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产剧的滤镜依赖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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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期，电视剧滤镜问题被频频吐槽。
前有粉丝向《安乐传》制片人提意见，希望能够修改滤镜，后有金晨新剧《炽道》被调侃是“澡堂子滤镜”，导演专门发文道歉。
更早些时候，《玫瑰之战》《关于唐医生的一切》等不少剧也因为滤镜、磨皮等问题引发争议。
据业内人士透露，滤镜磨皮的出现，一开始主要被应用于补救工作，如今却成了一种依赖。
“仿佛磨了皮不等于美，不磨皮就约定于丑”。
本应该是雪中送炭、锦上添花的后期技术，为何变成了被观众吐槽的存在？
国产剧的滤镜依赖症
电视剧滤镜磨皮问题由来已久。
就在前不久，《玫瑰之战》因为磨皮问题备受争议。
这部剧讲述了顾念从一个失落的全职太太逐渐成长为律所顶梁柱的故事，故事本身富有力量、独立等意味，播出后的画面，却并未正视女演员们的年龄，过度磨皮，让袁泉、俞飞鸿等女演员的角色魅力大打折扣。
《有关唐医生的一切》也存在同样的问题，该剧本是一个医疗行业剧，过重的磨皮痕迹，让角色少了很多稳重感，也影响了剧的品质。
金晨、王安宇的新剧《炽道》滤镜太厚，朦朦胧胧看不清楚，被网友吐槽是“澡堂子滤镜”。
谈及电视剧滤镜和磨皮的问题，后期工作人员小九透露，一开始磨皮技术的应用，主要用于补救工作，比如拍摄期间演员突然爆了一个痘，化妆盖不住，或者剧组拍摄周期比较紧张，演员休息不够，有黑眼圈或大眼袋，还有就是很多演员存在的水肿问题等，为了保证好的播出画面，只能后期磨皮，但这都是个别镜头存在的问题。
“近些年磨皮需求量越来越大，除去一小部分不磨确实没法看，更多似乎成了一种依赖，仿佛磨了皮不等于美，不磨皮就约等于丑。”
需要磨皮的理由也越来越多。
比如，片方觉得演员显老，演员脸上坑太多化妆盖不住等等。也有艺人经纪方会在与片方签约时，就写明“后期需要磨皮”，以及拍摄时“优先拍哪半边脸”。
“以前就有一个艺人不注重身材管理，第二季与第一季间隔一年，演员比第一季胖了20斤，拍完之后这个演员跟后期说脸有点歪，不仅让后期给他磨皮瘦脸，还要‘整形’”。小九吐槽道。
一开始，滤镜磨皮只是出现在古装剧或偶像剧中，后来，都市剧、职场剧也成了重灾区。
资深制作人大福透露，作为制作方，他们不会主动要求给剧加很厚的滤镜，或者过度磨皮，往往都是平台的要求。
“除了悬疑剧，现在平台对于大部分电视剧后期都有一个意见，就是在调色上透一点，亮一点，这意味着女演员脸上要减少法令纹，颈纹，男演员不能过黑。”
遇到一些“客观”变化，大福不得不上“技术”，“如果你请了一个大咖，他那段时间确实发福了，你能不替他修一下吗？”
不过相比正片，大福透露，艺人之间真正的内卷，其实是在宣传物料上。
一部五千万体量的电视剧，女四号以上都是有咖位的，剧组对外宣传的一张合影，需要经过所有经纪公司的确认，要确认每个人的状态都是最完美的，尤其是预告片，“必须都是精修过的”。
磨皮一分钟上万元
滤镜磨皮本来是锦上添花的事，如今却频频遭到吐槽，原因是多方面的。
创作者审美的参差，以及盲目跟流行，是造成滤镜被吐槽的主要原因。
剪辑师楠楠就对狐厂娱乐观察透露，他之前遇到过一个客户要求给视频中的自己磨皮，他觉得稍微薄一点就挺自然，客户要求磨皮程度再强一些，最后白得都有点曝光了，对方却觉得那样是好看的。
还有一个有关乒乓球的电视剧，楠楠也觉得磨皮磨得有点离谱，磨到最后，演员脸上都出现了光晕，表情细节也看不清，但没办法，只能按照客户的要求做。
这样的事情小九也遇到过，有个剧方非得给男演员擦眼袋，后来片子上了，粉丝都在喊他们家爱豆的是卧蚕，不是眼袋。
