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迅的文字有多一针见血?
知友@寂灭血觋
鲁迅在一九二五年的《论辩的魂灵》中,辛辣的嘲讽了当时一些保守派中间非常流行的观点,并且对其中一些可笑的观点进行了总结,部分如下:「洋奴会说洋话。你主张读洋书,就是洋奴,人格破产了!受人格破产的洋奴崇拜的洋书,其价值从可知矣!但我读洋文是学校的课程,是政府的功令,反对者,即反对政府也。无父无君之无政府党,人人得而诛之。」
「你说中国不好。你是外国人么?为什么不到外国去?可惜外国人看你不起……。」
「你说甲生疮。甲是中国人,你就是说中国人生疮了。既然中国人生疮,你是中国人,就是你也生疮了。你既然也生疮,你就和甲一样。而你只说甲生疮,则竟无自知之明,你的话还有什么价值?倘你没有生疮,是说诳也。卖国贼是说诳的,所以你是卖国贼。我骂卖国贼,所以我是爱国者。爱国者的话是最有价值的,所以我的话是不错的,我的话既然不错,你就是卖国贼无疑了!」
「丙讲革命是为的要图利:不为图利,为什么要讲革命?我亲眼看见他三千七百九十一箱半的现金抬进门。你说不然,反对我么?那么,你就是他的同党。呜呼,党同伐异之风,于今为烈,提倡欧化者不得辞其咎矣!」
「丁牺牲了性命,乃是闹得一塌糊涂,活不下去了的缘故。现在妄称志士,诸君切勿为其所愚。况且,中国不是更坏了么?」
「戊能算什么英雄呢?听说,一声爆竹,他也会吃惊。还怕爆竹,能听枪炮声么?怕听枪炮声,打起仗来不要逃跑么?打起仗来就逃跑的反称英雄,所以中国糟透了。」
自由结婚未免太过激了。其实,我也并非老顽固,中国提倡女学的还是我第一个。但他们却太趋极端了,太趋极端,即有亡国之祸,所以气得我偏要说「男女授受不亲」。况且,凡事不可过激;过激派都主张共妻主义的。乙赞成自由结婚,不就是主张共妻主义么?他既然主张共妻主义,就应该先将他的妻拿出来给我们「共」。
——《论辩的魂灵》
说真的,当年我第一次在鲁迅全集里看到这篇文章的时候都看懵了…………我认为这篇文章如果成为中学必修语文书中的课文的话至少会净化七成以上的互联网言论,中学读一次高中再读一次,至少应该把前两段给背下来,让这篇文章成为类似孔乙己一样全中国人都知道的东西。这样我认为等到学生们能够第一次上网表达自己的政治观点去喷人时,至少能够不再使用这种一百年前就用烂了的逻辑去喷人,并且能够顺利的分辨出这类智障逻辑,然后在每一个使用这种逻辑进行论辩的人的帖子下用鲁迅的原文去回复这个人,告诉他:你这逻辑也就是小学生学历了,因为中国的初中教材中这篇文章是必修。
知友@苏小碧
从来如此,便对么?
——《狂人日记》
人必生活著,爱才有所附丽。
——《伤逝》
希望本无所谓有,也无所谓无,这就像地上的路,其实地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
——《故乡》
人生最痛苦的是梦醒了无路可走。做梦的人是幸福的;倘没有看出可走的路,最要紧的是不要去惊醒他。
——《娜拉走后怎样》
看别的书也一样,仍要自己思索,自己观察。倘只看书,便变成书橱,即使自己觉得有趣,而那趣味其实是已在逐渐硬化,逐渐死去了。
——《读书杂谈》
惟沉默是最高的轻蔑。
——《且介亭杂文附集》
我懂得衰亡民族之所以默无声息的缘由了。沉默啊,沉默,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记念刘和珍君》
愿中国青年都摆脱冷气,只是向上走,不必听自暴自弃者流的话。能做事的做事,能发声的发声。有一分热,发一分光。就令萤火一般,也可以在黑暗里发一点光,不必等候炬火。此后如竟没有炬火,我便是唯一的光。
——鲁迅《热风》
我向来是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揣测中国人的。
——《记念刘和珍君》
