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加坡的鸦片山当年遍地烽火,也跟鸦片战争脱不了关系
新加坡西南沿海的南部山脊将花柏山、直落布兰雅山和肯特岗三座小丘陵连为一体,此处兼具人文与自然景观,其中较少人踏足的肯特岗公园,不仅是植被丰富的次森林山丘和广受欢迎的观鸟景点,更是几个重大历史事件的“教科书”。
报恩寺顶层,凉风习习,对面横列的一片青山,就是肯特岗。
登上肯特岗最高点,可以眺望渐次更迭的城市景观,遥想当年的烽火连天。
新加坡地势看似平坦,实际上是有30多个山丘的海岛。西南沿海的南部山脊(The Southern Ridges)东起花柏山,向西经直落布兰雅山延伸到肯特岗,全程10公里,横穿半个岛屿。登高望远,海峡在南,城市居北,一览无余。如果说滨海湾公园是花园城市的象征,中央集水区是大自然里城市的代表,那么这里就是岛国人文与自然兼具的山海景观。
南部山脊将花柏山、直落布兰雅山和肯特岗三座小丘陵连为一体,包含了四个公园(花柏山公园、直落布兰雅山公园、园艺园林和肯特岗公园)、两个空中步道(树林走道和天篷走道)及两座跨越三个地区的大桥(亨德申波浪桥和亚历山大拱桥),站在高处视野开阔,城市、海港、南部岛屿尽收眼帘,是都市人接近大自然的好去处。
相比起来,肯特岗(Kent Ridge)游人较少。它原名巴西班让山岭(Pasir Panjang Ridge),巴西班让在马来文里意思是“长长的沙滩”,长长的沙滩旁是连绵的山峦,让人想象早年新加坡南部山海相连,天然美丽的海岸线。
自然和历史课室
绿意青葱的山顶公园。
肯特岗公园占地47公顷,驱车可直达山顶,搭地铁环线可从肯特岗站(CC24)D出口,往科学园通道(Science Park Dr)步行约五六分钟,过了右边DNV GL Technology Centre转进小径便可到达。这是从公园西北部往东南走,好处是从高走向低,脚程不会这么累,而且可以顺序游览两个天然池塘——肯特岗公园池塘及蜻蜓池塘,山顶公园及二战战役遗址、天篷走道、鸦片山战役纪念馆,直到园艺园林。
肯特岗公园是新加坡自然区之一。早期人们在山脊上种植橡胶、胡椒、甘蜜、豆蔻和黄梨等农作物,现在它是一座植被丰富的次森林山丘,在一片香灰莉树、紫檀、黑柏树、相思树及五桠果等热带雨林中,仍可发现胡椒、甘蜜和黄梨的踪迹。
肯特岗公园自然生态极为丰富。上排左起:蜻蜓、睡莲、胡椒;下排左起:斑鸠、相思豆。
这里也是广受欢迎的观鸟景点,园中的鸟类包括白冠噪鹛、白领翡翠、白腹海雕、斑啄木鸟、栗喉蜂虎、蓝尾食蜂鸟、白腹秧鸡和珠颈斑鸠等。此外,蜻蜓池塘也是蜻蜓与蜻蛉的栖息地,旁边立牌说明,还设有桌椅,在这里休息歇脚看蜻蜓飞舞,何尝不是惬意的事?
由于毗邻国大校园,公园设施还包括适合年轻人的20余个健身站、越野脚踏车道、800米长自然步道、多功能球场、瞭望点和树冠步道;就历史意义来说,这里是日军侵略,新加坡沦陷前最后一场战役发生的地点。
英殖民地时代保留至今的肯特岗公园池塘。
肯特岗旧称鸦片山
必比士路旁可见当年留下的瞭望塔。
走一趟肯特岗公园,除了亲近自然,还能了解这里发生的历史事件。
巴西班让山岭有数个主峰,其中226主峰也叫Bukit Chandu,也就是鸦片山(Opium Hill),一直到1952年10月3日,英国肯特公爵夫人(Duchess of Kent)到访,过后1954年新加坡总督尼诰(John Fearns Nicoll)宣布此地易名为肯特岗。
话说莱佛士登陆新加坡后,规划城市建设,努力振兴教育,试图把新加坡建设成先进与文明的范本。但威廉·法夸尔(William Farquhar)从莱佛士手中接过管理新加坡的任务后,为了筹措发展资金,他售卖赌博、酒水和妓院专营权,从中抽税;更从印度入口东印度公司种植的罂粟,在肯特岗山脚下的必比士路(Pepys Road)开设加工厂,将生鸦片包装运往中国及东南亚各地,从中牟利,成为殖民地财政的支柱。
当年印度生产的鸦片中20%都运来新加坡,抽鸦片恶习也在本地华人社群中蔓延。当莱佛士回返新加坡时,鸦片馆已遍地开花,殖民地财政也高度依赖鸦片,他只能黯然兴叹。近代史上著名的鸦片战争(也称中英战争),与新加坡鸦片加工厂不无关系。
如今鸦片加工厂早已拆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私宅,但在半山腰还遗留下一座瞭望塔,显然就是用来监视工厂周遭或视察运送鸦片船只进出的。
英军储油桶遗址
肯特岗池塘后方的步道左边,目前围起来大兴土木建造大型私人公寓,它的前身是政府为签约军人打造的13座五房式组屋“诺曼顿园”(Normanton Park),诺曼顿园取名自二战时期驻守鸦片山的马来军团营地,它见证了新加坡沦陷前最后一场悲壮的战役。
根据史料,1925年英军在隔着亚逸拉惹快速公路(AYE)的诺曼顿园和波斯陶路(Portsdown Road)地段设有35个储油库,用来储存补给战舰的燃油。二战时期日本觊觎英国的鸦片生意及设在远东的军事据点,从马来亚一路南下攻入新加坡。联军节节败退,为了阻缓日军的攻势,不惜纵火烧油,熊熊大火也阻挡了驻守鸦片山的马来军团的退路,在配备耗尽后只能赤手肉搏,日军同样元气大伤,更气愤马来军团的顽强抵抗,冲入亚历山大医院泄愤,肆意杀害200多名手无寸铁的医疗人员和伤重士兵。
