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P改编“一地鸡毛”，原创剧本如何突围？
燃次元（ID:chaintruth）原创
燃财经出品
作者 | 余超婧 孔月昕
编辑 | 孔月昕
“gkd!（搞快点！）《猎罪图鉴》第二季可以加速上线吗？”3月16日，双男主刑侦网剧《猎罪图鉴》会员收官后，就有网友开始催更第二季快点制作，#猎罪图鉴真的有第二季#也登上微博热搜。
自2022年的开年爆款《开端》和《人世间》后，影视剧市场就陷入了沉寂期，不少观众都陷入了国产剧“剧荒”的状态，直到《猎罪图鉴》的播出，让不少网友感叹：终于有能看的剧了。
观众小满就是其中的一员，偶然刷到《猎罪图鉴》的剪辑后，小满便被卷发扎辫浑身艺术气息的沈翊吸引，沈翊画像师的身份也让她感到新奇，“虽然只是一部小成本网剧，但整部剧并没有明显的廉价感，镜头画面很有美感，充满了文艺范，和以往看到的刑侦剧有很大不同。”
全新的画像师职业成为刻画主角，真实案例结合现实社会议题，两集一案的单元剧模式，众多因素叠加下，也让这部不少网友眼中剧情刻画稍显平淡的《猎罪图鉴》，在一众“剧荒”中获得了讨论度和播放量的不断走高。会员大结局当天，爱奇艺站内热度8926，腾讯视频播放量破5亿，豆瓣评分7.0，可以说是2022年的第一部“小黑马”。
更难得的是，《猎罪图鉴》是一部没有IP和流量演员加持的原创剧本，整部剧能取得现在的成绩离不开编剧团队的功劳。
《猎罪图鉴》共有六位编剧，他们都来自于纸堡编剧工作室。总编剧武瑶告诉燃财经，整个剧本是由他们协同合作完成的。
“贾东岩总是有很好并且能实地落实的艺术点子；张晗是警察世家，她对公安系统相对比较熟悉；张帆是兼职写剧本，本职工作是纪检监察，对案件比较了解；张敏的逻辑感很好，案件写完后剧本统筹的工作是她在做；刘伊菲是一个台词很生动的编剧，她能投入人物，写出人物身份性格该有的台词。”
《猎罪图鉴》能出圈并不容易，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IP改编剧是影视剧的主流，小成本原创已经很久没有出圈的作品。
从创作想法出现、到剧本完稿再到制作拍摄完成，《猎罪图鉴》的产出历经了3年多的时间，期间还随时有“腰斩”的可能。这也是小成本原创剧普遍面临的困境，包括去年的《我的邻居长不大》、《玫瑰行者》、《突如其来的假期》等，都面临叫好不叫座的尴尬境地，这也让不少原创剧本在诞生过程中会历经“波折”。
与小成本原创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IP改编剧的欣欣向荣，头部IP改编不仅能拿到高投资，从而撬动更好的制作团队和演员团队，在播放量和讨论量上通常也能遥遥领先。据德塔文电视剧景气月榜显示，2022年1月上榜的前两名分别为《雪中悍刀行》、《开端》，2月的第一名《人世间》，皆是根据原著IP改编的电视剧。
而今年稍有声量的原创剧，如芒果TV的《江照黎明》、腾讯视频的《嫣语赋》等，在剧情和口碑上也成为了“高开低走的遗憾之作”。
《猎罪图鉴》的出圈，是不是意味着小成本原创有可能迎来更多机遇，这很难说，但一定程度上而言，优质的内容，是吸引观众的关键。
历经波折诞生的剧本
《猎罪图鉴》剧本的诞生几经坎坷，甚至差点“夭折”，成了IP的“替身”。
《猎罪图鉴》的剧本创作由头起始于一个不适合影视化的IP，“这个IP自身的案件恶性，很多内容都不能播，改编很难。”
2018年底，编辑团队去西安进行了初次采访式采风后，打破了过去对警察的刻板印象。以前的刑侦剧里，警察大都是硬汉形象、过得很“糙”，沧桑、苦难和牺牲是他们的关键词。
“但其实不是的，现在90后逐渐成为警察队伍的中坚力量，很多都是高学历高颜值，会各种技能，人也很有趣。”其中最打动人就是西安公安局的一位画像师，这也让她们萌生了创作画像师的念头。
信心满满的采风回来后，当时的版权方却告诉武瑶团队，可以写画像师，但是最后的人物名字身份都要延用原IP内容。武瑶她们对此都感到十分无奈，“很多公司都在干这种事，让编剧去原创，创作完成后去填他IP的坑。”
“但凡对自己的原创有些自信的人，都不会愿意将自己的心血披上别人的壳子。”武瑶团队随后与原版权方解约，并开始了自己原创项目的孵化。
