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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样的相声

启贺 门外谈 2021-06-18

在电视中看到了一对年轻相声演员表演的相声《汽车笛声》,在这段相声中逗哏演员模拟了各种汽车的笛鸣声:有救护车“完了,完了……”,救火车“毁了,毁了……”,警车“抓住,抓住……”,煤气抢险“漏了,漏了……”。听后,心里总有些说不出来的感觉。

不禁令人回想起马三立老先生的《汽车笛声》:有救护车“哎哟,哎哟……”,救火车“火,火……”,警车“崴了,崴了……”,刹车声“呵……”。两相比较,我个人认为马三立老先生的《汽车笛声》要比新版的《汽车笛声》表现手法高超,更具喜剧性。相声是喜剧艺术,其中就有利用对生活中司空见惯的事物的歪讲制造喜剧效果的手段。《汽车笛声》这段相声的表现手法就是这样的。它通过对汽车笛声的喜剧模拟来达到制造包袱的目的。有救护车的笛声被马老模拟成病人在车上的呻吟“哎哟,哎哟……”,与救护车救死扶伤的性质很贴切。救火车的笛声被模拟成向人们报警的大喊“火!”。警车的笛声更是别出心裁,模拟了犯罪分子的内心独白“崴了,崴了……”汽车刹车声被模拟成司机对不遵守交通规则者的抱怨“呵!”。这些对于汽车笛声的模拟不仅形象而且与其模拟对象的任务、性质很贴切。更难得的是在小小的段子中仍然有对人物的塑造(犯罪分子、司机),通过对声音的模拟,运用有限的语言准确的揭示了人物内心世界,可谓上乘制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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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汽车喇叭声》——马三立


可再反过来看一看这对年轻演员的《汽车笛声》,其中并没有人物的塑造。煤气抢险“漏了,漏了……”警车“抓住,抓住……”模拟得很形象,也很贴切。但他对于救护车、救火车笛声的模拟,我就不敢苟同了。救护车“完了,完了……”救火车“毁了,毁了……”这样的创作是不是有些太不人道了?我并不是想给他的创作上纲上线,只想就其表演手法的运用谈一谈自己的看法。相声就是让人发笑的,但这里面也有个表现手法高下之分。上乘的相声,谑而不虐,哀而不伤,怒而不怨,有含蓄之美。而新版的《汽车笛声》有幸灾乐祸之嫌,本来上了救护车的病人很难受了,或者生命已经受到严重威胁了,可你却用“完了,完了……”的词来模拟救护车笛声,这样做有损于医院形象呀。救火车“毁了,毁了……”还勉强可以,但要是对比马老的“火”就相差很远了,新版表现的就不是很贴切了。

年轻的相声演员敢于突破传统革新相声是件好事,但必须要注意对自身艺术的提高。否则,只能是画虎不成反类其犬。如果没听过马老版的《汽车笛声》,我想新版的同一题材的相声所暴露出来的缺陷就不会这么明显,这里面的差距就是艺术功力的问题了。

在此也不禁让我想起来,常连安先生和马老都表演过的相声小段《送人上火车》。



邻居二哥热心肠,但因为其向来大大咧咧,所以总好心办坏事。这一次到火车站接人,看错了时间,来早了,就在车站附近溜达,顺便看看谁有困难需要帮助。就在火车刚刚启动时,远处跑来三个人像是赶火车的旅客,非常着急。邻居二哥急忙把跑在最前面的两个人不由分说推上火车,火车开走了。这时,第三个人才赶到。原来前面两位只是来送站的,二哥错把他们送上了火车,却把真正要乘车的人孤零零的留在了车站。在结尾,同是被送者不无埋怨的对好心办坏事者说出了真相,马老是这样处理的:“他们俩是送我走。”用这一句简短的话便点出了整个故事的要旨,让观众通过一语妙悟领会了其中的尴尬与滑稽,使得这个小段耐人寻味。观众通过自己的思考领悟到了演员要传达的深意,使积聚的心理能量得到释放,这样产生的愉悦感也就更为持久激烈,因此给观众的感受就是回味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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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人上火车》——常连安


而常连安先生是这样处理的:“我去哈尔滨,他们是来送我的,你把他们俩弄上车了,那我怎么办呀?”也许这样处理能让观众尽快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但未免浅白直露失去了回味的余地。

同是为了将观众的注意力从救火车的鸣笛声的打扰中重新吸引到相声表演上的“现挂”,马老也与其他人有所不同。刘连群先生在《马三立别传》中记载的一个马老的“现挂”:

那时剧场隔音设备不好,外面一过救火车“呜儿——呜儿——”连着响警笛,在台上说相声使劲喊也压不下去,怎么办?三立顺水推舟,凝神默视窗外,良久,救火车呼啸着去远了,才喃喃自言自语:“车过去了,往南,奔河北路紫阳里6号了……”侯一尘如梦方醒惊呼:“啊,我们家着火啦?!……”观众大笑,注意力又回到台上了。

我们再来看看“万人迷”李德钖和侯宝林是怎么运用“现挂”的:

一次,“万人迷”李德钖在“燕乐”演出,那天他说的段子是《妈妈例儿》,他正说到:“结婚时啊,新娘子进婆家门之前要‘迈火’,就是在门口儿放着一个火盆儿,新娘子要从这火盆儿上迈过去。这干嘛?就是驱邪,也是希望将来的日子过得红火。可是别忘了,这新娘子都用一块红绸子、红缎子什么的蒙着脑袋,这叫‘盖头’。穿什么呢?这就要看家里是不是有钱了。要是穷家主儿,哪么是小麻布的袄和裤子呢,染成红色的就行了,也就是费点儿染料。有钱的人家讲究,要是天儿热,穿的是锦缎的旗袍儿,好看!可穿旗袍儿也不好。怎么呢?这不前两天有家结婚的,这新娘子……”说到这儿,他一眼看到了观众中的一对男女,男人60来岁,穿着阔气;女人不到20岁,尽管是在听相声,也没有笑,愁眉紧锁。就“现挂”了,说:“对了,就这位新娘子,长得那叫俊,有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我就想了,我要是娶她当媳妇儿……不行!一个说相声的,养活不起她,她还不得天天出去打‘野食儿’啊!”这个“包袱儿”一抖,就是一个“雷子”,观众大笑。他再看那男人,脸上就显得很不自在。待没了笑声,他接着说:“得,别说我了,接着说这新娘子。她也要‘迈火’呀,可她蒙着‘盖头’了,这旗袍儿又瘦,迈不了大步子。一只脚已经迈过了火盆儿,另一只脚还没迈了,旗袍儿的后摆给燎着了,这回可真‘红火’了……”说到这,他又不说了,因为这时听见了救火警笛声,于是“现挂”:“您听,救火车,这八成儿是新娘子‘迈火’没迈好,着火了。”这个“现挂”赢得了观众的大笑和喝彩。

在不长的一段台词中,连续两个“现挂”,这是李德钖的能耐。无独有偶,30年过去,侯宝林在上海说《婚姻与迷信》,其中也有新娘子要“迈火”一段,剧场外也恰巧路过消防车,他也“现挂”了这个“包袱儿”。观众们包括同台的演员都为这个“现挂”叫绝。侯宝林说:“这可不是我的“包袱儿”,是‘万人迷’的‘现挂’。”

(摘自《逗你没商量》)

同样是处理影响相声效果的救火车汽笛的“现挂”,一个含蓄,一个明快。马老总是在洗炼的语言当中蕴含丰富的潜台词,让观众自己去领会妙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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