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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ol.10 食粮计划 | 当我们关注体育赛事时,我们在渴望什么?

知识搬运工 深圳市前沿艺穗艺术中心
2024-10-14

 


在这个春节假期,最为被关注与热议的事莫过于北京冬奥会。然而你是否思考过,当我们关注一场体育赛事之时,我们的精神与身体为什么会产生如此大的反馈?芭芭拉.艾倫瑞克(Barbara Ehrenreich)在《嘉年华的诞生》一书中揭开了你我内心最大的渴望——喜欢凑热闹。


她写道,千年来,人类透过盛宴、装扮、舞蹈来狂欢庆祝,满足集体欢愉的欲望。从希腊人对戴奥尼索斯的崇拜,到中世纪热爱跳舞的基督徒,狂欢一直是西方本土文化的精髓。但欧洲人自十六世纪起,便将集体庆祝活动视为野蛮的外来文化,教会成功将庆典活动驱逐到教堂外的街道上,自此成为「嘉年华」。
 
宗教改革后,新教徒视嘉年华为罪恶,欧洲殖民者更将各地原住民的舞蹈仪式消失殆尽。事实上,精英分子害怕庆典活动会破坏社会阶级。但这项根深柢固的传统並不容易消灭,从一九六〇年代的叛逆摇滚,到一九八〇年代体育嘉年华,都是在满足人类集体狂欢的欲望。我们生为社会性动物,天生便懂得分享喜悦,只要能尽情发挥,世界和平绝非空想。






 

嘉年华的诞生(节选)

撰文:芭芭拉.艾倫瑞克

(Barbara Ehrenreich)

译者:胡訢谆  



运动嘉年华


对今日世界上多数人而言,较容易体验到到集体狂热的场合,不是在教会,也不是在音乐会,而是运动赛事——美国的橄榄球、棒球、篮球和曲棍球,以及世界各地的足球赛。运动社会学家艾伦‧古特曼认为:「运动赛事制造如农神节一样的场合,让我们能无拘无束地抒发日常生活中被严格压抑的情绪。」这几十年来,在各地的运动场或体育馆,你都可以看到观众从椅子上跳起来,隨著比赛的高低起伏尖叫、挥手、跳上跳下。看台上挤满了观众,人人都可以做些肢体运动,这两个元素让某位运动学者想起涂尔干对宗教狂热的描述:「团体內的沸腾情绪能产生团结感。」一位墨西哥足球迷提到自己在群众中忘我的经验:「在某个时间点会出现一种感觉,你不在乎周围发生什么事……就算是展开暴动,我会想加入……每个人都只是一分子,不用负任何责任。」在一个韩国旅行网站上,当地疯狂球迷的景象成为观光卖点:

 

韩国街头球迷展现的团结气氛让人肃然起敬。球赛把大家凝聚在一起,韩国人告诉我们,融入比自己更大的团体是什么感觉。在运动场的大荧幕前,和上千人一起尖叫、哭泣,那是一种特別的体验,即使你无法明确说出这个什么伟大的意义。

 

观众的情绪随着足球赛、冰上曲棍球赛高低起伏,我们应该不需要去探究这有什么「意义」。运动赛事能产生如此大的集体兴奋感,这就是它存在的目的。我们也都知道,在这些场合,用肢体表达兴奋感——叫嚣、跳上跳下等等,都是被允许甚至被鼓励的。体育活动和竞赛可以当成集体亢奋的媒介,当然不是每次都有效,毕竟有些比赛很无聊,而且一定有一队会输,但就某一方面来看,至少比任何摇滚演唱会都有效。在剧院里举办的演唱会,每个人都面对着舞台,看不到其他人的脸,只看得见他们的后脑勺。但是,运动场是圆的,「观众看到彼此的脸,便能互相感染情绪」。人们说要去球场看克利夫兰布朗队、奥克兰运动家队、曼彻斯特联队比赛,但事实上也是去看其他观众,跟大家一起喊加油,一起感受在运动场上互相传递、不断积累的兴奋感。


