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锁记》05 我这都是为你好
昨天我们读到姜家分家后,七巧带着儿女出来过活,赶跑了可能是为钱而来的季泽。
如此一个“守财奴”的形象跃然纸上,那么七巧对待儿女是否会一样“抠门”呢?让我们一起开始今天的共读。
蛮不讲理
过了秋天又是冬天,七巧与现实失去了接触。
她哥哥嫂子到上海来探望了她两次,住不上十来天,末了永远是给她絮叨得站不住脚,然而临走的时候她也没有少给他们东西。
她侄子曹春熹到城里来找事,住在她家里。那春熹虽是个浑头浑脑的年轻人,却也本本分分的。
七巧的儿子长白,女儿长安,年纪到了十三四岁,只因身材瘦小,看上去才只七八岁的光景。
这一天午饭后,七巧还没起身,那曹春熹陪着他兄妹俩掷骰子,长安把压岁钱输光了,还不肯歇手。
长白把桌上的铜板一掳,笑道:“不跟你来了。”
长安道:“我们用糖莲子来赌。”
春熹道:“糖莲子揣在口袋里,脏了衣服。”
长安道:“用瓜子也好,柜顶上就有一罐。”便搬过一张茶几来,踩了椅子爬上去拿。
慌得春熹叫道:“安姐儿你可别摔跤,回头我担不了这干系!”正说着,只见长安猛可里向后一仰,若不是春熹扶住了,早是一个倒栽葱。
长白在旁拍手大笑,春熹嘟嘟哝哝骂着,也忍不住要笑,三人笑成一片。
春熹将她抱下地来,忽然从那红木大橱的穿衣镜里瞥见七巧蓬着头叉着腰站在门口,不觉一怔,连忙放下了长安,回身道:“姑妈起来了。”
七巧汹汹奔了过来,将长安向自己身后一推,长安立脚不稳,跌了一跤。七巧厉声道:“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我三茶六饭款待你,什么地方亏待了你,你欺负我女儿?”
“你别以为你教坏了我女儿,我就不能不把她许配给你,你好霸占我们的家产!我看你这混蛋,也还想不出这等主意来,敢情是你爹娘把着手儿教的!那两个忘恩负义的老浑蛋!齐了心想我的钱,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春熹气得白瞪眼,欲待分辩,七巧道:“你还有脸顶撞我!你还不给我快滚,别等我乱棒打出去!”说着,把儿女们推推搡搡送了出去,自己也喘吁吁扶着个丫头走了。
春熹究竟年纪轻火性大,赌气卷了铺盖,顿时离了姜家的门。
裹小脚
七巧回到起坐间里,在烟榻上躺下了。屋里暗昏昏的,拉上了丝绒窗帘。时而窗户缝里漏了风进来,帘子动了,方才在那墨绿小绒球底下毛茸茸地看见一点天色。只有烟灯和烧红的火炉的微光。
长安受了惊,呆呆坐在火炉边一张小凳上。
七巧数落她:“你今年过了年也有十三岁了,也该放明白些。表哥虽不是外人,天下的男子都是一样混帐。
你自己要晓得当心,谁不想你的钱?你娘这几个钱不是容易得来的,也不是容易守得住。轮到你们手里,我可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们上人的当——叫你以后提防着些,你听见了没有?”
长安垂着头道:“听见了。”
七巧的一只脚有点麻,她探身去捏一捏她的脚。仅仅是一刹那,她眼睛里蠢动着一点温柔的回忆。她记起了想她的钱的一个男人。
她的脚是缠过的,尖尖的缎鞋里塞了棉花,装成半大的文明脚。
她瞧着那双脚,心里一动,冷笑一声道:“你嘴里尽管答应着,我怎么知道你心里是明白还是糊涂?你人也有这么大了,又是一双大脚,哪里去不得?我就是管得住你,也没那个精神成天看着你。按说你今年十三了,裹脚已经嫌晚了,原怪我耽误了你。马上这就替你裹起来,也还来得及。”
长安一时答不出话来,倒是旁边的老妈子们笑道:“如今小脚不时兴了,只怕将来给姐儿定亲的时候麻烦。”
七巧道:“扯淡!我不愁我的女儿没人要,不劳你们替我担心!真没人要,养活她一辈子,我也还养得起!”当真替长安裹起脚来,痛得长安鬼哭神号的。
这时连姜家这样守旧的人家,缠过脚的也都已经放了脚了,别说是没缠过的,因此都拿长安的脚传作笑话奇谈。
裹了一年多,七巧一时的兴致过去了,以及亲戚们劝着,也就渐渐放松了,然而长安的脚可不能完全恢复原状了。
上学堂
姜家大房三房里的儿女都进了洋学堂读书,七巧处处存心跟他们比赛着,便也要送长白去投考。
长白除了打小牌之外,只喜欢跑跑戏院,正在那里朝夕用功吊嗓子,只怕进学校要耽搁了他的功课,便不肯去。
七巧无奈,只得把长安送到沪范女中,托人说了情,插班进去。
长安换上了蓝爱国布的校服,不上半年,脸色也红润了,胳膊腿腕也粗了一圈。
住读的学生洗换衣服,照例是送学校里包皮着的洗衣房里去的。
长安记不清自己的号码,往往失落了枕套手帕种种零件。七巧便闹着说要去找校长讲理。
这一天放假回家,检点了一下,又发现有一条褥单丢了。七巧暴跳如雷,准备明天亲自上学校去兴师问罪。
长安着了急,拦阻了一声,七巧便骂道:“天生的败家子,拿你娘的钱不当钱。你娘的钱是容易得来的?——将来你出嫁,你看我有什么陪送给你!——给也是白给!”
