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驻地生活家 | 韩博:就着地方志,听酒洗人影

LCMedia 喜林苑LindenCentre
2024-08-30




梭罗曾说:“从圆心可以画出多少条半径来,生活的方式就有这样的多。”我们身处在一个圆当中,当从R1转换到Rx,生活维度会变得更为立体,思想也会随之更富有弹性。
“驻地生活家”企划邀请来自全球的跨界创作者来到大理,置身于非日常的多元空间中,体验另一种生活,并与当地社区分享自己的创作灵感和在地感悟。让经验在碰撞之间,擦出闪亮的火花。


韩   博

韩博老师过着标准意义上的斜杠人生,他有很多身份标签:诗人、艺术家、小说家、戏剧编剧、旅行作家、媒体人、电影策划等等,因为他认为可以用任何一种媒介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他17年前曾经来过喜洲,这次故地重游,每天都漫步在金秋的田野间思考和创作。我们和韩博老师的访谈从他在喜洲的旅行体验,谈到他的艺术创作,再聊回城市与乡村、国际与本土之间的联系。对韩博而言,行之于途而应于心,即为良好生活。

喜林苑 x 韩博

1. 

喜林苑:您曾经在2003年来过喜洲,这次再来有什么不一样的感受?

韩博:这次来已经不大认识了。03年我来喜洲的时候,这里没有一家客栈,院落也基本不对外开放,极为宁静。当时我想参观严家宅邸,但里面是卖茶叶的,遂失之交臂。

不过这次再来,喜洲给我的感觉还是自在平和。因为它的稻田就在古镇边上,向外不断绵延,非常开阔。人与自然的尺度也把握得很好,可以随时在稻田间散步漫游,我每天都会去田里走几圈。

韩博 摄
*下文照片若无特别注明,均为同一作者

有一天和林登夫人吉妮聊天的时候发现,我这次入驻的喜林苑宝成府,很可能就是之前我想进而未得的严家院落,若是这样,那就太巧了。

喜林苑:您这次在喜洲发现了什么有趣的地方吗?

韩博:我觉得喜洲不是一个景点,它特别适合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慢慢感受。

我骑车在附近村子遛弯的时候,看到了很多土地庙,里面都有香火。我觉得云南这个地方,人、神和土地之间关系特别密切,和日常生活贴得很近。而且他们供奉不同来历的神和人,大家济济一堂,十分有趣。


另外,喜洲镇上那些老建筑也很有意思。一方面白族传统的三坊一照壁建筑风格还在,另一方面Art Deco装饰艺术的元素非常明显,据说当时是从上海请工匠来做的。

从喜洲回来之后,有一天我在上海音乐学院附中对面一个西餐厅吃饭,看到附中墙上的很多线条和喜洲很多建筑很像。这说明当时喜洲的富裕,不仅是在物质消费层面上,还有精神文化的开放和包容。

喜林苑:我看到您画了一幅关于喜洲的画,可以简单为我们介绍一下吗?

韩博:对,我从今年开始,就特别想把一些真实空间里的中国式涂鸦挪到自己的画里,作为绘画与现实产生对话的一个桥梁。

韩博x喜洲《黑猫白猫》

“玩到一起,吃得合理”是喜林苑旁边一家餐厅墙壁上的涂鸦,它字的写法很特别,总是在收尾的地方弯两下,有意思,有江湖味。


“今朝天上见”是我在一户人家门口墙上看到的。喜洲墙上的装饰经常会分割成一块一块,有诗有画,其实有点像拼贴艺术。


“四条腿四张嘴”是我在镇子上看到的一个农业机器,把收好的麦子放进去就能吐出稻谷;黑猫白猫则是讲一个大时代的背景。

2. 

喜林苑:您是什么时候开始形成如今的绘画风格?受到了哪些艺术家的影响?

