,那里公平而自由,风中有花和麦香。有一个远方,它不在云上,而在人间,可以到达。
为什么要强行将“穷人”和浪漫割裂开来?有一个远方,这本身就意义非凡。乡村艺术教育,这是将原本属于民众的东西带回他们身边。
也不用一直拿着庞麦郎的“失败”做反面例子。
庞麦郎孤僻,因为他几乎是一个人在世事浮沉中走了那么远。如果从小有好老师,有好伙伴,事情会不一样。
E姐结语:
我希望有一天,那些田间嬉戏的小孩子也能谈论肖邦、莫奈或者伍尔夫,希望他们能画出梵高的向日葵,而避免梵高的命运。
这样的愿景所需要的,是像关於老师这种回归艺术本质的教育者。有更多发自内心的热爱,从偏畸的功利中将“艺术”的概念矫正回来。
人人皆知“有用之用”,追逐教育所带来的现实红利,这本来也无可厚非。但如果因此就贬抑和排斥那些无法带来红利的教育,那情况就太糟糕了。
一个民族的艺术修养,是无数人“无用”的技能堆积起来的,在快节奏的现代生活中,这种积累原本就在消解。
所幸,我们还有无数有弹钢琴的小哥、爱画画的孩子、喜欢幻想的小学生、乡村的剪纸能人们在自发地维持这种积累——去田野中教芭蕾,不仅美,还伟大。
它影响的是个人的情趣和审美,更是宏观尺度上“艺术”的生命力。
所以,我始终会赞美那些不畏艰苦在乡村做艺术教育的人,留住那个“远方”,是功德无量的事。
今天的深夜话题是:
你学过艺术吗?艺术对你的影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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