当我沉默着的时候,我觉得充实,我将开口,同时感到空虚.。过去的生命已经死亡,我对于这死亡有大欢喜,因为我借此知道它曾经存活,死亡的生命已经朽腐,我对于这朽腐有大欢喜,因为我借此知道它还非空虚。
——《野草》题辞
在我的后园,可以看见墙外有两株树,一株是枣树,还有一株也是枣树。
——《野草》
中国人的性情是总喜欢调和折中的,譬如你说,这屋子太暗,须在这里开一个窗,大家一定不允许的。但如果你主张拆掉屋顶他们就来调和,愿意开窗了。
——《无声的中国》
但愿不如所料,以为未必竟如所料的事却每每恰如所料起来。
——《祝福》
运交华盖欲何求,未敢翻身已碰头。
破帽遮颜过闹市,漏船载酒泛中流。
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
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冬夏与春秋。
——《自嘲》
人世间真是难处的地方,说一个人「不通事故」,固然不是好话,但说他「深于世故」,也不是好话。
——《南腔北调集•世故三昧》
我给那些因为在近旁而极响的爆竹声惊醒,看见豆一般大的黄色的灯火光,接着又听得毕毕剥剥的鞭炮,是四叔家正在「祝福」了;知道已是五更将近时候。我在蒙胧中,又隐约听到远处的爆竹声联绵不断,似乎合成一天音响的浓云,夹着团团飞舞的雪花,拥抱了全市镇。我在这繁响的拥抱中,也懒散而且舒适,从白天以至初夜的疑虑,全给祝福的空气一扫而空了,只觉得天地圣众歆享了牲醴和香烟,都醉醺醺的在空中蹒跚,预备给鲁镇的人们以无限的幸福。
——《祝福》结尾
中国人没记性,因为没记性,所以昨天听过的话,今天忘记了,明天再听到 ,还是觉得很新鲜。做事也是如此,昨天做坏了的事,今天忘记了,明天做起来 ,也还不是「仍旧贯」的老调子。
——《老调子已经唱完》
楼下一个男人病得要死,那间隔壁的一家唱着留声机,对面是弄孩子,楼上有两人狂笑,还有打牌声,河中的船上有女人哭着她死去的母亲,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我只觉得他们吵闹。
——《而已集•小杂感》
凡有一人的主张,得了赞和,是促其前进的;得了反对,是促其奋斗的,独有叫喊于生人中,而生人并无反应,既非赞同,也非反对,如置身毫无边际的荒原,无可搓手的了,这是怎样的悲哀呵,我于是以我所感到者为寂寞。
——《呐喊·自序》
自由固不是钱所能买到的,但能够为钱所卖掉。
——鲁迅《娜拉走后怎样》
只有那暗夜为想变成明天,却仍在这寂静里奔波。
——《明天》
微风早经停息了;枯草支支直立,有如铜丝。一丝发抖的声音,在空气中愈颤愈细,细到没有,周围便都是死一般静。两人站在枯草丛里,仰面看那乌鸦;那乌鸦也在笔直的树枝间,缩着头,铁铸一般站着。
然而黑暗又会吞并我,然而光明又会使我消失。
——《影的告别》
我将用无所为和沉默求乞。我至少将得到虚无。
——《野草.求乞者》
过去的生命已经死亡。我对于这死亡有大欢喜,因为我借此知道它曾经存活。死亡的生命已经朽腐。我对于这朽腐有大欢喜,因为我借此知道它还非空虚。
——《野草.序》
惟愿偏爱我的作品的读者也不过将这当作一种纪念,知道这小小的丘陇中,无非埋着曾经和过的躯壳。待再经若干岁月,又当化为烟埃,并纪念也从人间消去,而我的事也就完毕了。
——《坟.写在《坟》后面》
于浩歌狂热之际中寒;于天上看见深渊。于一切眼中看见无所有;于无所希望中得救。
——《野草·墓碣文》
天地有如此静穆,我不能大笑而且歌唱。天地即不如此静穆,我或者也将不能。
——《野草.序》
但我坦然,欣然。我将大笑,我将歌唱。
——《野草.序》
记得有人说过,回忆多的人是没有出息的了,因为他眷念从前,难望再有勇猛的进取;但也有人说回忆是最为可喜的。
——《华盖集•忽然想到九》
