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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感与快感

启贺 门外谈 2021-06-18


美感,是对于美的感受或体会。审美活动中指对于美的主观反映、感受、欣赏和评价。人都有不同程度的美感能力,但不是天生的,而是在社会实践中产生和发展起来的。不同时代、阶级、民族和地域的人,固然有不同的美感,就是个人与个人之间也会因文化修养、个性特征等的不同,而形成美感的差异性。  

快感,是一种愉悦或舒服的感觉。是一种精神肉体都说不出的感觉,从广义上说,只要是欲望得到满足(不论是精神还是肉体),都会产生一种快感。 

美感和快感也是有联系的:一方面它们都有一个重要的特性就是愉悦性,从广义上来说,美感也是一种快感,只是美感是一种精神上的快感,它是一种从物质上升到精神层面的快感,是一种间接地东西,而快感是更基础的停留在了生理层面,是客体引起的主体感官或者身体的一种直接的快适的反应。 另一方面,生理快感在某些特定的环境下是可以转化升华为美感的,就像在炎热夏季站在山头,清风袭来,第一时间是你的触觉产生了快感,但这种快感会很快上升为一种精神的愉悦,心旷神怡,飘飘然起来,这时候,这种快感就上升为了一种美感。 

当然,即使美感和快感有它们不可磨灭的关联性,但我们也不能忽视,美感和快感是不能等同的。美感是一种高级的精神享受,只限于耳、目两种“高等感官”,它是超实用,超功利的,而快感是一种生理快感,是舌、鼻、皮肤、肉体等“低等感官”的嗅觉、味觉以及触觉很实际的一种反应,就像欣赏艺术作品是得到一种视觉的美感,听音乐是得到一种听觉的美感,而吃饭填饱肚子,天冷穿衣服保暖都是得到一种生理的快感。另一方面,美感实质有上有一种精神的寄托,讲求的是情景交融的一种高层次的意境,春日桃花,夏日荷塘,秋日枫叶,冬日白雪,一年四季都会有给人以精神享受的东西,我们可以沉浸在这一意境中慢慢品味,其中的韵味会回味无穷。而快感似乎一直会停留在更低一级的层面,是针对某种外来刺激而产生的一种生理的愉悦,没有那种情景交融的精神享受,没有那种令人细细品味的审美意象。就像是口渴喝水,饿了吃饭一样,只是一种生理的需求而已。

在讲到快感的时候,我们不得不提到“食、色、性也”,“食”是为了维持个体生命的存在,“性”是为了延续种族的生命。在性欲望与快感这个问题上,似乎有人标榜着要有爱才能有性,有爱的性行为我们尚且可以认为它有一种精神存在的美感,而现在这个社会,一夜情屡见不鲜,一夜情能有爱吗?那就纯粹是一种快感,生理享受而已。


而相声艺术是否也有美感与快感之分呢?


侯宝林大师多以第三人称点评,全景式的描述。站在新时代向旧时代笑着告别(薛宝琨先生语)。而马三立几乎每段都以第一人称塑造一个小人物,他并不直接加以点评,而是通过秋毫毕现的白描,让观众自己去评判这个人物,在笑声里使观众笑着向自己的过去(缺点)告别(扬弃)。演员总是选择经过观众检验的自己擅长的角度去切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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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卖布头》侯宝林、郭启儒


侯宝林的《卖布头》是区别于其他艺人单纯模拟做买卖吆喝的,是从讽刺揭露旧社会商家虚假宣传的角度切入,发挥自己优长,立意有高度。而侯版模拟天津卖布头吆喝时,特意带有天津方言齿音字的地方,更是比较忠实于生活。

在这里也想斗胆给侯大师提一点意见。在介绍旧社会买卖家开张宣传的时候是这样说的:

甲:这一趟街要有两家百货店,您听吧,吵得四邻不安。

乙:干什么呀?

甲:商战啊!

