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在玲：面对婴儿腹绞痛，我们有了新武器

如视频号播放失效，可点击链接观看：https://www.mr-gut.cn/talks/s/a8784e8f2fc1424a8c27b11c61a89211

亲爱的朋友们 ，大家好！我是北京大学第三医院儿科的李在玲。

今天要和大家分享的话题其实大家非常非常熟悉，尤其是宝爸宝妈们非常熟悉却又令人头痛的一个话题——婴儿腹绞痛。

本演讲的幻灯片 .pdf 版将在热心肠菌群微信群分享，感兴趣的读者请按以下方法申请入群：

说到婴儿腹绞痛，其实大家并不陌生。

在很早之前，这个疾病就被人们发现了。早期的英国诗人文学家阿尔弗雷德·丁尼生（Alfredlord Tennyson）在他的诗里面曾经这样描述：

美妙的梦境离我而去，我是谁？

婴儿的哭声，只有哭声，

在寂静的夜空里回荡

直到天明

我们中国也有一个古诗，或叫顺口溜：

天皇皇，地皇皇，

我家有个夜哭郎。

行人读上一百遍，

一觉睡到大天亮。

这都反映了婴儿的哭声，给人们带来的烦恼以及不舒适的一个体验。

今天，我们主要从四个方面为大家详细地解释“婴儿腹绞痛”的来龙去脉。

什么是婴儿腹绞痛？

什么是腹绞痛呢？

腹绞痛这个词来源于希腊语kolikos，英文叫colics。

婴儿腹绞痛是婴儿常见的一组典型行为，最突出的症状就是长时间的哭泣，还有包括、身体呈屈曲状或者握拳的表现，导致这些行为可能和腹部的不适有关系。但腹绞痛不完全是腹部的不适，也有其他的一些行为。

1954年的时候，有位专家提出了一个比较常用的诊断标准，被称为Morris Wessel标准。它是对于耶鲁大学托儿所的98名婴儿观察得出来的，也就是所谓的3S规则，即一个健康的婴儿，每天累计哭3个小时以上并且每周3天以上。

还有一个诊断标准，就是以功能性胃肠病为最主要的基础的罗马标准。

腹绞痛的分类在罗马标准里在G类，共有7个疾病，如婴儿反流症、反刍综合征、周期性呕吐等。其中G4就是婴儿腹绞痛或者叫肠绞痛，是指婴儿长时间、不容易被哄着的或者不容易被安抚好的一种哭泣。

在罗马标准里，临床诊断必须要包括以下条目：

首先，关于年龄的限制，婴儿要小于5个月；

其次，婴儿要有长时间的哭闹、烦躁、易激惹，或没来由地哭闹，并且不容易被安抚；

再者，除外其他疾病，生长发育良好，没有发烧、腹泻、呕吐，或者肺炎等。

我们来看一看腹绞痛症状出现的时间大概有多长？

这篇文章采纳了5000多篇的文章，其中有28篇日记记录了8000多个婴儿。通过研究发现，在研究的前6周，婴儿会有一些哭闹的表现，平均持续时间68分钟。随着时间的推移，特别是八九周龄后，哭闹的持续时间明显减少。

所以，在9周以上，3个月左右的孩子，很少出现Wessel标准定义的腹绞痛。按照“3S规则”，这种情况在年龄大一点的孩子也很少出现了。

因此，大家就会有疑问，腹绞痛跟年龄有关系吗？

大家可以看到，左边这张图显示了年龄和婴儿哭闹持续时间的相关关系。

我们会发现，开始在1~2周，甚至可能是4~5周的时候达到一个高峰。随着婴儿年龄逐渐的增长，到了3~4个月的时候，哭闹平均持续的时间就会降下来。从婴儿哭闹发生的百分比来看，也是开始时哭闹比较多，5~6周以后达到一个高峰，到10周~12周就逐渐地消失了。