冬奥会女子冰球现场
图源:北京2022年冬奥会

 

在二十世纪早期的工业化国家,还没有什么运动赛事可以创造出集体的热情,除了少数被边缘化的宗教狂热仪式差可比拟。当年没什么的节庆活动可以比得上一颗移动的的球所创造的惊喜。随着时间推移,运动赛事大肆盛行,紧紧抓住观众的想像。英国、南美洲的球迷组织成精致的社团。此外,运动赛事还入侵传统节日,且改变了人们的庆祝方式,例如美国的感恩节。一九二〇年初,记者弗雷德里‧路易斯‧艾伦描述美国运动时,说全国像「着了魔」一样,确实有理。

 

图源:东方IC


二十世纪后,不断商业化的运动赛事也加速另一个趋势成长,那应该是美国境內最戏剧性的一次:一九八〇年起,运动节日移到电视的黃金时段,全国几十个电视频道,二十四小时都在播放比赛和相关评论。运动场座位也增加了,亲临现场看比赛的机会也越来越多。一九八〇年到二〇〇三年之间,美国兴建了一百零一座运动场,每一座都能容纳七千人。古罗马人的公民生活围绕着竞技场,每征服一个城市就在当地兴建一座,美国人的决心也不容小觑,兴建运动场的经费优先于其他公共服务,如教育或学校体育经费。

 

大型运动集会给我们机会适当地吵吵闹闹,但不是全无缺点。一九五〇年代,评论员常常惋惜,人们不在自家社区打棒球,都去看比赛了。观众比较像去看「巨星」,而不是运动员。但我们不太确定,球迷最后会不会因为一直处在被动位置厌倦比赛。我们很少来自球迷第一手的报道,多半都是来自记者,记者的专业身分让他们位居运动产业的中心。但一九六〇年起,英国与美国的观众先后发展出又新又有创意的参与方式——就像摇滚乐迷拒绝安靜坐在座位上一样。观众开始把体育「嘉年华化」。他们穿着精心设计的衣服去看球,加油的時候不只是反复喊口号,而是全体跟着节奏一起动,并加入自己的音乐、舞蹈,还一边看球一边大吃大喝。连运动赛事和摇滚乐的相似之处绝非偶然;二十世纪后期的球迷变得更有活力,摇滚乐是一大功臣。

 

西洋运动简史

 

这一章我们开心的,是由运动粉丝发起、鲜少被注意的「革命」。但首先我们先从历史来看看我们谈的是哪一种运动。有些体育活动目的只是要展示运动员的才华,此外没什么内在价值、意识形态与更大的愿景。令人惊讶的是,谁有资格参赛、谁有资格观赏、可否举办比赛,这些议题在历史上都发过激烈的冲突。近几十年最明显的冲突都是关于种族与性別,例如黑人能不能进入大联盟打棒球,女人能不能和男人比赛高尔夫?过去几百年的冲突则多半围绕着阶级。上层阶级有自己的运动,如打猎。下层阶级有射箭比赛或其他「民俗运动」,当中观众与选手常常混在一起。比如在早期的足球賽中,村民全部出动,彼此较劲,男人、女人、小孩都参赛,还用猪的膀胱做成橄榄球。男人和女人各自有竞走大赛,有时候是男女对抗,奖品是跳一支舞或一个香吻。

 

在近现代初期的欧洲,人们通常趁着庆典、嘉年华举办体育赛事,在英国则是趁着教区节日或博览会。十六世紀宗教改革後,保守分子批評慶典活動,也反對運動比賽。民俗運動很容易脫序,最早的足球比赛就是这样,当局很苦恼,经常得下活动禁令。一五七六年,英国米德塞克斯地区的法院起诉七个男人,法院记录中写到:「这七人与其他一百名身分不明的犯罪者违法集会,违法举办足球比赛。这类活动很容易引起口角,甚至导致凶杀案件与其他严重意外。」工业化之后,工人阶级只剩下星期天可以运动。然而对保守的教徒来说,星期天是安息日,立刻禁止工人当天从事敬拜以外的活动。他们批评运动是浪费时间的活动,不如把时间花在工作或沉思灵魂是否能得救。在清教徒的新英格兰殖民地,运动一直是违法的,法律甚至规定,「在主日当天散步,非必要也不合时宜」。

