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时间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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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沈好好

排版：沈好好

图片：网络

正文字数：3099

曾经有一个机会放在南颂眼前，她珍惜了。

南颂在半梦半醒的时分，出自强烈意愿与掌管着人间创造与秩序的神做了一个交易。

“神呐，我这个暑期翻阅了不少书籍，我才知道原来我们不能永远停留在同一个时期。我眼下的这些欢乐的时光会一去不复返。”

神摸了摸自己花白的胡须，翻了翻突然闪现在祂眼前金晃晃的册子，煞有其事地翻查，随后阖上，直言道：“你比大多数人都要提前看到了天机。”

南颂靠在床头的位置，差点被眼前这一道金光闪瞎了眼，她忙不迭地捂住眼睛。

“正所谓，天机不可泄露。”神盘腿坐在南颂床脚处，语气严肃道，“你必须保证不把你知道的用语言的形式告诉任何人。”

“作为保密的条件，你有一个机会，得到我所赠予你的这世间所有你想得到的一件物品。”

神面对眼前这个十八岁少女也颇为头疼，她还不知道他要提出什么价值过高的物品来。祂最近睡眠严重不足，等会儿还要去同掌管人世间宝藏的神对接。

祂同祂打交道，总是觉得麻烦极了，年底诸神开会，祂都是尽量躲避着祂，没办法价值观不同的神，就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南颂一知半解，讷讷地点头，随后问道：“世间所有我想要得到的物品？”

“不好意思啊，神，我不太懂这些物品的范围。”

神了然地点点头，随即解释道：“物品的范围，就是世间所有的珍奇，物质上财富，有如宝玉，价值连城。精神上有如人间真爱，千金难买，肉眼难以看到的稀罕之物，甚至权力、名声、地位……只要你想，我都可以赠予你。”

南颂瞪大了双眼，一脸不敢相信，她此刻脑袋了完全呈现一片空白，手哆嗦着拿不定主意，但是十八岁的她清楚地知道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我今年十八岁，很多决定……”南颂支支吾吾地说道，“能否给我一些时间与我的父母商量……”

神立刻打断了南颂那个不切实际的幻想。

“机会只有一次，只有现在。”

祂是掌控人间创造与秩序的神，她是凡间最普通的家庭所生的女儿，她在祂面前显得格外的弱势。

若不是祂还同时兼顾着公平，其实大可不必与她进行这一场交易，祂原本完全可以让祂的朋友记忆之神抹去少女最近开悟的一段记忆。

但祂心中还有一把公平的秤砣，因此才会出现在少女的梦境里。

少女略作纠结状，神看不下去了，循循善诱道：“其实我知道你心里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你想要一直停留在眼下欢乐的时光里，可是日后每一个阶段你都会有同等的机会获得欢乐与幸福。”

“不如选择宝玉，我为你挑选一块宝玉，让你们全家人少奋斗至少五十年。”神结合这家人的实际情况为她推荐最合适的珍宝。

南颂摇了摇头，认真地说道：“神啊，可我想要我的外婆尚在人间，我们一家人团团圆圆，而我常伴他人左右，这才是内心真正想要的，当然我们不是天天团圆，也偶尔离散，但始终都在一起。”

“可是没有痛苦，快乐将毫无意义。”神说出一句人世间的箴言。

南颂摇了摇头，她不理解。

“我想要成为时间老人。”南颂异常坚定地说道。

“好，既然你执意如此，那就满足你。”

祂已经意识到这个少女越来越清醒了，立马拿出协议让她签下自己的大名。

“神呐，我会保守天机。”