所以，哭闹是和年龄是有关系的。

我们怎么样去记录婴儿的哭闹呢？

可以采用“巴尔日记”的方法。就是用时间作为一个坐标轴，看婴儿在这段时间内出现哭闹的情况，对应每天24个小时可能出现哭闹的情况，进行记录。

就会发现，婴儿在什么时候哭闹得比较多，这些哭闹有时会与剧烈的摇晃或对孩子的虐待行为有关系。所以，我们可以通过巴尔日记观察婴儿的哭闹情况，到底是自身产生的，还是由于外力所导致的。

什么原因造成婴儿腹绞痛？

造成婴儿哭闹的原因是什么呢？

来自胃肠道的病因

第一，牛奶蛋白过敏。

一项研究表明，婴幼儿服用了配方奶和母乳对比，并没有太突出的腹绞痛发生。另一项研究认为，腹绞痛孩子的粪便中钙卫蛋白增加，但是肠道微生物多样性是减少的。这种情况在母乳喂养和人工喂养的孩子也是差不多的。随机对照试验还发现，水解配方奶粉可能会缩短一些孩子哭闹的时间。

尽管这些研究并未取得一致的结果，互相之间存在一些矛盾，但还是提示大家，腹绞痛有可能存在牛奶蛋白过敏的问题。

第二，产气过多。

有的时候，我就跟家长开玩笑地说“其实宝宝大便也好，或者排气也好，都是需要学习的”。因此，在这个年龄段，身体不可能特别有效地把结肠的气体排出来。同时，一些原因会造成宝宝小肠的细菌过度生长，导致产气过多。

有人发现，在没有腹绞痛的孩子中，25%没有明显的果糖实验阳性，这是用于诊断细菌过度生长的实验。在非健康的孩子或哭闹比较明显的孩子中，果糖实验阳性的人数大幅度升高。所以，有可能会出现产气增多的情况。

乳糖不耐受，有可能也是腹绞痛的一个病因。实际是因为宝宝摄入的乳糖增加，小肠上皮的乳糖酶不能很好地把它消化掉，有可能到结肠酵解，被细菌所分解，于是产生大量的气体。

第三，妈妈的饮食。

妈妈的饮食对孩子产生影响比较多，比如妈妈喜欢吃卷心菜、水芹、白菜等十字花科蔬菜，或者牛奶、洋葱、巧克力等，这些都容易产气较多。

我们建议，妈妈在孩子产气比较多的情况下，要减少十字花科蔬菜的摄入。

第四，喂养技术不当/高血清素水平。

妈妈都想让孩子多吃点，有的时候会喂的过量，或者没有把宝宝抱起来拍嗝。这些情况都会使孩子出现腹绞痛的问题。

在两项研究中，有10名婴儿存在腹绞痛风险增高。为什么呢？研究者发现这些妈妈有过度呵护现象。相比越早出生的孩子可能会被过度监护，也会导致孩子出现哭闹，第二胎相对好些。

还有就是高水平的血清素。对比发现，腹绞痛组孩子的血清素的代谢产物水平增加。这也可能是引起哭闹的一个原因。

来自神经系统的病因

来自神经系统的原因，这是不可忽略的一点。

为什么？因为基本上这些孩子的哭闹都被认为是腹部问题，被送到消化门诊就诊。有的孩子却是神经系统的问题，这个是要引起特别注意。

第一，正常的情绪发展。

神经系统可能是正常孩子情绪发展过程中的一个问题，开始的时候孩子因为对于外界环境的不适应而不断哭闹。

研究发现，哭闹和哭闹不特别明显的孩子相比，模式差不多，如年龄差不多，傍晚或晚上开始。不管哪个组，都是两个月左右达到高峰期。

所以，尽管有些孩子哭闹得很厉害，但也是一种正常的情绪发育，随时间推移会逐渐好转。

第二，母亲偏头痛。

还有研究发现，母亲偏头痛和与婴儿腹绞痛有些关系。也就是说，偏头痛母亲生下的孩子出现腹绞痛，是无偏头痛对照组孩子的两倍还要多。

第三，Missing fourth trimester

早产儿往往缺失了一段在子宫内的时间，这段时间相对而言，是比较舒适、比较温暖、比较安静的，由于这段时间的缺失，他会出现哭闹的情况。因为他要去适应外界环境，随着慢慢地接受这个外界环境，他会微笑，会翻身，会发出自己的一些语言。