时间和预算是决定滤镜磨皮效果的第二个因素。
“电视剧为了量产，往往灯光打平，什么都能看见就行了，到了后期调色就比较难出层次感，不调成夸张一点就好像没调，调重一点，颜色就会堆积，呈现滤镜感。”
小九说道，“加上有的片方参考的效果本就是一些滤镜感很重的片子。”
后期工作人员蔡蔡也表示，后期的精细程度跟金钱、周期有着直接性的关系，有的工作需要一个月才能做完，但甲方只给一周的时间，为了赶时间，人手不够的时候，有的后期公司就会招一些实习生来做，他们能力有所欠缺，呈现的效果自然不佳。
而且，调色是一个很靠后的工作，一般片子会在所有剪辑、特效完成之后才进行调色，等到那时候，大多数剧组的预算已经用得差不多了，没有钱精雕细琢是常有的事。
日常工作之余，后期工作人员还常常面临着一些令人头疼的突发情况。
“前几年一部剧都播了几集了被投诉露胸太多，连夜能换镜头的换镜头，换不掉的就特效加抹胸，还有警匪片都快要播出了，说警察留胡子不合适，又各种擦胡子的。”
小九说道，“钱少活多的事一直在做，跟甲方在审美上掰头也是常有的事，不过最终还是会以甲方的需求为主，毕竟片子卖不好都是骂导演，阴间滤镜也是骂片方。”
早先，曾有业内人士告诉狐厂娱乐观察，国产剧“修脸”一秒8000元，如今价格是怎样的呢？
小九透露，随着技术的成熟，插件的开发，如今磨皮的工作难度降低了很多，整体价格也有所下降，“我这边，普通磨皮和擦除类特效算在一起，每分钟1.5w —2w，如果量大的话还会给打包价，现在换脸比较贵，因为翻车的太多。”
“阴间滤镜”会减少吗？
随着观众对于电视剧劣质滤镜的吐槽声越来越大，似乎引起了业内人士的关注？
由迪丽热巴、龚俊主演的《安乐传》放出预告之后，不少粉丝觉得滤镜太重了，缺少质感，演员都变成了假人，跑去向该剧制片人提出了意见，制片人回应“收到”。
金晨、王安宇主演的《炽道》也被吐槽是“澡堂子滤镜”，该剧导演还专门就此事发声道歉，表示会好好反省。
“说的人多了，意见总会被听见，观众的意见的确会影响到同类型片的制作方向，但这种影响相对弱一点，毕竟已经有个别片方要求用‘剪映’一类的软件傻瓜式磨皮。”
小九说道，“不是说这个软件不好，而是这种行为令人发指，大家为了追求更极致的画面细节，才使得摄影机乃至手机走向更高分辨率，一键磨皮毁掉摄影机的进化，直接打回720P。”
楠楠表示，滤镜磨皮并非原罪。
以前没有滤镜磨皮技术的时候，为了美化主角，剧组会通过柔光灯让角色面部柔和，通过化妆打暗两颊来瘦脸，随着拍摄设备的迭代，画面从标清升级成了8K，演员的皮肤状态在高清画面下一览无余，适当适度的磨皮成了后期工作的一部分。
“只是，这个‘适当适度’如今越来越难把握了，过度磨皮不仅丢失了素材本应有的细节外，也让观众逐渐忘了它本来的样子。”
楠楠说，“观众并不是不想让电视剧加滤镜或磨皮，只是不想要这么劣质的体验。”
另一方面，大福认为，目前网上吐槽滤镜的人和真正看剧的人可能并不是一拨人，站在制作公司的角度，他们需要平衡的东西更多一些。
“很多剧主要是服务于演员的粉丝，问题的难度在于，粉丝期待看到的那个人的那个样子，我们可能很难达到，毕竟影视剧中的人都是动的，是有感情的，我们很难让每个镜头都达到站姐镜头中的八级美颜。”
大福无奈地说，“作为制作方，只能尽量去弥合这两者之间的缝隙。”
作为后期工作者，小九则希望制作方不要过度依赖磨皮和滤镜，毕竟每个加了滤镜的片子，大多数都是后期工作者辛辛苦苦按需求调出来的，被说是“阴间滤镜”，对于工作人员来说也是一种悲哀，也让色彩本身对于影片辅助的作用彻底丢失了，后期环节的创作者们也逐渐失去了创作热情。
“希望观众的话，甲方能够听进去。”小九直言道。
（文中受访者均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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