韩博:我以前画过中国画,但后来我发现国画最好的境界就是画的和古人一样,在那个系统里你很难再创新了。但现代绘画的本质就是和前面的人不一样,西方学艺术史的目的就是让你知道前人做过什么,然后尽量去避免。

韩博作品《刺挠》

毕加索是我最喜欢的画家,但我要避免画的像毕加索(笑)。他十几岁就可以画得像拉斐尔一样,但他放弃了古典流派,转身从非洲和古希腊学了很多东西。通过自己的创新,和整个人类的艺术史建立了联系。他不断地破除否定自己,到后来连立体主义也不搞了。但我特别喜欢他晚年的东西,那种糊里糊涂、为所欲为的创造力非常强。

韩博作品《再睡一觉》

我还喜欢德国表现主义,胜过法国的印象派和超现实主义,因为德国那边和现实的对话更强烈,也更自由。德国艺术实际上影响了二战以后的美国,因为希特勒喜欢古典艺术,把当时很多杰出的艺术家和科学家都赶走了。如果没有希特勒,美国战后的艺术和科学可能也就没那么牛。

韩博作品《西瓜》

还有美国涂鸦艺术家让·米歇尔·巴斯奎特,他不是学院派出身,但他的作品能打动所有学院派的人。

喜林苑:您觉得自己在诗歌与绘画创作之间相互会有影响吗?

韩博:我觉得基本没有影响,对我来说是完全独立的两个创作。可能和大脑构造有关系,因为在大脑分区中语言和视觉是分开的。一开始我就发现,我基本在白天进行文字创作,晚上写不了;但晚上绘画的状态却更好。

喜林苑:您的诗被翻译成很多种语言,但弗洛斯特说:“所谓诗就是翻译之后失去的东西”,您怎么看自己诗歌的译本?

韩博:其实我的诗在汉语里也非常难懂(笑)。国外一般是以翻译工作坊的形式,我会和译者在一起工作一段时间,彼此讨论。其实每个语言翻译出来的效果都不太一样,我俄语的译者告诉我,看了同一首诗的英文版和德文版,感觉像是两首诗。翻译里肯定有创作的成分,但需要保持基本的精神。

语言比预期走得更远
苦心积攒的念头尚在山脚
语言早已翻过垭口
——韩博《第西天》节选

喜林苑:您在创作的时候有些什么习惯?

韩博:以前我还没写长篇的时候,朋友格非就告诉我:“如果你要想写长篇小说,你就要六亲不认,谁叫你也不出去”,后来我发现这是真的。

旅行的时候会有很多陌生的事物刺激到你,灵感随之乍现。所以我在旅行中会打很多草稿,无论是写作还是绘画。但真正的完稿要回到工作室里,集中精力,排除一切干扰。

喜林苑:这次在喜林苑“小镇电影之夜”上放映的《Tristia》是您第一次涉足电影领域吗?

韩博:对,第一次。感觉拍电影比排戏容易(笑)。有人说,电影导演什么都不用做,坐在那里就可以了,因为各个工种你都可以请到最好的人,而且不需要真人在舞台上一遍一遍呈现。如果有些人和你比较熟悉,就容易产生默契,一起创作会非常愉快。

“小镇电影之夜”《Tristia》放映现场

我们电影只拍摄了一天,拍摄之前我们也只排练了一次。排练的时候我们讲了时代背景,读了《哀歌》,彼此交代了一下初衷,然后在音乐上找感觉。试了几遍之后,找到共同的支撑点,回去后再各自思考。

韩博老师电影会分享现场

我们把音乐作为影片中一个结构性的东西。音乐人都来自不同领域:有做实验音乐的美国人,他很少用常规乐器,经常用捡来的或者宜家的材料创作;大提琴手是彩虹合唱团里请来的,介于古典和流行之间;拉手风琴的小伙子很年轻,但表演时力量特别强。

演员有制作歌剧的,行为即兴表演的,做电影和舞台剧的。正是因为大家来自不同的领域,所以特别能碰撞出新的东西。

喜林苑:可以回忆一下拍摄那一天的氛围和体验吗?