所以，哭闹也有可能是因为婴儿的子宫环境丢失所造成的。

来自心理的病因

第一，亲子互动不足。

有研究发现，和健康组相比，出现腹绞痛的孩子互动不足，包括父亲和母亲，还有与婴儿的互动都产生了问题。

在临床上，我们也会发现，有些爸爸妈妈不会逗孩子。其实，父母是需要去跟孩子交流的。尽管他年龄很小，也要把他当成一个小小人去逗他，去跟他说话，去跟他笑，孩子才会感觉到安全、感觉到温暖。

一些比较焦虑的母亲，会把情绪传递给孩子。一方面，过度的焦虑会造成溺爱恐惧，宝宝不能发生任何的一点不符合她心中标准的行动或行为。

还有当妈妈年龄过大的时候容易出现溺爱问题，而吸烟会造成孩子出现胃肠道的炎症反应，这些都可能造成孩子哭闹。

另外，就是妈妈的抑郁。在妊娠早期，母亲抑郁会明显影响孩子的腹绞痛，调整了抑郁症状后又发现，父亲抑郁可能也与腹绞痛有关系。所以怀孕期间，母亲父亲也要有良好的互动来防止抑郁的发生，这样可能对孩子有更好的促进作用。

来自炎症和菌群失调的病因

最新研究发现，腹绞痛孩子的钙卫蛋白水平明显增高。这可能跟粪便中某些肠道菌群的改变有关系。

研究发现，腹绞痛孩子的肠道菌群中放线菌比较少，主要是双歧杆菌，其他的菌群多样性也明显存在差异。这种情况下，可能使肠道的炎症不能很好被控制，会出现腹绞痛的问题。

如何诊断婴儿腹绞痛？

我们现在来看看腹绞痛的孩子都有哪些临床表现。

主要的症状，包括过度和持续性哭闹，这种哭闹哄不好，特别是在近傍晚时分。除了哭闹以外，他还会有痛苦的表情，会有易激惹、烦躁，会痛苦地蜷起双腿，脸发红，甚至可以听到频繁的肠鸣音。

怀疑腹绞痛的孩子，我们要仔细地看看他有没有可能是牛奶蛋白过敏，有没有反流，是不是因为妈妈的饮食造成了乳糖酶一过性降低等。同时，要注意孩子的生长发育是不是好的，有没有警告症状。

什么样的情况算警告症状呢？一个是生长发育停滞，症状一直持续发生。还有就是出现其他的一些症状，比如腹泻、呕吐、血便、腹胀、持续喂养困难、咳嗽、大量鼻涕、鼻塞等。如果出现这些问题，我们就要怀疑腹绞痛。

腹绞痛不是功能性问题，而是器质性问题，需要我们针对这些问题进行诊断。诊断标准，一个是巴尔日记，另一个方法就是3S规则、罗马标准，同时要做好鉴别诊断。

如何治疗婴儿腹绞痛？

一旦诊断了腹绞痛，我们要从以下方面进行治疗。

第一，一般治疗。

首先，主要是改变喂食技术。

我记得曾有一位家长，她的孩子哭闹得特别有特点，一吃奶就容易哭。这并不符合腹绞痛的诊断标准。我让家长当场给孩子喂奶，确实发现孩子开始几口吃得特别好，但很快就放开奶头，“哇”就哭了。我发现这个孩子的吸吮能力特别强，但是吸吮几分钟后妈妈就不能再产生更多奶，孩子吸吮不出奶了就着急，于是开始哭闹。后来，我们让妈妈改善喂养技术，孩子就好了。

其次，我们可以尝试提供温柔的环境刺激，比如用一些温柔的背景音乐等。

再者，适当地给宝宝一些皮肤的接触和爱抚。

另外，也可以尝试更换体位，减少刺激性活动。

第二，药物治疗。

在国内和国外，都会有一些草药，比如茴香、洋柑橘、柠檬香，这些都可能给宝宝带来一些好处。我们要注意，一定要符合宝宝的身体状况，不能因为药物的使用造成宝宝出现严重的不良反应。

