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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思 | 杨少涵:悼念石立善兄

杨少涵 日本汉学研究 2019-12-24


   

悼念石立善兄


杨少涵

华侨大学国际儒学研究院教授


今天下午五点多,我刚看完唐君毅先生论黑格尔哲学的一篇论文,就在一个微信群里看到有朋友说:石立善去世了!我一下子从凳子上弹了起来。接着又看到其他群里都在谈此事,我知道立善兄是真的离开我们了。



11月1日上午,立善兄给我发微信,要我的邮箱,说有一篇论文要发给我。此文即《大学》《中庸》重返《礼记》的历程。去年11月,他来厦门筼筜书院开会,我顺便邀请他来华侨大学讲座,讲座的主要内容即此文。我清楚地记得,事后他即将此文发给过我,但今天怎么突然又发来此文?

我正纳闷,他又问我方便通话否?我立即打了过去。他说他刚查出肺上长了个瘤,有10公分大小。我吓了一跳,忙问是良性还是恶性,他说还未确诊,并说还有一些检查要排到12月份了。我埋怨他说,这么大了,怎么这么大意,一直没有感觉?他说近两年都没有体检了,但近来也有一些感觉,睡觉前躺在床上,甚至能摸到胸内有异物。这次学校体检,就检查出来了。第二天晚上,我又给他通话,劝他赶快找关系住院,不能一步一步挂号检查。他还说病理结果已经出来了,应该是良性。我说你一不抽烟,二不饮酒,咋会这样?他说可能是熬夜太多,活动太多。他当时的口气甚是平和,而且在后来的这一个多月里,看到他还在参加学界的活动,甚至12月5日还在更新微信朋友圈,所以我也就一直认为是良性,并替他庆幸。


我与立善兄最初认识时是在2008年。是年10月25-26日,复旦大学哲学学院举办“宋代新儒学的精神世界:以朱子学为中心”国际学术会议,我与几个同学做会务,立善兄参会。当时只知道他在日本留学。2009年6月,我博士毕业后到上海师范大学跟陈卫平老师做博士后。2009年11月11日,上海师大国际儒学院挂牌,立善兄应邀参会。陈卫平老师说,“石立善”这个名字猛一看像日本人,国际儒学院就有点儿“国际”味了。后来才知道,他这次回来其实是联系工作的。2010年10月21日上午,陈卫平老师给我一把钥匙,说是石立善公寓的,并委托我下午去看看卫生打扫情况。当晚八九点的样子,他们一家四口从日本飞到上海,我帮他们把行李搬进公寓。他说还有大批图书资料没有回来,这些图书资料的邮寄费有两三万元。


我与立善兄在上海师大相处的时间不长,前后也就半年多。其间有三件事,我记得很清楚。第一件事是他邀请台湾“中研院”林庆彰先生来做报告。2011年4月12日下午,林先生讲《中国经学史上的几个重要问题》,晚上立善兄邀我一起陪林先生用餐。后来,我将此次讲座的情况发了一个博文。2016年7月22日,我在台湾乐学书局看到这篇博文被收入《经学研究四十年——林庆彰教授学术评论集》。第二件事是他曾为我联系工作单位。上海师大期间,我因工作无着落,心情甚是糟糕,整天自斟自饮,借酒浇愁。他说他理解我的无助,因为他也有过相同的处境,还主动说帮我推荐单位,并且真的给我问过河南、河北两家单位。第三件事是他做东为我饯行。2011年6月27日晚上,我博士后出站准备离开上海,他与上海师大的几位年轻老师给我饯行。



我平生坎坷,任何事情似乎都过得磕磕跘跘,都需要《中庸》所谓“人一己百,人十己千”的努力才能达成;但又总会得到一二热心人好心人的关爱提携,使我不至于永远绝望沉沦。这也是我至今都对立善兄及很多师友始终都抱有一种感恩之情的一个原因。

从上海出来以后,我与立善兄见面的机会就更少了,只在几个学术会议上碰到过,匆匆寒暄几句。但我们隔空的学术交往似乎更多了。


2011年,我整理的《中庸集说》出版,第一时间寄给他。他很认真地阅读,并很快写了一篇读记,非常直接地指出我的不足。这让我深感文献整理不是一件容易事儿,也了解了他治学之严谨。有一次听他的一个学生说,他指导学生读书,让他们直接捧起阮元校刻的《十三经注疏》,一边标点,一边阅读。


2013年、2019年,我两次申报《中庸》方面的国家社科基金项目,都邀请他加盟,他都非常爽快地答应,并积极地把他的相关信息发给我。在我的课题研究中,急需《日本名家四书注释全书》中的《中庸》部分。有一次看到学界一个同道在微信群中晒其中的一本《中庸发挥》,就请求共享,结果被拒。2018年8月,我就问立善兄,他的项目中有无计划收入这套书。他说这套书本身是铅印的断句本,他一直有想做校点本,还问我有何想法。得知我的急需后,他说他可以找日本朋友,买过来寄给我;但这套书很早,绝版多年,很不好找。后来我在孔夫子旧书网的一家日本旧书店里,花了近一万元购入。


2018年11月23日,我邀请他过来讲座。这次应该是我们谈话最多的一次。他主讲的题目是“朱子的经学体系——关于《大学》《中庸》的地位问题”,主要内容是说明代以后《大学》《中庸》重返《礼记》的历程。我说我有一篇论文将要发表,是探讨《中庸》脱离《礼记》进入《四书》之原因的,我们这两篇论文可以互相衔接。他说《四库全书总目提要》是他的案头书,睡前会阅读几条,这篇论文就是在读《提要》时偶然发现的。我说他这个发现很重要,可以专门立一个课题,甚至可以写成博士论文。这两天看到多位学界朋友在微信中转发上个月中旬与立善兄的聊天截图,知道他那段时间曾将此文广发学界,并说非常看重此文。他说他此生有一个很大的愿望,就是做成“日本汉文文献大系”,全面搜集整理刊印日人用汉文创作的经典文献,以便中国学者参考。他说主编《日本先秦两汉诸子研究文献汇编》《日本十三经文献集成》《日本汉学珍稀文献集成年号之部》之后,现在对整理文献有一些心得和经验。还与我商量,共同合作一个“日本《四书》文献整理”的项目,我们甚至还讨论到一些具体细节,比如成果形式以影印为主,分别撰写提要,我负责《中庸》部分,等等。



现在看来,立善兄的学术愿望要寄于他人了,我们的学术合作也只能期于来生了。
(2019年12月18日深夜草成,12月19日改就)

(本文转自儒家网公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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