懂事后“她”知道自己不是“他”,新加坡黑街玫瑰的故事
玫瑰自懂事以来便知道,自己是“她”不是“他”,15岁他“姐妹”带入行,在小坡柔佛路开始接客生涯,25岁他由姐妹陪伴到曼谷做生殖器手术……
玫瑰在柔佛路和黑街工作时期的玉照。(玫瑰提供)
美芝路JW万豪酒店有三栋受保留的殖民地时代建筑,原址为人民卫国军总部,俗称美芝路军营。
40年前,我国民服役的最后时光在美芝路军营度过,跟“跨性别者”同处屋檐下。他们从事文书工作,星期五下班后或浓妆艳抹,或娥眉淡扫,开心地约会去。听到我们打算到附近的黑街(武吉士街)寻美食,不禁边窃窃私语,边露出暧昧的笑容。久而久之彼此都适应对方,日子恢复常态。
“跨性别者”指的是性别认同与生理性别不符的人士,多数是男儿身,女儿心的,那时都叫他们“阿官”或“人妖”。这些俗名带贬义,最好避免使用。军旅生涯磨合的过程,让我们认识到一般跨性别者从小便面对谴责与歧视,穿上异性服装只是为了找回自己。如今科学证明跨性别是基因出现乱码,并非他们所能掌控的。
“她”知道 自己不是“他”
四个年代后,踏上大巴窑一巷的老组屋。长长的公共走廊,不起眼的单位内灰水已经剥落,一面涂鸦墙为屋子增添些许艺术色彩。那是64岁的玫瑰独居的家,目前由义工定期家访和送饭盒等。娇态妩媚,腰肢纤细的玫瑰是个变性人,她的个案具有普遍性。
玫瑰出生在八个兄弟姐妹的家庭,排行老幺,连小一的门槛都没跨入过。语言是她的本能,口操流利的华语、英语、福建话和广东话。
自懂事以来,玫瑰便知道自己是“她”不是“他”。当玫瑰还是他的时候,喜欢跟年长12岁的七姐玩小女孩的游戏,为纸公仔换衣服,穿上姐姐的衣裙等。父亲重男轻女,对他又打又骂,把他当成女孩子看待,跟两个姐姐都没上学。
从跨性别到变性
过去的年代,跨性别者以舞台演出与性工作居多。以玫瑰为例,15岁是人生的转捩点,由“姐妹”带入行,在小坡柔佛路开始接客生涯。柔佛路的变性人妓院共一列八间,性工作者有华人和马来人。消失的柔佛路位于现在的武吉士地铁站A出口一带。
政府规定性工作者每两个星期进行体检,每三个月验血,拿到免疫证明的“黄卡”才能接客。“游泳教练”陈亚九医生的梧槽路陈氏诊所,便是昔日柔佛路姐妹们做体检的地方。
玫瑰通过荷尔蒙疗法及外科手术,将自己改变成女儿身。变性的过程从柔化胸脯开始,每两个星期到陶纳路(Towner Road)的医务所注射雌激素,同时吃药来补充女性荷尔蒙。
20岁的玫瑰生理大致成熟,到惹兰苏丹(Jalan Sultan)的医务所隆胸。便宜没好货,三年后到伊丽莎白医院进行矫正。25岁的玫瑰决定挨最后一刀,由姐妹陪伴到曼谷做生殖器手术。十年来花了万余元,终于有个外表完整的女儿身。不过并非每个跨性别者都完成变性,有些因财务关系只是隆胸。
虽然新加坡整体上是个保守的社会,本地医院于1971年已开启先河,做亚洲首起变性手术,至20世纪末接受相关手术者超过400人。
当时本地的法律做出相应调整,手术前必须由两名心理医生鉴定,变性人可更改身份证上的法定性别,婚姻受到承认,也可以认养子女。有些姐妹变性后嫁给如意郎君,但婚姻多数不能持久,往往因对方家人冷嘲热讽而分手。
从战地到“旅游胜地”
越战的年代,美国战舰在三巴旺军港靠岸维修及补充燃油赔给,顺便给在甲板上看了许多个星夜的军人放个假,几天后续程越南中南部的金兰湾。上前线的战士今日不知明日命,特别舍得到黑街花费,大兵、水手与变性人载歌载舞,今朝有酒今朝醉。黑街也举行选美赛,将不夜天的气氛炒得热烘烘。
玫瑰跟大兵合照,每张收费20美元,不一会儿功夫便500美元入袋。这些欢场由私会党制定行规,安排她们从柔佛路捞过界来增添黑街的魅力,最多只能小鸟依人般搂抱合影,不能陪吃陪游陪睡。
上世纪80年代初,柔佛路崛起成为“旅游胜地”,载着香港、台湾、韩国和日本游客的三轮车队前来猎艳。跟变性人合照的价码为每个车队20元,游客个别另给小费。日本客最慷慨,给百多新元打赏。
玫瑰出道不久便闯出一片天,每日收入超过千元。乍看之下入息丰厚,不过置装打扮、保护费、变性的开支等,都是常人看不见的。年轻姐妹渴望爱情,以身边有个男人为傲。“小白脸”摸透她们的心理,每天索取百元以上来吃喝玩乐,姐妹间江湖救急已习以为常。有些姐妹跟着男人染上毒瘾,因入不敷出铤而走险,偷窃客人的财物,不但被狠打一顿,还落得锒铛入狱的下场。认识到不需要小白脸一样可以好好过活的时候,已经付出惨痛的代价。
近年来翻阅武吉士社会流传的史诗《加利哥》(La Galigo),记述人类的始祖有五种性别:女性、男性、生理女性的男性、生理男性的女性,以及生理与心理亦男亦女的“神的使者”;后者在宗教庆典与日常生活,都扮演着重要的角色。回溯昔日军营的跨性别者,几乎都是他族同胞,受过中学或高中教育,家人对待他们的态度,比华人社会开明得多。《加利哥》多少解开隐藏心中多年的谜团。
疫情的冲击
1985年5月,新加坡出现首宗爱之病,两年后一名感染者死亡,性业者的生意特别惨淡。1989年底客人开始回流,柔佛路的妓院莫名起火,迫使变性人转移阵地。德斯加路(Desker Road)、樟宜尾、芽笼、乌节路豪杰大厦等,都是新驻扎的地点。
随着政府进一步管制,乌节路被外地流莺侵占,变性人最终在芽笼立足。2020年,在冠病疫情冲击下,芽笼的春光已黯然失色多了。
玫瑰的全名是Angola Q Rose,Angola的灵感来自安哥拉裔环球美姐洛佩斯。非洲佳丽飞上枝头,姐妹们也期望有朝一日摆脱社会边缘人的身影,能够正常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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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李国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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