南颂醒来那一刻只觉得头隐隐作痛，拿起牙杯牙刷从房间里走到院子里在在水龙头旁边漱口时，发现蓝天白云之下，站着她的外婆，一切又恢复成了她十三岁时的模样。

外婆又来他们家找妈妈聊天了。

自她有记忆以来，妈妈和外婆永远有说不完的悄悄话，他们在一起的时光温柔得像是棉花糖。

夏日里，爸爸会把二楼的彩电搬到一楼，一家人在一楼打地铺。夜里，透过窗户南颂能感受到月光透过窗前隐隐绰绰的枝丫照进来。

她抬头看那一盏吊扇，在黑夜和月色交相辉映之下散发着迷人眼的柔和之光，美得令她产生眩晕感，伴随着扇叶的风速成为南颂心里无人分享的秘密。

这样的大好时光，家人们已经坠入沉沉的睡眠当中，而她看着头顶那一盏吊扇也逐渐进入了梦的故乡。

以前的岁月这样美好，也并不是全无痛苦。痛苦的根源在于失去，失去了所爱的人。所以一切就像是重新洗牌一般。

外婆的其中两个儿子因为家产分配问题产生了重大矛盾。而妈妈则失去了一个可以倾听与诉说的温柔乡，而南颂的失去则是一日日慢慢显露出来的。

她因此悟出了这样的一段感受：如果不想失去，就不要拥有。

距离当初她与神做交易已经足足过去十年了。

她还是十五岁，实际年龄应当是二十八岁。

成为时间老人之后，她除了一直重复着同样的生活之外，偶尔也需要兼职一下其他人的人生，神将她聘请为管理员。

有时候掌管创造与秩序的神不忙的时候，还会和她一起坐在她家屋顶上闲谈。

神下巴处的白色胡须已经消失不见了。

此刻眼前的神，好像容光焕发，活脱脱人间的少年模样。

南颂感慨道：“还记得初见你的时候，你长得有些慈祥。”

“十年一个幻象。”

“容颜不过是一个假象。”神解释道，“就好像人出门之前要套一件衣裳。”

对于这个简单粗暴的解释，南颂瞬间理解了。

“你有没有后悔当初做这样的选择？”神好奇地问道。

“没有，我觉得很幸福，我的家人也很幸福。”南颂直言道，“如果人人都可以做这样的一个选择，我看很少有人真的会去选择财富、金钱、权力、地位。”

神疑惑地问道：“为什么？”

远的不说，以祂这几百年手头上经手的案例来说，绝大多数人还是会优先考虑那些先决条件。

南颂望着突然站起来，在屋顶处望着万家灯火，意兴阑珊地说道：“你曾经对我说过，如果没有痛苦，幸福毫无意义。”

“可是人只能保证眼下的幸福，而任何不在当下发生的事情，都是一种前途未卜。”

“很多老师说上了大学就可以决定自己想要的路。”

“在我做时间老人之后，我看过太多的人，其实本就分不清自己的方向，时间把他们推着走，而老师的话语只能起到暂时镇定的作用。”

“我不知道未来是否比现在更好。”南颂释然道，“也许会更好，但是我唯一知道的是幸福比痛苦好。”

南颂看着神消失在自己眼前，突然涌过一阵怅然。

她突然之间明白了，人与神建立友谊是幸福，也是痛苦的。

祂有祂的天职，她能见到祂的时间屈指可数，她将所有时间用在了家人和履行时间老人的职责上。

已经很少没有交新朋友了。

也许这就是代价吧，有得必有失，世间万物，相生相克，得到必然会失去一些什么，而失去的也总是曾经得到过的。

悟出这一些之后，南颂才明白自己当初的抉择有多勇敢。

无论如何，她很幸福，就算重复一千遍、一万遍，她还是深深地爱着妈妈。

有一天夜里，南颂突发奇想想陪着妈妈一起睡觉，迷迷糊糊之间告诉了妈妈自己所做的决定，“妈妈我私自与神达成了交易，外婆会一直留在我们身边。”

南颂妈妈既没有非常惊讶，也没有责怪，只是轻轻地抚摸她的发丝，在她睡眼惺忪之间。

“妈妈会不会觉得这样重复单调的生活不是你们真正想要的？”南颂带着歉意询问道。

她摇了摇头，似乎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

在女儿呆滞的目光中，她出于本能地抱了抱她，“谢谢南颂，谢谢我的女儿，快快睡一个好觉。”

南颂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她在外公外婆家，她绕着家中的柱子转圈，一个不停地转着圈，每次来外婆家她都乐此不疲转圈圈。直到转到眼冒金星才肯作罢。

可是她都快晕倒了，还是没有看到外婆的身影，她喊着外婆，一边喊一边往屋外走去，在门口撞见了外公。

南颂慌忙地问道：“外公，我的外婆呢？”

南颂的外公说道：“外婆在跟你玩捉迷藏的游戏。”

南颂从里到外都找了个遍，也没看到外婆的身影。

她开始有些崩溃了，这个世界是这样的荒谬，总是同她这个不爱玩笑的人开玩笑。

她所爱的人，被时间带走了，而时间纵然有刻度表，决定权也从来不在她手上。

第二天南颂哭着醒来，醒来之后她满屋子找外婆，找妈妈的妈妈，她在院子里撞见了爸爸妈妈，但是却找不到她的外婆。

她哭着问道：“外婆呢？”

“外婆在她自己家里啊。”

“我想去看看外婆家。”

湖边有芦苇荡，湖对岸是外婆家，通往外婆家的路上没有外婆桥，但是划船过去只需五分钟，绕着湖走，至多十分钟。

那里有一个“时间老人”都走不到的遥远距离。

号主简介

小小沈同学，全名沈好好（原笔名：一口牙）。

95后写作者，

作品散见于自媒体平台和报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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