 

图源:电影《42号传奇》


十九世纪末,传统庆典的许多内容变成大型的展示活動,运动比赛也一样。一开始,这些活动不是统治当局组织推动的,而是精英分子勉强同意举办的。以棒球为例,在美国一开始完全是劳动阶级的运动。运动史学家泰德‧文森(Ted Vincent)认为:「精英分子之所以反对,表面上是担心群众失序的行为,例如酒醉、赌博、偷窃、骚扰女性。球迷常用猥亵的字眼叫嚣、威胁裁判。」文森接着说:「但中产阶级反对棒球的真正原因是,他们害怕劳工阶级作乱。有些人就是不喜欢另一些人聚众。就这点来看,十九世纪末运动场上的观众与一九六〇年代末摇滚演唱会里的长发叛逆青年处境雷同。」


十九世纪中期,英国的上流阶级改良乡村的足球活动,使它成为正式的竞赛项目。精英们把足球当作专属的运动,旨在「培养认真、守纪律、自制等等美德」。不出二十年,这颗球又传给劳动阶级,牧师和工厂老板教导工人踢球,希望工人也能学会那些美德。一八八〇年代开始有职业足球赛,它原本是上流社会的业余运动,现在场上都是出身劳动阶级的职业选手,最后连看台都只剩下蓝领工人,以及少数的女人。在南美洲,当地人看着英国的水手和公司职员这些业余人士踢球,最后自己也学会了这项运动。到了一九一五年,巴西足球已经历三代人马的经营:先是英国人,再来是当地精英,最后是劳动阶级。体育作家珍娜‧莱佛如此描述巴西的足球比赛:「工人接收这项运动后,看台上时髦的女士就回家了。」历史学家艾瑞克‧霍布斯邦说,到了二十世纪初,大型运动赛事便成为「普罗大众的宗教」。


图源:英剧《足球英杰》

 

精英分子一开始厌恶这些无秩序的集会,后来才勉強接受。对他们而言,运动比赛至少有个功能,用霍布斯邦的话来说就是「培育国家认同与形塑社群的媒介」。就算上层阶级自己无法出席,至少比赛现场有国旗、国歌等,象征贫富两者在国家的羽翼下和谐共处。在球队老板推动下,到了一次世界大战时,运动赛事在美国成为「精心筹备的盛事」,除了华丽的典礼外,政治人物隆重列席,还有军乐队在现场演奏国歌。除了军乐队外,在中场或其他休息时间还有整齐划一的仪队表演,比赛现场就像十九世纪英国人的节庆阅兵仪式。一九二〇、三〇年代,纳粹与法西斯以旗帜、仪式、国歌预告希特勒、墨索里尼即将出场,运动比赛也有类似的流程。不得不承认,希特勒在规划纽伦堡大会时沒纳入运动比赛,真是失算。

 

不管是精英运动大众化,或是大众运动受到重视,都让运动赛事得到社会认可,成为劳动阶级(特別是男人)的聚会场合。他们也会在工厂或其他工作场合聚集,但运动场或体育馆是他们专属的地方——跟朋友碰头、喝酒、一同欢呼,做些不会被精英阶级打扰的事。劳动阶级的男人们找回了传统嘉年华的点滴,很快地,他们便想要整套搬回来。


上文摘自《嘉年华的诞生》第十一章“运动嘉年华”

作者:芭芭拉·艾伦瑞克(Barbara Ehrenreich) 

出版社:左岸文化

副标题:庆典、舞会、演唱会、运动会如何翻转全世界

原作名:Dancing in the Streets: A History of Collective Joy

译者:胡訢谆  

出版年:20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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