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二十年目睹之怪现象》与相声《日遭三险》
相声艺术始终离不开文学,中华大地浩如烟海的文学著作成为相声艺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武库,很多相声就直接取材于民间故事或是文学名著。近日,阅读小说《二十年目睹之怪现象》,偶然发现其中不乏被相声吸收借鉴的地方。
小说《二十年目睹之怪现象》,该书作者吴趼人(1866~1910),名沃尧,原字茧人,后改趼人,广东南海人,因居佛山镇,故以“我佛山人”为笔名。通过“九死一生”这个人物在二十年间之耳闻目睹,将诸多怪现象串联起来,为我们描绘了一幅大清帝国行将崩溃的社会图景。其内容相当广泛,官场人物、洋场才子、医卜星相、三教九流,无不涉及,但重点还是揭露官场的腐败与黑暗。在作者笔下,我们看到了大小官僚那一张张肮脏龉龊、贪婪无耻的嘴脸。有作贼的知县、盗银的臬台,有为升官而命妻子为制台“按摩”的候补道、逼使寡媳去做制台姨太太的观察,有在洋人面前奴颜婢膝却欺凌同族的民族败类……。作者还通过对“九死一生”的伯父及符弥轩、莫可基、黎景翼等人伤天害理行为的描写,揭露和批判了封建道德的虚伪和社会风尚的败坏,反映了当时封建宗法制度和伦常关系已到了崩溃的地步。
其中,在《二十年目睹之怪现象》的《第六十六回 妙转圜行贿买蜚言 猜哑谜当筵宣谑语》中的一段猜谜,也被相声演员“拿来”用了:
我对继之道:“离了家乡几年,把故园风景都忘了,这一次回去,一住三年,方才温熟了。说起中秋节来,我想起一件事,那打灯谜不是元宵的事么,原来我们家乡,中秋节也弄这个顽意儿的。”继之道:“你只怕又看了好些好灯谜来了。”我道:“看是看得不少,好的却极难得,内中还有粗鄙不堪的呢。我记得一个很有趣的,是‘一画,一竖,一画,一竖,一画,一竖;一竖,一画,一竖,一画,一竖,一画’,打一个字。大哥试猜猜。”继之听了,低头去想。述农道:“这个有趣,明明告诉了你一竖一画的写法,只要你写得出来就好了。”金子安、管德泉两个,便伸着指头,在桌子上乱画,述农也仰面寻思。我看见子安等乱画,不觉好笑。继之道:“自然要依着你所说写起来,才猜得着啊,这有甚么好笑?”我道:“我看见他两位拿指头在桌子上写字,想起我们在南京时所谈的那个旗人上茶馆吃烧饼蘸芝麻,不觉好笑起来。”继之笑道:“你单拿记性去记这些事。”述农道:“我猜着一半了。这个字一定是‘弓’字旁的,这‘弓’字不是一画,一竖,一画,一竖,一画,一竖的么。”我道:“弓字多一个钩,他这个字并没有钩的。”继之道:“‘曹’字可惜多了一画,不然都对了。”于是大家都伸出指头把“曹”字写了一回。述农笑道:“只可以向那做灯谜的人商量,叫他添一画算了‘曹’字罢。我猜不着了。”金子安忽然拍手道:“我猜着了,可是个‘亚’字?”我道:“正是,被子翁猜着了。”大家又写了一回,都说好。
再有,单口相声《日遭三险》中,有的故事情节就直接取材于小说《二十年目睹之怪现象》。在《第六回 彻底寻根表明骗子 穷形极相画出旗人》有一段对于落魄后还要摆架子的旗人的描写非常传神:
“有一天,高升到了茶馆里,看见一个旗人进来泡茶,却是自己带的茶叶,打开了纸包,把茶叶尽情放在碗里。那堂上的人道:‘茶叶怕少了罢?’那旗人哼了一声道:‘你哪里懂得!我这个是大西洋红毛法兰西来的上好龙井茶,只要这么三四片就够了。要是多泡了几片,要闹到成年不想喝茶呢。’堂上的人,只好同他泡上了。高升听了,以为奇怪,走过去看看,他那茶碗里间,飘着三四片茶叶,就是平常吃的香片茶。那一碗泡茶的水,莫说没有红色,连黄也不曾黄一黄,竟是一碗白冷冷的开水。高升心中,已是暗暗好笑。后来又看见他在腰里掏出两个京钱来,买了一个烧饼,在那里撕着吃,细细咀嚼,象很有味的光景。吃了一个多时辰,方才吃完。忽然又伸出一个指头儿,蘸些唾沫,在桌上写字,蘸一口,写一笔。