我新近才看出这圈套,就是从「青年必读书」事件以来,很收些赞同和嘲骂的信,凡赞同者,都很坦白,并无什么恭维。如果开首称我为什么「学者」「文学家」的,则下面一定是谩骂。我才明白这等称号,乃是他们所公设的巧计,是精神的枷锁,故意将你定为与众不同”,又借此来束缚你的言动,使你与他们的老生活上失去危险性的。
——《华盖集•通讯》
所以中国一向就少有失败的英雄,少有韧性的反抗,少有敢单身鏖战的武人,少有敢抚哭叛徒的吊客;见胜兆则纷纷聚集,见败兆则纷纷逃亡。战具比我们精利的欧美人,战具未必比我们精利的匈奴蒙古满洲人,都如入无人之境。「土崩瓦解」」这四个字,真是形容得有自知之明。多有「不耻最后」的人的民族,无论什么事,怕总不会一下子就「土崩瓦解」的,我每看运动会时,常常这样想:优胜者固然可敬,但那虽然落后而仍非跑至终点不止的竞技者,和见了这样竞技者而肃然不笑的看客,乃正是中国将来的脊梁。
——《华盖集.这个与那个》
中国大约太老了,社会上事无大小,都恶劣不堪,像一只黑色的染缸,无论加进甚么新东西去,都变成漆黑。可是除了再想法子来改革之外,也再没有别的路。我看一切理想家,不是怀念「过去」,就是「希望将来」,而对于「现在」这一个题目,都缴了白卷,因为谁也开不出药方。所有最好的药方即所谓「希望将来」的就是。
——《两地书》
悲剧将人生的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喜剧将那无价值的撕破给人看。讥讽又不过是喜剧的变简的一支流。但悲壮滑稽,却都是十景病的仇敌,因为都有破坏性,虽然所破坏的方面各不同。中国如十景病尚存,则不但卢梭他们似的疯子决不产生,并且也决不产生一个悲剧作家或喜剧作家或讽刺诗人。所有的,只是喜剧底人物或非喜剧非悲剧底人物,在互相模造的十景中生存,一面各各带了十景病。
——《再论雷峰塔的倒掉》
我觉得中国人所蕴蓄的怒愤已经够了,自然是受强者的蹂躏所致的。但他们却不很向强者反抗,反而在弱者身上发泄,兵和匪不相争,无枪的百姓却受兵匪之苦,就是最近便的证据,再露骨的地说,怕还可以证明这些人的卑怯,卑怯的人,即使有万丈怒火,除弱草之外又能烧掉甚么呢?
——《杂忆》
真的猛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这是怎样的哀痛者和幸福者?然而造化又常常为庸人设计,以时间的流驶,来洗涤旧迹,仅使留下淡红的血色和微漠的悲哀。在这淡红的血色和微漠的悲哀中,又给人暂得偷生,维持着这似人非人的世界。我不知道这样的世界何时是一个尽头!……在淡红的血色中,会依然看到微茫的希望,真正的勇士将奋然而前行。
——《记念刘和珍君》
中国中流的家庭,教孩子大抵只有两种法。其一是任其跋扈,一点也不管,骂人固可,打人亦无不可,在门内或门前是暴主,是霸王,但到外面便如失了网的蜘蛛一般,立刻毫无能力。其二,是终日给以冷遇或呵斥,甚于打扑,使他畏葸退缩,彷佛一个奴才,一个傀儡,然而父母却美其名曰「听话」,自以为是教育的成功,待到他们外面来,则如暂出樊笼的小禽,他决不会飞鸣,也不会跳跃。
——《上海的儿童》
无论是何等样人,一成为猛人,则不问其「猛」之大小,我觉得他的身边便总有几个包围的人们,围得水泄不透。那结果,在内,是使该猛人逐渐变成昏庸,有近乎傀儡的趋势。在外,是使别人所看见的并非该猛人的本相,而是经过了包围者的曲折而显现的幻形。至于幻得怎样,则当视包围者是三棱镜呢,还是凸面或凹面而异。假如我们能有一种机会,偶然走到一个猛人的近旁,便可以看见这时包围者的脸面和言动,和对付别的人们的时候有怎样地不同。我们在外面看见一个猛人的亲信,谬妄骄恣,很容易以为该猛人所爱的是这样的人物。殊不知其实是大谬不然的。猛人所看见的他是娇嫩老实,非常可爱,简直说话会口吃,谈天要脸红。
——《而已集•扣丝杂感》
他去世前写的《这也是生活》中的一些:街灯的光穿窗而入,屋子里显出微明,我大略一看,熟识的墙壁,壁端的棱线,熟识的书堆,堆边的未订的画集,外面的进行着的夜,无穷的远方,无数的人们,都和我有关。......
