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锵锵行天下》，“走出去”一定更好吗？
受疫情影响，停滞了一年的《锵锵行天下》第二季终于完成录制，于2月21日上线优酷平台重返网友们的视线。截至目前，第二季的《锵锵行天下》斩获了极高的口碑，并以9.4的高分占据了豆瓣本周国内口碑综艺榜的榜首。
然而，背靠“锵锵”20多年的声誉和《锵锵行天下》第一季的精良制作，《锵锵行天下》第二季的开局高分实则不足为奇。并且，近些年国内观众对文化类网综的“过誉”已经成为了普遍现象。因此，《锵锵行天下》第二季的水准究竟如何，还需要冷静地从节目制作的角度进行考量。
谈话空间的物理延展
人们熟知的《锵锵三人行》一直以来都是在室内以围炉谈话的形式进行，而后期由原班人马组成的《圆桌派》也沿袭了此前设定，只是在镜头的质量和谈话的仪式感上有所注重。这种室内的、封闭的空间在一定程度上为观众们形成了相对“私密”的视听环境。而这样的处理方式，虽然有助于交流深度和密度的提升，但会严重影响其视听语言的魅力，使内容输出只能依靠谈话本身呈现。
而《锵锵行天下》最大的不同之处就是彻底打破了这种密闭空间，使谈话空间得到物理延展。第二季《锵锵行天下》于青海至内蒙古的沿线取景。主持人和嘉宾在青海湖边畅谈爱情与生活，在冷湖的篝火旁望着火星和月亮探讨人类与宇宙，极致的自然景象给观众们带来了强烈的视觉震撼与享受。电视节目，作为一个极其倚重视觉冲击的媒介，“走出摄影棚”已经成为了节目制作者们的不二选择。
一档谈话节目的成败，在于“谈话场”的建立，而物理环境是“谈话场”场域建构的基础条件。在第三期中，一场有关于人生的“谈话场”被建立在广阔的雅丹地貌中，主持人窦文涛以岩石比喻人生，提及人正是如同岩石一般，被所受的磨难迫害一步步雕刻成艺术品。而周轶君则继续拓展了人“逆风向上”和“顺势而为”的生活哲学。而后，这段对话也在社交媒体上被广泛流传。很难说是这段话赋予了眼前景致另一抹绝色还是奇观的景象引发了人们的思考。“谈话场”的话语体系围绕物理空间展开，而物理空间的存在又反作用于谈话内容，物理环境和心理环境之间达到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旅行逻辑线缺乏通盘梳理
第二季《锵锵行天下》第一期由窦文涛、周轶君、罗朗三人的自拍式Vlog展开，以第一视角记录了三人在疫情期间出发录制的种种状况。后期制作中，也在镜头动感、剪辑节奏甚至背景音乐方面为观众们持续铺垫紧张刺激的氛围。然而，不断累积强调的焦虑情绪在三人汇合后戛然而止，瞬间变成了三人轻松自如地走入餐厅并到后厨参观，前十分钟发生的一切仿佛与后续的故事再无关联。三人为什么要出游？出游去哪？这是一次什么样的旅行？第二季的观众一无所知。
反观第一季，节目开篇虽更为套路化，但在一开始就以地图的方式详细地展示了全季的旅行路线，随后三人站在加拉达塔眺望伊斯坦布尔主城区及博斯普鲁斯海峡，考究的镜头设计和磅礴的背景音乐，也营造出了“看世界”的霸气，完美贴合了“行天下”的主题，奠定了一整季文化之旅深邃、沉稳的感情基调。
在如今观众掌握主动权的大形势下，很多节目也都在试图摆脱此前套路化的开篇引入，力求在第一时间吸引受众，增强沉浸感。但如果节目过度急于调动情绪，而因此让开篇失去了奠定整体基调、交代动线逻辑的基础职能，那这无异于是“拣了芝麻丢西瓜”。不可否认，疫情是目前最重要的主题，但是疫情对本次旅行到底有没有影响，放上去是加分项还是干扰项？和主题应该如何联系？节目组显然没有再做过多考量。
动线的模糊不仅存在于开篇，《锵锵行天下》第二季的前三期仿佛都缺乏通盘的梳理。以第一期为例，三人在吃过午饭后，直接跳切至了拱辰门上，交流了几句过后又步行至街边摊位品尝美食。而期间谈论的话题也从“吃肉和吃素的伦理问题”到了“C位和软实力的展现”再到“疫情各国的处理”等等，让观众一时间云里雾里，摸不着去向。