高升心中很以为奇,暗想这个人何以用功到如此,在茶馆里还背临古帖呢!细细留心去看他写甚么字。原来他那里是写字,只因他吃烧饼时,虽然吃的十分小心,那饼上的芝麻,总不免有些掉在桌上,他要拿舌头舐了,拿手扫来吃了,恐怕叫人家看见不好看,失了架子,所以在那里假装着写字蘸来吃。看他写了半天字,桌上的芝麻一颗也没有了。他又忽然在那里出神,象想甚么似的。想了一会,忽然又象醒悟过来似的,把桌子狠狠的一拍,又蘸了唾沫去写字。你道为甚么呢?原来他吃烧饼的时候,有两颗芝麻掉在桌子缝里,任凭他怎样蘸唾沫写字,总写他不到嘴里,所以他故意做成忘记的样子,又故意做成忽然醒悟的样子,把桌子拍一拍,那芝麻自然震了出来,他再做成写字的样子,自然就到了嘴了。”
https://v.qq.com/txp/iframe/player.html?vid=s03301r01yr&width=500&height=375&auto=0
单口相声:《日遭三险》——刘宝瑞
这一段(此段录音未能保存下来以下情节,试从文本分析)的描写被相声艺人“拿来”放到了单口相声《日遭三险》当中,由原先落魄却还要摆架子的“旗人”变换成了“爱占小便宜的人”:
一会儿来了个卖烧饼的。卖包子的告诉他:“别上那儿卖去,刚才他把我包子馅儿吃了又不要啦。”这卖烧饼的外号叫二愣子:“啊?我非去不可!”走到那人跟前(学叫卖声):“哎!吃烧饼吗?”“撂下两碟,一会儿拿钱。”“吃您的,我在这儿待会儿。”那人一看卖烧饼的不走,拿起烧饼来就掂量:
“这——烧饼多重?”
“二两。”
“够吗?”他还掂,“不够吧?”又掂了一下,芝麻掉下来了。他又换一个:“这个更不够分量了。”连搓带掂又狠摇了两下。
他掂完一个又一个,桌上的芝麻全满了。卖烧饼的冲他直运气,心说:你吃我一颗芝麻粒儿也得给钱!我看着你。桌上这芝麻,我看你怎么吃!
这家伙也真有主意,跟他一张桌上坐着一个人,他跟人家并不认识,硬跟人家说话:
“大哥,我现在要买所房子,这所房子太便宜啦。”
那位能不问吗:“一共几间哪?”
他说:“我跟您说也不明白,干脆,画个图得啦。”
说着,手指头往舌头上一蘸,往桌上一划:“您看,正房三间。”芝麻全沾起来了,再往舌头上一放,芝麻全到嘴里啦,“这是东厢房,这是西厢房。”他把桌上的芝麻吃了一个净!
另如,前面的“急脾气慢性子”则早在曹魏时期《籍川笑林》“火烧裳尾”里就有记载:
有人性宽缓,冬日共人围炉,见人裳尾为人所烧,乃曰:“有一事,见之已久,欲言之,恐君性急,不言,恐君伤太多,然则言之是耶?不言之是耶?”人问何事,曰:“火烧君裳。”遂收衣火灭,大怒曰:“见之久,何不早道?”其人曰:“我言君性急,果是。”
区区一段单口相声,便几乎全部取自文学著作,进行剪裁而得,足见相声艺人们的广览多读,从中汲取营养,丰富创作。
https://v.qq.com/txp/iframe/player.html?vid=a0198kqdupr&width=500&height=375&auto=0
单口相声:《三性人》——张寿臣
(张寿臣先生版本中“慢性子”和“急脾气”人物开脸的刻画描摹,往往能使人如见其人,抓住了人物典型。)
相声善于吸收其他艺术门类的喜剧元素为己所用,经久不衰的相声艺术精品无不是反映时代、刻画人物、揭示生活的本质潜流,那些禁得住人们反复玩味咀嚼的,才是相声的精粹。
如今相声中的文学性在慢慢淡出,相声像失掉了灵魂的傀儡,穿着盛装在华丽的舞台上,自恋地炫耀着尴尬,甚至不顾羞耻地跳起“脱衣舞”,见此情景,不禁使人泪沾襟。
。
相声演员标配礼盒
书籍:《幽默睿智的王佩元》
《历代笑话与相声》
快板一副
(立打横打音色均悦耳,由启贺监制)
快板一副¥200.00--400.00
《幽默睿智的王佩元》¥26.80
《历代笑话与相声》¥30.00
天津市内邮费¥10.00
外埠地区邮费¥15.00
购买微信:1860434334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