第二天早晨在日光中一看,果然,熟识的墙壁,熟识的书堆……这些,在平时,我也时常看它们的,其实是算作一种休息。但我们一向轻视这等事,纵使也是生活中的一片,却排在喝茶搔痒之下,或者简直不算一回事。我们所注意的是特别的精华,毫不在枝叶。给名人作传的人,也大抵一味铺张其特点,李白怎样做诗,怎样耍颠,拿破仑怎样打仗,怎样不睡觉,却不说他们怎样不耍颠,要睡觉。其实,一生中专门耍颠或不睡觉,是一定活不下去的,人之有时能耍颠和不睡觉,就因为倒是有时不耍颠和也睡觉的缘故。然而人们以为这些平凡的都是生活的渣滓,一看也不看。
鲁迅遗嘱:
(一) 不得因为丧事,收受任何人一文钱。但老朋友的,不在此例。
(二) 赶快收殓,埋掉,拉倒。
(三) 不要做任何关于纪念的事情。
(四) 忘记我,管自己生活。倘不,那就真是糊涂虫。
(五) 孩子长大,倘无才能,可寻点小事情过活,万不可去做空头文学家或美术家。
(六) 别人应许给你的事物,不可当真。
(七) 损着别人的牙眼,却反对报复,主张宽容的人,万勿和他接近。
后记:鲁迅,现代文学巨匠,有人说:鲁迅的意义,正是文学的意义;鲁迅的价值,正是文学的价值。鲁迅先生笔下太多深刻的文章,字字犀利、句句揭穿、一针见血。当我有了一点点时间的沉淀和一点点阅历的积累,再重读鲁迅:百草园、三味书屋、阿 Q、孔乙己、祥林嫂……才会慢慢了解一点点他想表达的东西,他的批判、讽刺、「吃人」等同样适用于当今社会,于我,未尝不是一种警醒。
知友@江旅
我一向不相信昭君出塞会安汉,木兰从军就可以保隋;也不信妲己亡殷,西施沼吴,杨妃乱唐的那些古老话。我以为在男权社会里,女人是决不会有这种大力量的,兴亡的责任,都应该男的负。但向来的男性的作者,大抵将败亡的大罪,推在女性身上,这真是一钱不值的没有出息的男人。
——《阿金》
自称盗贼的无须防,得其反倒是好人;自称正人君子的必须防,得其反则是盗贼。
——(《而已集•小杂感》
他是知道中国的一切事万不可「办」的;即如档案罢,任其自然,烂掉,霉掉,蛀掉,偷掉,甚而至于烧掉,天下太平;倘一加人为,一「办」,那就舆论沸腾,不可开交了。结果办事的人成为众矢之的,谣言馋谤,百口也分不清。
——(《而已集•谈所谓「大内档案」》
钱这个字很难听,或者要被高尚的君子们所非笑,但我总觉得人们的议论是不但昨天和今天,即使饭前和饭后,也往往有些差别。凡承认饭需要钱买,而以说钱为卑鄙者,倘能按一按他的胃,那里面怕总有鱼肉没有消化完,须得饿他一天之后,再来听他发议论。
——(《坟•娜拉走后怎样》
我们的乏的古人想了几千年,得到一个制驭别人的巧法:可压服的将他压服,否则将他抬高。而抬高也就是一种压服的手段,常常微微示意说,你应该这样,倘不,我要将你摔下来了。求人尊敬的可怜虫于是默默地坐着。
——(《华盖集•我的「籍」和「系」》
奴才做了主人,是决不肯废去「老爷」的称号的,他的摆架子,恐怕比他的主人还十足,还可笑。
——(《二心集•上海文艺之一瞥》
社会上崇敬名人,于是以为名人的话就是名言,却忘记了他之所以得名是那一种学问或事业。名人被崇奉所诱惑,也忘记了自己之所以得名是那一种学问或事业,渐以为一切无不胜人,无所不谈,于是乎就悖起来了。其实,专门家除了他的专长之外,许多见识是往往不及博识家或常识者的。
——《且介亭杂文二集•名人和名言》
历来都竭力表彰「五世同堂」,便足见实际上同居的为难;拼命的劝孝,也足见事实上孝子的缺少。而其原因,便全在一意提倡虚伪的道德,蔑视了真的人情。
——(《坟•我们现在怎样做父亲》
外国用火药制造子弹御敌,中国却用它做爆竹敬神;外国用罗盘针航海,中国却用它看风水;外国用鸦片医病,中国却拿来当饭吃。同是一种东西,而中外用法之不同有如此,盖不但电气而已。
——《电的利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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