来源/《猎罪图鉴》官方微博
《猎罪图鉴》主角之一沈翊，这个人物形象在剧中听语言描述便能画人像的本领不是凭空捏造，而是根据公安系统中真实存在人才的真实事件演化而来。
武瑶告诉燃财经，“沈翊的设定是有原型的，其中之一是西安市公安局的画像师，小伙子个子高模样也俊朗，他的办公室很文艺，西安美院毕业的，用画像师的身份抓了很多犯罪嫌疑人。”
除了年轻有为的西安市公安局画像师外，还有一位有高超的凭口述模拟画像的本领，人称“神笔马良”的公安部刑侦专家，沈翊便是由两人的形象虚化而来。
除开画像师这个身份，沈翊在剧中的设定还是位小有名气的艺术家，这个设定也有讲究。武瑶在中国传媒大学这样艺术氛围浓厚的大学任教，也接触过很多艺术家，在她看来，艺术家绝对不是多善良多好脾气的人，他们十分敏锐，带有野蛮的天性和攻击性。
“比如你看毕加索的画，或者看艺术家们的传记，他们并没有什么我们世俗概念里的那种好脾气，艺术家天然带有一种带着一种野蛮的天性和强烈的攻击感。”
而在剧中的沈翊身上，这种艺术家的攻击性，在他的画像间接害死一名警察后就有所收敛，他收起棱角努力装成正常人，却在最后自己的老师被诈骗犯害死时露出锋芒。
当然，剧本也有不少缺憾，如剧中另一主角杜城的刻画，则显得弱势和不足。“作为一部双男主剧，按理说沈翊和杜城的‘存在感’应该旗鼓相当。但看完剧后，我感觉在两人却是六四开的，沈翊六分杜城四分。”观众悦榕表述了自己的观点。
社交媒体上网友们的讨论也反应了对这一情况的质疑，“既然能让沈翊这么出彩，编剧们为什么不多在杜城身上花点心思？某些案件是否过分放大了画像师的作用，以至于看起来像一个美术生抢了警察的饭碗？”
应对网友的质疑，武瑶表示，剧本中有部分杜城推理案件的过程，也确实因为各种不可抗力没能呈现出来。“其实看剧的时候，不少观众觉得有些情节前后是勾连不上的，我们也不确定其中的内容是没拍还是被删减了。但我们看评论里大家都还挺包容的，可能也是理解剧作在呈现时的一些困难。”
《猎罪》何以“黑马”？
从已有的热度和口碑来看，《猎罪图鉴》可以称为2022年低成本网剧里跑出的“小黑马”。
创作之初，武瑶及团队就将《猎罪图鉴》定义为“新”主流网剧。“它是主流，它又是新的，它具有这种现代的审美，有年轻人的腔调和氛围。”武瑶强调“新”主流区别于以往主流剧，一改相对沉重和沉闷的基调，在尊重现实的基础上，也更强调内容表达上的年轻感网感。
对比《沉默的真相》、《无证之罪》等刑侦悬疑剧，以新奇案件设定和剧情节奏吸引年轻观众。《猎罪图鉴》则靠更贴近年轻人日常生活的取材，引发年轻观众们的共鸣，如剧中选取的医美整容案、操场埋尸案、顶替上大学案、AI换脸诈骗案等，都与年轻人的日常生活息息相关。
此外，本剧双男主的设定也并不新奇，如何能让年轻观众产生代入感，尤其是影视剧的主要受众——女性观众喜欢并接受，才是成功的关键。
武瑶也表示，《猎罪图鉴》成功的一个重要因素，是因为剧集的内容对女性更为友好。“一直以来的普遍认知，刑侦垂类的剧男性观众较多。但其实不是的，只是创作者没有顾忌女性感受，我们从一开始就明确了，这部剧是女性讲的戏，是一定要对女性非常友好的戏。“
这也是近来很多女性题材剧、尤其是原创剧遇到的瓶颈，在内容深度的挖掘和呈现上极大错位。比如前不久播出的女性悬疑剧《江照黎明》，该剧关注到了家暴、女性在婚姻中的弱势地位等社会热点问题，也让这部剧在播出初期倍受好评和期待；但最终现实主义题材与悬疑剧的呈现手法却成了彼此的“拖累”，让悬疑爱好者和想要看现实内容的观众都不满意，甚至最后还影响了部分观众嗑男女主的“CP”。
来源/《江照黎明》官方微博
“我经常遇到女性朋友看剧前问刑侦剧可不可怕，我想说我们的剧并不可怕，相反里面具有美感的东西还挺多，剧中主要关注女性心里和女性会遇到的社会问题，我们挺有服务女性的意识的。”武瑶谈道。
另一方面，双男主的设定，则让本剧在一定程度上吃到了“CP红利”。
小满表示，虽然这部剧不是耽改剧，但是她喜欢嗑CP的自己，会在看剧时不自觉地拿放大镜找糖吃，“虽然耽改剧已经不能拍了，但是我们观众自己萌CP很正常。”
在抖音等短视频平台上，小满经常能刷到关于剧中男主杜城和沈翊的二创CP视频，“这些博主都好厉害，剧情剪辑得浑然天成，让我嗑得‘无比上头’，希望能大大们多多更新。”