长安不敢做声,却哭了一晚上。她不能在她的同学跟前丢这个脸。对于十四岁的人,那似乎有天大的重要。
她母亲去闹这一场,她以后拿什么脸去见人?她宁死也不到学校里去了。
她的朋友们,她所喜欢的音乐老师,不久就会忘记了有这么一个女孩子,来了半年,又无缘无故悄悄地走了。
走得干净,她觉得她这牺牲是一个美丽的苍凉的手势。
半夜里她从枕头过摸出一只口琴,半蹲半坐在地上,偷偷吹了起来。“Long Long Ago”的细小的调子在夜里袅袅漾开,那呜呜的口琴忽断忽续,如同婴儿的哭泣。
第二天她大着胆子告诉她母亲:“娘,我不想念下去了。”
七巧睁着眼道:“为什么?”
长安道:“功课跟不上,吃的也太苦了,我过不惯。”
七巧脱下一只鞋来,顺手将鞋底抽了她一下,恨道:“你爹不如人,你也不如人?就不肯替我争口气!”
长安反背着一双手,垂着眼睛,只是不言语。
旁边老妈子们便劝道:“姐儿也大了,学堂里人杂,的确有些不方便。其实不去也罢了。”
七巧沉吟道:“学费总得想法子拿回来。白便宜了他们不成?”
便要领了长安一同去索讨,长安抵死不肯去,七巧带着两个老妈子去了一趟回来了,据她自己铺叙,钱虽然没收回来,却也着实羞辱了那校长一场。
长安以后在街上遇着了同学,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无地自容,只得装做不看见,急急走了过去。
朋友寄了信来,她拆也不敢拆,原封退了回去。她的学校生活就此告一结束。有时她也觉得牺牲得有点不值得,暗自懊悔着,然而也来不及挽回了。
她渐渐放弃了一切上进的思想,安分守己起来。她学会了挑是非,使小坏,干涉家里的行政。
她不时地跟母亲怄气,可是她的言谈举止越来越像她母亲了。
每逢她穿着裤子,叉开了两腿坐着,两只手按在胯间露出的凳子上,歪着头,下巴搁在心口上凄凄惨惨瞅住了对面的人说道:“一家有一家的苦处呀!”谁都说她是活脱的一个七巧。
也有人来替她做媒。若是家境困难一点的,七巧总疑心人家是贪她们的钱。
若是那有财有势的,对方却又不十分热心,长安不过是中等姿色,她母亲出身既低,又有个不贤惠的名声,想必没有什么家教。
因此高不成,低不就,一年一年耽搁了下去。
-【结语】-
今天我们读到七巧是如何对待女儿长安的,遵循旧制让她裹小脚,又学习洋化让她上学堂,但结果都不了了之。
而长安,也变得跟七巧越来越像了。那七巧又是如何对待儿子长白的呢?让我们期待明天的共读。
-【今日话题】-
面子对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来说太重要了,所以长安宁可退学也不愿意丢那份人。你在学校里做过什么“丢脸”的事呢?欢迎在留言区分享你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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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读-
郝欣晴,十点读书会签约领读,天秤座,希望不要变成一个无趣的大人呀。微博@郝欣晴wow。
-主播-
韩枫,十点读书会签约主播。来自牡丹花城洛阳,电台编辑,主持人。靠近我,温暖你,我用声音陪伴你每一个孤单的夜晚。荔枝Fm:城市慢半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