乙:商战?

甲:哎,商业竞争嘛。

乙:哦。

甲:上广告,电影广告、流行广告、电台广告。

乙:瞧瞧。

甲:门口写得乱七八糟。

乙:写什么呀?

甲:弄份乐队,两边吹。这边写着:“新张开幕,减价八扣。”

乙:哦。

甲:那边一看,减价!

乙:写什么?

甲:“周年纪念,买一送一。”

乙:哦。

甲:这边一看不行了:“新张开幕,减价八扣以外带挂彩。”

乙:嗬,还挂彩。

甲:哎,挂彩。那边又添上了。

乙:还写什么?

甲:“周年纪念,清除货底大牺牲。”

乙:牺牲?

甲:是啊,那边都挂彩了,这边还不牺牲吗?

乙:这哪儿是做买卖,简直是胡闹吗!

甲:你再听乐队啊,那边是:“嗒塔喇嗒喇嘀哒……”这边是:“噜……亮……”

乙:好哇。

甲:比出殡的还热闹。

窃以为,侯先生在铺垫的时候语言不太讲究,本来上一句是“门口写得乱七八糟”,下面紧接着应该直奔主题说写的内容,在这里侯先生为了给后面铺垫加了一句“弄份乐队,两边吹。”似乎有些往外“支”了。相声是一种听觉艺术,不像文字可以反复阅读,在叙述上应该精心设计前后顺序,通过听觉加深听众的印象。而侯宝林先生在介绍完广告内容以后,又直接跳跃到乐队上,犯了同样的毛病。窃以为,这一段铺垫如果改变一下顺序能否更好:

甲:这一趟街要有两家百货店,您听吧,吵得四邻不安。

乙:干什么呀?

甲:商战啊!

乙:商战?

甲:哎,商业竞争嘛。

乙:哦。

甲:上广告,电影广告、流行广告、电台广告。

乙:瞧瞧。

甲:门口写得乱七八糟。

乙:写什么呀?

甲:这边写着:“新张开幕,减价八扣。”

乙:哦。

甲:那边一看,减价!

乙:写什么?

甲:“周年纪念,买一送一。”

 乙:哦。

甲:这边一看不行了:“新张开幕,减价八扣以外带挂彩。”

乙:嗬,还挂彩。

甲:哎,挂彩。那边又添上了。

乙:还写什么?

甲:“周年纪念,清除货底大牺牲。”

乙:牺牲?

甲:是啊,那边都挂彩了,这边还不牺牲吗?

乙:这哪儿是做买卖,简直是胡闹吗!

甲:弄份乐队,两边吹。你再听啊,那边是:“嗒塔喇嗒喇嘀哒……”这边是:“噜……亮……”

乙:好哇。

甲:比出殡的还热闹。


据说,《卖布头》是郭荣启与孙少林几乎同时搬演到相声舞台上的。郭荣启和李润杰的模拟带有浓郁的高阳味道,也是很忠于现实生活的。现在《卖布头》几乎都是突出音乐性了,但也有只顾自己嗓子眼痛快,不管别人耳朵眼难受的演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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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婚前奏曲》侯宝林、郭启儒


侯宝林这段相声讽刺了工人阶级干部堕落成资产阶级官僚后,对婚姻爱情的扭曲歪解。当时,社会上确实刮过一阵进城干部离婚热,相声针砭时弊。而时至今日,相声里批评的那种肉麻的资产阶级爱情普通话,似乎在现实中已经真的成为了“普通话”,就连革命题材的影视剧中也充满了这种肉麻的调调。也许很多年轻人觉得那时人们的思想极左,爱情就应该浪漫里带着几分肉麻。正如我们现在推崇张爱玲的文字一样,审美趣味改变是其中一个因素,但更重要的是,我们很多人已经成为了那时的资产阶级,并认同了他们的喜怒哀乐,乃至进而否定了无产阶级的审美取向。其实,这是很危险的事。温饱思淫欲,我们放弃了昂扬崇高,也未构建起优美含蓄,而就剩下露骨与低俗了。顺带提一句,《妓女打电话》为侯宝林拿手段子,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不再演出,这段相声里模拟女人追出来送围脖那一段,那口吻和语气可能有所借鉴。



