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 的 温 度
江苏|吕万大
风风雨雨又一年。
伴离我而去,已经过去5个年了。我们相依相伴的54年里,过年,都是她张罗的。
往事历历在目。
在那个缺衣少食的年代,她像变戏法似的,总能凑够几尺布票,为子女们做一身新衣服过年。
后来,家境好了些,也是她,每年都张罗一桌丰盛的年夜饭。那,都是她亲力亲为。
进入腊月就着手准备,一直延续到过年。除夕那天,亲自摘洗,烹调,实在忙不过来,还叫上我当下手,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儿女们插手的。
晚上,摆上一大桌子丰盛的美味佳肴,把儿孙们都招集到一起,热热闹闹地聚一聚。
席间,她还要给孙辈们派发压岁钱。孙辈们快乐地争着从她手里接过红包,立即打开把玩。
其实,数额是一样的,孩子们主要是比一比,谁的压岁钱是最新的票子。
而上桌吃饭的,最后一个总是她。子女们酒足饭饱之后,高高兴兴地各自回家守岁了,可她,还在忙着收拾残羹剩菜,锅碗瓢盆。
此刻,春晚也已接近尾声,到了“五更分两年,前后为二岁”之时。而她,还得准备明天的午餐。因为,大年初一上午,子女们还会来热闹一番的。
是啊,年夜饭,是年的象征,是一年中最重要的一顿家庭晚宴,是她心愿的寄托,是她对儿女们的希望所系,吃好这顿饭,让亲情在客厅中热涌。
就意味着有了年味,所以,她特别在意,特别用心,就连餐具,也讲究型号配套。
年夜饭的效果,必须热烈,温暖,温馨,“共欢新旧岁,迎送一宵中。”“一尝有味三拍手,十里闻香九回头。”
为了这顿饭,她真的很疲惫,但,看着儿女和孙辈们开心、舒畅的笑脸,她则很惬意,很满足。
年初一上午,她早早地就起来了,围裙加身,在厨房里忙碌着。中午,她又烹饪出一桌菜肴,满脸笑意,召唤子女们就坐,张开双臂,热拥孙辈们过来团聚。
只要一家人欢声笑语里透着和谐与吉祥,只要孙子、外孙、孙女承欢膝下。年,只要达到她预想的温度,她就很开心,很满足。
除此,年前年货置办、年后人情往来,等等,也都是她一手包览,我则一概不知。
但,只要是过年需要的东西,她似乎都能拿得出来。至于人情往来,更是无需我插手,到时出场便是。
再后来,我和儿女们都舍不得她,年夜饭基本都是到饭店了。其实,依然是她在运筹。
她,早早地就要求儿女安排一个她认为合适的饭店,合适的餐厅,还有合适档次的菜品。下午,几次三番打电话通知儿女各家,按她确定的时间,准时集中欢聚。
那年,是个冷冬,她过世两个月便是春节。我守着她的遗像,和次子全家一起过年。
虽然,全家人也聚了,但没了当年的氛围。那个年,是沉浸在凄楚之中度过的。那个年,温度明显下降了许多。
次年,我原本可以一个人在阳光小区过年的。子女们否决了我的意见,并决定年前年后,让我先后到长子和女儿家小住。腊月二十,他们便接我住了过去。
这是我这辈子第一次在子女家过年,前后近二十天,五味杂陈,感慨万千,甚至有点“始知为客苦,不及在家贫”的感觉。
那年,长子亦传承了经年的传统,办了年夜饭,招集全家欢聚。年初二,还请回姑姑和外甥一起聚餐,意即“姑娘不断娘家路”。
但,年的圆满和热闹,再也不复以往。
那些我曾经觉得理所当然的家的温暖,亲情的甘醇与浓烈,似乎也没了当年的火候。年,温度在下降。
我体会到了,原来有她的时候,年才有温度。
没了她,年,太冷。
没了她,家,似乎也开始松散了。
过年,是儿女们各家各户的事了。
直到初八,儿女们上班了,便送我回自己的住处。家里,冷冰冰的,依然到处都是杂物,房间里依然一团乱麻,冰箱也是空的。
窗台上的灰没人擦了,座椅需要个靠垫没人买了,更不要说节日里应有点模样的仪式感了。伫立窗前,我禁不住潸然泪下……
她不在了,没了她的忙里忙外,唠唠叨叨;不再有她张罗这、张罗那,擦洗这、擦洗那……家,似乎也就不成其为家了。
此后的3个年中,有两个年随女儿出游皖南等地。去年,因为疫情,在乡下闭门不出,倒也清净。
我总觉得,她走了,我似乎成了儿女们的负担。所以,今年---伴离开我的第六个年,决定在养老院里过。
在传统的中国家庭,总说男人是一家之主,这可能是因为男人决定着家的物质基础。而在我这个家庭,我只是个象征性的存在。
她才是这个家的灵魂。
家,是她的能量场。
在家里,太多的细节,我无所用心,而她则认真,细腻、柔润、周到,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她对家有着天然的热爱,决定着家的温度。特别是过年,更是发挥得淋漓尽致。
所以,家,暖不暖,由她说了算。
年,什么温度,因她而定。她热情洋溢,愉悦从容,饱满舒展,家也就是温暖如春,年,也就生机盎然、花红柳绿。
仔细想来,以前我一直习以为常享受的年的温暖和家的温馨,其实都是她给予的。她不露声色,不由分说,用爱心和美好的生活情趣,捂热了这个家的角角落落,把全家人和冰冷的寒冬分隔开。
人说,妈在,兄弟姐妹是一家;妈不在,兄弟姐妹只是亲戚。
可能,还真的是这么回事。
是啊,对于子女们来说,妈妈在,家就在。
有妈的子女,才有一个可以回味的家,才有一个值得品鉴的年。
有妈的家,有妈的年,才能深深地镌刻在每一个子女的心底。
家的温馨,来自于妈妈的笑脸,来自于妈妈无私的爱,年的温度,来自于妈妈的守望,来自妈妈的艰辛付出。
没了妈,年的温度必然会降到冰点。
这便是生活的真实。
于儿女们而言,纵然沧海变作了桑田,纵然岁月改变了容颜,固守不变的,值得深深眷恋的,依然应该是那种有母亲的年……
就广义而言,随着物质生活水平的不断提高,年货更为丰富,如今,年味却越来越淡了,亲戚朋友之间的互相拜年,也明显的程序化了。
年,缺失了以往那种适宜的温度,可能亦属正常。
随着年岁的增长,我,对于过年的期盼,也已荡然无存。甚至觉得,年,真是个麻烦的节日。
实话实说,有点怕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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栏目主编:陈劲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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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习编辑:易邦婷
文/吕万大
江苏省盐城市财政局退休干部。从事文秘工作三十余年,曾任财政部《乡镇财政》杂志编辑、记者,《中国财经报》特约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