或许《锵锵行天下》的第二季想打造一种“漫谈”的散文诗效果，但节目并没有指出各个景点与各项活动之间逻辑的关联，全集也没有明确的主题定位。导致整个节目失去了主心骨的牵扯，成为了一盘散沙。与其说是文化真人秀不如说更像是知识分子们的旅行Vlog。由于“漫谈”的高风险，目前很少有谈话节目敢采取“漫谈”的形式呈现，《锵锵行天下》第二季的尝试是值得鼓励的，但其对“漫谈”的精髓和尺度还有待把握。
定位不明导致元素杂糅
第二季《锵锵行天下》最显著的特点就是“元素杂糅”。无论是曾经的《锵锵三人行》还是后期改版的《圆桌派》都有着特定的目标观众。节目组不断深挖，在原观众基础的喜好模式中不断尝试，打造了《锵锵行天下》第一季的成功。但在第二季中，节目组却更偏向于大众化的传播，剪辑的重点也放在了很多主持人与制作组交流的“花絮”片段中。例如窦文涛指挥摄像师拍摄赛马，调侃导演组的镜头设计等等，这其实都是一些娱乐性较强的真人秀用以突出明星性格，铺垫人物成长线的惯用手段。
对于《锵锵行天下》而言，他们的嘉宾并不需要在节目中有所成长，人物的关系也是固定的。戏剧冲突方面，窦文涛和嘉宾们之间的碰撞和性格展现是在于观点的交锋，如果摒弃了如此经典的言语摩擦而选用普通真人秀的方式进行刻画，实在是过于表面。再退一万步讲，如果一两期之间有一次日常性的互动记录，或许是一个让人物更立体化更亲切的处理方式，也能引发锵锵老粉们的调侃与互动。但每期如此大量的无效内容添加，未免让观众有些“食之无味”了。
并且，此类的花絮式镜头的质量也较差，运动镜头晃动过于剧烈，十分影响观感。《锵锵行天下》作为一档具备深厚文化底蕴的旅行节目，镜头也理应相对沉稳，把控定机位和运动镜头的配比。
本季新增的房车元素也并未起到应有的正向作用，反倒成了一种禁锢。谈话类节目之所以能被搬上荧屏，正是因为面部表情、手势等其他外部动作在人际交往中所起的作用要比言语交流本身重要得多，它会在不知不觉间带动交谈双方以及观众的情绪。但是，在房车上，嘉宾的绝大部分身体动作都受制于安全带的束缚。颠簸的行车环境下，嘉宾也难以长时间保持较好的谈话状态。此外，由于房车内部空间的狭小，拍摄的机位选择也十分有限，镜头的美感也无法得到保证。在叙事层面，房车上的每次谈话内容也比较随意，并没有起到和前后两个景点起承转合的作用。
《锵锵行天下》的第一季中，窦文涛和周轶君躺在阿加莎曾经睡过的床上演绎间谍故事，以间谍的心态对照人生，在参观了地下城层层洞穴后，用不同大小的洞穴比喻社会的阶层。而到了第二季，嘉宾的走街串巷变成了一场吃播，青海湖变成了三人闲谈的背景板。窦文涛、周轶君、罗朗三人在谈论爱情与人生时，的确有着自己独到的见解。但是，宏大的母题是之所以动人，是因为其源于我们所真实经历的事件，只有越具体才能越深入。笼统的情绪化表达，到最后不过是一场有趣但无意义的空谈。
窦文涛在谈及第一季的收获时表示，他最大的感触不是这次自己给了观众什么知识，而是暴露了自己的无知。旅行的意义正是在于了解世界才能了解自己，第二季明显操之过急。节目组太急于让嘉宾传达自己的观点，而忽视了对旅程中新信息点的挖掘。于是，很难见到三位嘉宾因遇到某些新鲜事物而发自内心的激动，更多的是在不断掏空自我。
面对永远不缺乏节目的综艺市场，盲目的大众化已经不再具备统治力，观众们会越来越发敬重有品质、有内涵的内容。“锵锵”之所以可以享誉21年之久，从不在于它的环节元素有多丰富，而是在于高知识密度的持续输出。希望《锵锵行天下》还是能把握好自己最与众不同的核心特色，没有必要去追求一味地大众化娱乐化，坚定地让文化散发出独有的“锵锵”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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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图片均来源网络
文/慕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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