韩博:拍摄那天的空间氛围出奇地好。那是上海的俄罗斯圣尼古拉教堂,我们拍的时候正好赶在思南书局诗歌店装修。脚手架还在,增加了空间的围度,电影里手风琴家就坐在脚手架的二层演奏。
 
《Tristia》剧照,导演:张学舟

我们事先请了一个俄国人,把曼德尔施塔姆的《哀歌》朗诵录好,现场放的时候声音回荡在教堂里面。诗歌一出来,那些艺术家就明白该往哪个调子走。他们也来感觉了,感受到不同的历史层面突然堆积在一个很狭窄的空间里,很刺激。

另外,现场是怎么样我们就怎么来。比如教堂门一开,就有风吹动工地上的塑料布,最后出来的视觉效果很棒。

喜林苑:您的电影这次入围了柏林诗歌电影节,什么时候公布结果?

韩博:应该是11月下旬,但欧洲疫情最近特别严重,估计去不了现场。

喜林苑:可以简单谈谈对后疫情时代对看法吗?

韩博:在我看来主线就是民族主义和国际主义的搏斗。本来就存在的一些问题会相继爆发出来,像多米诺骨牌一样,不容乐观。

3. 

喜林苑:喜洲是一个偏安一隅的小乡村,您生活在上海这样的大都市,您怎么看如今城市文化和乡村文化之间的关系?

韩博:我认为中国城市和乡村在文化层面上存在一定的割裂。在城市里,你可以去博物馆看最新的展览、戏剧,参加各种讲座和交流会,但在乡村生活你就会失去这些。

我看到云南很多的乡村里有古戏台,就在村子最中心的位置,这对曾经村民的文化生活起到一个结构性的力量。但如今演出越来越少,戏台成了空架子,文化交流似乎从日常中剔除了。我觉得是应该想办法把当代的文化和艺术引进乡村。

沙溪寺登街古戏台

我这次去沙溪看了钱小华做的先锋乡村书店,想法很好,但和村民的互动性仍有待加强。美国的做法是有基金会邀请艺术家和作家到乡村驻留,作为一个长期的项目,每天都有艺术家和作家在这里进行创作,和当地人沟通和分享,每周则会有向公众开放的讲座和展览。

你们喜林苑的“驻地生活家”项目和定期举办的文化交流活动也非常好,我觉得还可以多邀请一些当地人来参与。喊村民们一起来看电影、听讲座,谈谈他们的看法,这样乡村和城市的文化交流就活起来了。

喜林苑:你曾经说过,“东西方其实不存在对立,整个人类文明是一体的,应该在相互交流中发展”。那您认为在当今的语境下,中国乡村的本土文化要怎样与国际相互对接?

韩博:我觉得任何传统的本土文化,要有当代性,有现在还活着的理由,不能是一块“化石”。国际上会用一种新奇的眼光来打量中国的乡村传统,变成一种符号化的遗产。但其实只有在当地得以延续的本土文化,才是有价值的。

喜洲在这方面保存得比较好,它还是一个活的镇子,很多当地人仍然按照原来的方式生活劳作。有些古镇因为经济趋利,已经变成了不可持续的“死镇”。

喜林苑:如果让您选择一个隐居的地方,您会选哪里?

韩博:不考虑现实因素的话,国内肯定就云南了,气候和风物独一无二。国外的话最想退隐的地方是苏黎世,那座城市的文化氛围和自然环境各方面的平衡点都很好。备选的话可以是希腊和意大利的小地方。想象一下,古典时期、文艺复兴、现代艺术都活生生地在你身边,那种感觉太棒了。

喜林苑:您在嘉宾留言本上的留言是“在喜林苑的域”,这个“域”的含义是?

韩博:这是我套用了喜洲县志里的一句话。“域”不止一个地理空间,要有一定的积淀和内涵才能成为“域”。

喜林苑:如果用一首诗来形容喜洲,您会选择哪首?

韩博:这次我在喜林苑宝成府的最后一天,和朋友在餐厅的屋顶把酒夜谈,那感觉很像03年我来大理时写过的一首《觅》:

酒就直心,洱海
就苍山,屋顶上,他
就着地方志,听酒洗人影。


采访与编辑 | 俞泓嘉
图片|韩博、梁小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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