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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谷作品诵读月/史飞翔读书会2022年6月②
和谷,国家一级作家,陕西省作家协会主席团顾问,黄堡书院院长。曾获全国优秀报告文学奖及散文奖、2019中国好书奖。著作《和谷文集》14卷等60多部。舞剧《白鹿原》《长恨歌》《孟姜女》编剧。作品收入教材和高考试卷,译为英、法、俄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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②
目 次
08 贞礼《徐州小记》
09 云儿《乾陵石像》
10 阳光明媚《华清池夜游》
11 平儿《米脂风情》
12 紧握幸福《又见汉江》
13 伊兰《避暑小品》
14 马颖《酒道》
徐州小记
作者:和谷 诵读:贞礼
苏轼《放鹤亭记》说,云龙山人张君,有二鹤,甚驯而善飞。旦则望西山之缺而放焉,纵其所如,或立于陂田,或翔于云表,暮则傃东山而归。这也便有了一个超逸的放鹤亭。
慕其文其人,慕其故事,游客的我也有如野鹤闲云,飘飘然,以登临云龙山为快。却又如何呢?招鹤亭檐角欲飞,放鹤亭彩栋丹楹,饮鹤泉沉寂干涸,只是不见鹤,不见鹤,空留一枕古梦。
这便由不得思量着,鹤去何处?近千年了,那双白鹤翩然敛翼或矫然复击,高翔下览而择所适,还久久地于涧谷之间啄苍苔而履白石吗?东山之阴,缘于没有了黄冠草履葛衣而鼓琴之人,就消逝了“归来归来兮,西山不可以久留”的歌韵了吗?
哦,好个“归来归来兮”的殷殷呼唤!
假如说这里属于一处有关鹤的梦境,那彭园才确是有一方鹤的现实之角。隔着栅栏望去,那只有鹤族才可以拥有的傲岸的步态,放达旷逸的气度,超凡拔俗的性灵,以及逍遥欲仙的神情,使人想象到一个修身养性的灵魂。而最是那丹顶鹤,似乎叫人感到一种隐逸中内在生命的燃烧之光。
但彭园的鹤是被囚禁着的,远没有张山人的鹤那么招放有序,飘逸自在。而鹤的主人呢,也远不如与他为伴的鹤活得快意,隐居生涯当是另一形式的精神樊笼。他寄情于诗书、音乐和花鸟,躬耕而食兮,其余以饱汝,醉心于道家哲学的独处之境,却正是自由精神的孜孜求索。旦放暮归的白鹤,飞鸣中定有主人的心影。
人与鹤可以和谐,人与人存有知己。徐州知州苏轼在仕途坎坷的际遇中,幸得张山人为密友,常临放鹤亭以求心境畅乐。张山人提壶劝酒,苏轼每每归路醉眠,适得千古妙文《放鹤亭记》的。鹤的主人,过着比南面而君的皇帝还要逍遥自在的快活日子,使知州东坡也生羡意了呢!
有关鹤,原是文道人道的耐思的命题,岂止鹤。鹤的超逸脱俗,人的笃厚交谊,许是这奇幽异美之胜地得以流传而招人游履的魅力所在。尽管鹤去亭空,犹如远梦,游客的我还是感觉它比实在的彭园好。彭园有鹤,却疑它是否山人二鹤之真传。怅然下山,复咏“归来归来兮”的招鹤之词。信步入山隈一古玩店,见有羽扇,很想买一把。希望其羽与鹤有缘,又怕它真是由鹤羽而缚就。
小 镇
我来看你,小镇!雨蒙蒙风湿湿里,你也在期待一个异乡之客吗?