相声要对比着听,对照传统《打灯谜“把”字底》就能看出侯先生是如何净化的。

甲:听着“小孩醒了要撒尿(sui),半夜敲门问声谁,二人见面忙拉手,铁匠师傅抡大锤。”这四句,一句儿七个字扣一个字。

乙:好,我先猜头一个字:“小孩醒了要撒尿。”小孩儿都和妈妈一块睡,半夜醒了尿尿,叫妈妈:“妈,我撒尿!”“来!我把你。”这字念“把”。说别的字难听。“妈,我撒尿!”“来!我提拉你!”你像话。我猜着了, 这字念“把”。

甲:不念“把”。

乙:不信,咱就成样,成样。

甲:破谜还做化成样什么?

乙:我当你儿子!

甲:不像呀!

乙:是不像!你当我妈。

甲:爸爸好,能挣钱。

乙:挣钱也不行,小孩跟妈妈睡,你当妈。

甲:我当你妈,我可当你寡妇妈。

乙:那是干吗?

甲:我知道你爸爸什么脾气呀?

乙:咱俩睡觉,我要撒尿,你说“把”就输。

甲:要不说“把”呢?

乙:那你就赢了。

甲:好,抬床去吧!

乙:真睡呀?就是成样。

甲:好,睡觉可不许说话。

乙:对。

甲:睡着了没有?

乙:睡着了。

甲:睡着了还说话。

乙:你问我嘛。睡觉了。“妈!”

甲:呼……

乙:“妈!”

甲:呼……

乙:“妈!”

甲:呼……

乙:你喝豆腐脑儿哪?

甲:太累了。

乙:好,答应。“妈!”

甲:咩——

乙:“妈!”

甲:咩——

乙:羊叫唤哪?别捣乱!“妈!”

甲:“干吗呀?”

乙“撒尿!”

甲:“撒尿啊……撒吧!”

乙:撒吧,往哪儿撒?尿了炕又打了孩子?

甲:“妈不打你,疼你!”

乙:被卧湿了!

甲:晒!

乙:阴天?

甲:用火烤!

乙:被卧着了?

甲:做新的!

乙:你这寡妇妈哪来的那么多钱?

甲:你甭管有钱没钱,一点儿小孩儿就跟犟嘴!

乙:你得说“把”。

甲:说“把”输了!

乙:怕输别玩儿,来!“妈!”

甲:“干吗?”

乙:“我撒尿!”

甲:“撒尿呀?刚躺下就撒,今儿没有,明儿再说吧!”

乙:像话吗,得说“把”!

甲:说“把”就输了。

乙:怕输,别来!“妈!”

甲“干吗?”

乙:“撒尿。”

甲:“撒尿,下地撒去。”

乙:一点儿小孩会下地吗?

甲:往下出溜!

乙:要摔了哪?

甲:摔伤了,治!

乙:摔死了。

甲:我再养。

乙:我是寡妇,能养吗?

甲:你妈这寡妇,就那么回事儿。

乙:啊!你得说“把”!

甲:说“把”就输了。

乙:怕输别来,给一张电影票。

甲:是呀,何必脸红脖子粗的!

乙:“妈!”

甲:“干吗?”

乙:“我撒尿。”

甲:“这孩子,刚撒完又撒!”

乙:我多咱撒了!

(以上还算比较干净的版本了,现在舞台上更低俗的版本恕不转发了)


有人说,侯先生的不如传统的哏,其实传统的那种耍贫嘴的低级趣味,真的哏吗?侯先生追求的是相声的美感,不是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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