除此之外，也可以使用药物治疗。例如西甲硅油，主要用于减轻宝宝排气、减轻胃酸分泌。如果宝宝是小肠细菌过度生长的问题，我们还需要用抗生素治疗。

第三，营养干预。

饮食干预，特别是给予水解配方奶粉。部分水解配方或深度水解配方奶粉，可以减轻宝宝因蛋白质消化不良引起的产气过多。

另外，可以给一些无乳糖的配方奶，减轻乳糖摄入导致的气体产生，也可能会取得一些效果。

特别有意思的是，这几年对益生菌摄入的问题存在一定争议，如到底益生菌与腹绞痛有没有关系，能不能起到积极的作用。

这是有1000多名参与者的6项研究，把用益生菌、不用益生菌的两组腹绞痛孩子进行了比较。其中两项研究，在怀孕时候开始使用益生菌，在出生以后继续使用。最后发现，两组发生腹绞痛的差异没有统计学意义。

对其中3项再进行分析发现，益生菌对减少婴儿哭闹相对有差别，吃益生菌孩子的每天哭闹减少32分钟。所以，益生菌还是有一定积极意义的。

用益生菌有没有不良反应？研究发现，与健康孩子对比，腹绞痛孩子吃益生菌没有出现严重不良反应。

所以，就目前来说，益生菌对预防腹绞痛无明显效果，但可以减少腹绞痛孩子的哭闹时间，并且在不良反应方面没有明显差别。由此说明，益生菌似乎存在一些作用。

通过左侧的表，我们也可以看出，很多国家的指南、共识，对于肠绞痛的治疗方法推荐也有所差异。

有的认为益生菌可以用，有的认为不可以用；有的认为西甲硅油可以用，有的认为不可以用。虽然这些治疗方法存在矛盾，但这主要来自于腹绞痛的病因多样性和不确定性，导致针对不同病因会有不同的治疗方法。

如果没有影响生长发育，腹绞痛孩子长大后的情况会是怎样的呢？

绝大多数腹绞痛孩子在4~5个月的时候，就不会哭闹了。但是，大家都很关心，他们长大后会不会进展为功能性胃肠病。

有人对52名因为严重腹绞痛住院的孩子进行10年的随访，记录他们方方面面的健康状况。结果发现，这些孩子长大后发生胃肠病症状的风险，比没有发生过腹绞痛的对照孩子高10倍以上。

近年新兴学科领域——“心理生物学”给出的解释是：新生儿的微生物菌群是有变化的，这些变化可能对他的神经系统产生影响。

有人发现，抑郁症的发生与粪便中某些放线菌、类杆菌的增多有关，把这些菌移植给小鼠后，这些无菌小鼠也会变得抑郁。还有人发现，高焦虑或者抑郁的人群，摄入瑞士乳杆菌和双歧杆菌后，他们的症状能够改善。

所以，腹绞痛很可能在某种程度上与肠道菌群变化有着密切的关系。

小结

我们今天和大家分享的就是腹绞痛，小结如下：

• 腹绞痛是婴儿的一种典型的行为和症状，主要表现为长时间的哭泣，并且这种哭泣是不易被安抚的，其他症状包括握拳头、臀部屈曲。

• 很多原因与腹绞痛有关系，比如胃肠道原因、心理原因、神经系统原因等。

• 诊断方法包括3S或者罗马IV标准。

• 治疗方面有一般治疗、草药应用、药物治疗以及营养干预。一般治疗包括母亲的情绪调整、喂养技术的提高以及孩子体位的调整等。药物治疗包括西甲硅油、质子泵抑制剂（PPI）或益生菌。营养干预包括一些特殊的配方粉。

• 新近研究发现，腹绞痛和肠道炎症发生、微生物失调密切有关。

总体来说，腹绞痛虽然是非常常见的一种生长发育过程中的现象，但是也会出现某些严重的预后事件。所以，我们需要仔细和其他疾病鉴别，不要造成误诊和漏诊。

我今天和大家分享的内容就这么多，希望大家能更多关注到婴儿腹绞痛。

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