1950年的战后地图显示,原来的35个油库剩下15个,这些油库的储存量为每个1万2000吨,共18万吨,油泵设在花柏山。英军撤退后,新加坡港务局(PSA)接管提供燃油的业务。在1978年绘制的地图中,储油库只剩11个,坐落在池塘下方右边消失的三个储油库,正是诺曼顿园现址。
山岗上的历史书本
山顶公园草地上的历史书本。
肯特岗的最高点61米处,是一个古木参天,海风习习的公园,在这里眺望山下,近处是一片私宅,再过去是繁忙的集装箱码头,码头外是碧绿大海,再远是炼油厂林立的毛广岛。
山顶公园设施齐全,有停车场、公厕、饮水机、健行走道、木椅和凉亭,凉亭旁的草地上竖立着一本巨大的开页书本,书本上记录着新加坡沦陷前的鸦片山岗战役,而这座制高点小山丘正是战役现场。
鸦片山是英国人的经济堡垒,也具有防御与战略意义,当时在推迁山(Chwee Chian Hill,巴西班让山的一部分)、巴西班让山及巴西班让路部署了800多名马来步兵团第一营军人。这些20来岁的青少年大多数从马来亚吉打和吉兰丹被召入伍,1933年在波德申成立马来军团,接受不到两个星期的军事训练后就被派往驻守推迁山及鸦片山,由Captain H.R. Rix指挥。
1942年2月13日农历新年除夕前,在联军无心恋战的情况下,日军第18师从北一路挺进,抵达推迁山时,受到马来步兵团顽强抵抗,在一轮激烈的战火中,许多无辜的村民葬身此地,而步兵团也被迫撤退至鸦片山。
日军空投招降传单,告诉被困山中的马来军人,英国人其实早已撤离新加坡,并且劝告他们放下武器投降。当这群马来军人发电报至伦敦征求指示时,收到的命令却是继续顽抗。因此,1400名马来军人勇敢地坚守岗位,对抗1万3000名日军,发完最后一颗子弹后,展开惨烈的肉搏战。经过两天两夜激战后壮烈牺牲,英军大势已去,1942年2月15日,英军总司令白思华向日军总司令山下奉文投降,新加坡进入沦陷的黑暗时代。
鸦片山岗战役纪念馆
鸦片山岗战役纪念馆是新加坡重要的历史教室。
肯特岗公园山后有一条长约280米、高20米的天篷走道(Canopy Walk),不仅可穿过丛林亲近花鸟树木,还可瞭望当年设置储油库的位置和亚历山大医院,如今储油库遗址已是一片培育树苗的园圃。
隐藏在树林中的天篷走道。
天篷走道的尽头是一栋雅致的黑白洋房,当年是英军军官与鸦片工厂官员的房舍,经翻修后如今是鸦片山岗战役纪念馆(Reflection at Bukit Chandu)。进入展馆有如进入历史场景,一部分仿造当年的鸦片加工厂,通过图片和留存的文物,展示鸦片加工过程;另一部分则是讲述马来军团在新加坡沦陷前历时48小时的巴西班让战役(Battle of Pasir Panjang),以及守卫鸦片山的马来军团C连排长阿南少尉(Adnan bin Saidi)的英勇事迹。他来自雪兰莪加影(Kajang,Selangor),领导仅剩的159名士兵,宁可战死,誓不投降,他本人也在战役中牺牲。据目击者说,阿南身受重伤,被日军倒吊大树上,除了挨了多把日本刺刀外,喉咙也被割断,是新马战争史上的马来民族英雄。
民族英雄阿南少尉。
纪念馆应当是新加坡重要的历史教室,鸦片与忠魂交织着一段血泪记忆,两次造访却游人稀少,大门旁苍劲老相思树结满相思豆,随风撒落地面。
纪念战役亡灵的报恩寺
推迁山上的报恩寺寺院无梯阶,是亲乐龄设计。
从肯特岗山顶可看见对面推迁山丘上的报恩寺,在报恩寺第六层最高处走廊,也可遥望昔日的鸦片山,今日的肯特岗山顶。佛寺是华侨银行创办人——慈善家李俊成(1888-1966)于1954年为纪念巴西班让战役亡灵而建造的,主要供奉地藏菩萨,首位住持是美籍苏曼伽罗法师,他是新加坡第一位获任命为佛寺住持的西洋人。
报恩寺于2003年拆除重建,由负责光明山宏船法师纪念堂的建筑师设计建造,保有传统建筑特色,增建七层佛塔、一面巨型金佛墙和一道转经筒长廊。此外,寺院的平地无梯阶设计,是亲乐龄设施的最大亮点,建筑也结合现代环保技术,安装太阳能发电、风力发电机和利用地表径流收集雨水,节能而环保。
寺院工作人员告诉我们,报恩寺拆除时发现一处站台,他们拍下照片送到英国查询,证实是当年英军站岗监视山脚的看台,如今这座石台立在倚山而建的山腰四楼处,并用栏杆围起来,作为历史的证物,造访肯特岗不妨到报恩寺看看。
报恩寺顶层,凉风习习,对面横列的山岗,当年遍地烽火,如今一片青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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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摄影:许月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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