观众除了“嗑双男主的CP”外，剧中女性角色的CP也让不少观众“欲罢不能”。第二个案子中，任晓玄和瞿蓝心这对“姐妹CP”让不少女性观众产生了共鸣，“girls help girls”在剧中得到了很好的呈现，“现实中的女生就是会帮助女生啊，为什么一些国产剧总是爱让女孩子们‘雌竞’呢？”小满吐槽道。
“一部真正有魅力的影视剧，应该是可以达成‘CP大乱炖’的成就。因为剧中的所有角色的彼此的交集都是有情节、故事支撑的，借此能让观众看到角色之间的交织碰撞而产生的‘火花。”观众莉莉表示。
国产原创仍有很长的路要走
尽管《猎罪图鉴》取得了一定的成绩，但也并不意味着这部剧没有缺陷。
在播出过程中，观众的种种差评也不断涌现，“节奏平平”、“悬疑性不强”、“案件深度不够”、“主演的演技不足，令人出戏”等质疑声不绝于耳。不只是《猎罪图鉴》，这也是很多国产原创剧面临的普遍问题。
随着观众审美的不断提高，他们对国产剧、尤其是原创剧的要求也在不断提高，除了主演的颜值演技外，剧情和角色的逻辑是否自洽也成为评判质量的重要指标。
“偶像剧除了CP感，主角们的人设是否讨喜也很重要；现实主义题材自然要做到剧情不过于悬浮，生活职场要‘接地气’；悬疑刑侦剧最看重故事发展的逻辑，以及能够持续放‘钩子’吸引人看下去……”莉莉总结道。
想要实现这些目标，无疑需要编剧对作品的不断打磨。一部不错的原创剧本至少要历经两三年的打磨才能产出。比如去年的原创小爆款《我的巴比伦恋人》，从立项到开机就经历了近3年的时间，编剧翦以玟依然认为该剧还有不少缺陷和遗憾；被观众称为“神剧”的《北平无战事》，编剧刘和平更是历经7年才最终完稿。
翦以玟告诉燃财经，“在创作《我的巴比伦恋人》剧情时，因为我们想做一个全新的东西，不想跟任何国产剧或韩剧有雷同，所以无论是剧中的巴比伦元素、还是巴比伦人都是真实的。这让我们在写剧本时，会非常难把握其中的分寸感，包括世界观的设定、喜剧和闹剧的分水岭，任务的情感故事和世界观之前的起承转合，这对于我们而言是一个艰难的挑战。”
来源/《我的巴比伦恋人》官方微博
但即使是这样饱含编剧心血的原创剧本，制作方也不一定“买账”。武瑶团队拒绝了将自己的原创“嫁接”到IP上后，就面临了剧本“没有制片公司愿意接手”的尴尬境地，直到柠萌影业尝试接纳了这部原创剧本，才最终呈现出《猎罪图鉴》这部剧。“《猎罪图鉴》后，我们又创作了4部原创，截至目前只卖掉了一部。”
《猎罪图鉴》艺术总监总编剧贾东岩更是在豆瓣留言：原创是一场冒险。市面上大部分公司都不愿意承担原创剧本的风险，毕竟IP改编意味着流量、讨论度、上热搜的次数。
武瑶也曾经业内的制作公司沟通过，“作为一家只做IP改编的公司，他们选择IP并不会考虑其是否适合影视化，只是看中了IP中的部分闪光点，比如新奇的设定、讨喜的人设等，留下这些‘话题制造爆点’后，剩下改编和填充的内容都让编剧想，他们本能觉得后面还有一轮‘加工’，问题不大。”
而制作公司或平台方之所以偏向IP作品，也在于原创剧确实很难扛起话题和收视的大旗，无无法获得平台方重视得到高投资。
去年年底在腾讯视频播出的原创剧《爱很美味》及IP改编剧《雪中悍刀行》。虽然前者在社交平台上收获了一众叫好，豆瓣评分更达到了8.1，但猫眼专业版显示，累计播放量为4.4亿，集均播放量仅有2千万。后者虽然在播出后收获了大量吐槽声，但累计播放量高达68亿，集均播放量突破了1.7亿。
原创剧本在流量上的“先天不足”，也直接会导致制作方不买账，编剧们的工作就可能承担“颗粒无收”的风险，这也让不少编剧在原创受挫后直接“躺平”，成为甲方的“改稿工具人”。武瑶表示，“原创剧本产出后没有公司愿意接纳，这种挫折受上一次就够他们躺平了。很多人会因此成为那种给钱就干、不给钱就不干的改编编剧，就挺遗憾的，编剧的自主性就没有了。”
不过，对于原创剧的发展前景，武瑶并也没有盲目乐观。“我当然希望市场能给原创更多机会，但是我自己这么多年的工作经验告诉我，未来的发展不会很乐观，《猎罪》的小爆只算开了个头。”
“原创虽然艰难，但我们还是会坚持做下去的。”武瑶表示，“希望我们的行业以后能不依赖大IP、流量明星，靠故事的魅力就能成为流量密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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