啊小镇,你我彼此是陌生的,但当我听说了有关你的模样之后,便视你为再也熟稔不过的故乡了。
初闻你的名字被唤作“贾汪”,想象着许是在禹贡大彭氏国时,有贾汪二姓的原始氏族部落扎根这块土地,继而繁衍生息,遂得其名。事实上仅有贾姓一族,而“汪”是指这块地方低洼成汪。何时开始有人群定居,已无从查考。但无论如何,“贾汪”这个称谓于你当今的规模是狭小的,却也是古朴的。
对于兵家来说,在疆域分裂、南北对峙的情势下,南方视徐州之域为北门锁钥,北方称之为南国重镇,为胜负转战之地也。而徐州东北处的小镇贾汪,虽属弹丸,则更是南北之要冲。四千年中徐州所经受二百多起较大的战争,哪一起血与火的战事也会为争夺这个小镇而付出很大代价。
你小镇啊,曾经如何铁骑滚滚,硝烟弥漫,血肉横飞?你像一块铁砧,锻打了一页页狞厉而俊美的历史。躬下腰抓起一把泥土,它也会告诉来访者关于商武丁灭大彭之战、秦末农民起义、抗击倭寇之战和直奉战争、淮海战役的故事。你的地理方位,注定了你金戈铁马一样的粗悍性格,雄沉如你的履痕。
正因为如此,你的土地深层才沉淀了厚重的煤炭,像凝固了的血浆等待着燃烧的激情的喷泻。煤矸石在平坦的原野上积累成堆,锥形上升着,仿佛人力的造山的运动。煤矸石却又可做陶瓷业原料,在这里变为瓷砖瓷器,甚至是有装饰美的陶瓷画品。卧于小镇北郊的山岭,系石灰石构成,为水泥厂提供着取之不尽的矿藏。
小镇,你的地上地下都蕴含着历史与现实的富矿。从原始部落试想至古战场,再纵目这新矿区,这近十万人赖以生活的镇子,满可窥见这块沃壤的生命力的旺盛顽强。生生灭灭,时序变易,这方土地的肌体的冲动是神奇的,永恒的。它的奉献,因为频繁的战争所具有的毁灭的一面,而显得博大,而显得贵重。
我的故乡的小镇,也同样以生产煤炭、陶瓷和水泥而出名。在这层意思上,自然与贾汪熟识亲近了。我曾在这样的小镇上长大,至今的游心也带有沉甸甸的矿质。
雨住了,阳光金子般闪烁。小镇,你看你是多么地让我留恋!
《江苏新闻》1989年5月13日贞 礼
贞礼,人民作家特约主播、都市头条特约主播、形象代言人,读睡诗社首席主播等。
乾陵石像
作者:和谷 朗读:云儿
1984年1月14日于钟楼
《长安报》1988年2月8日
云 儿
云儿,新闻出版工作者。喜欢诵读,用无声的文字,倾诉有声的热爱。相信每一个生命都应该追求极致的绽放。
华清池夜游
作者:和谷 朗读:阳光明媚
冬天的时候,有闲差在临潼逗留几天。算是有幸,下榻于华清池边的客舍里,得空消受了一遭名池的夜景。
冬日之夜的华清池,没春夏秋之昼的绿波潋滟,更无那游人如织的喧嚣,且仅有斯人独立于池边,站成了一个无枝无叶的树桩。池水结冰了,泛着清冷的光。零星的灯火如同发毛的铜钉铆在白玉盘上,洋溢着些许的暖意。玉盘上倒立的垂柳缺少柔和,摆动的细枝十分勉强。从骊山腹部涌流出来的泉水,在石雕的九个龙口里哗哗啦啦地淌泻着,且热气蒸腾的情形,恐怕只有这时间领会得更为真切生动。渐渐地,似乎这硕大的白玉盘在温泉的舐动下悠悠地晃动起来,边缘处愈是白得薄得如同银绡,被温泉的血液溶解着,琢蚀着,似有一张无形的口要吞下这个白玉盘。周围的殿宇曲廊以及身后高擎于天的骊山,都无疑地侧向于冬夜的池中。
这个冬夜何其短促,一度季节的轮回也并不漫长。悠悠古泉,流淌了整整两千八百多年却不见其苍老。温泉一脉,总不枯竭。不仅造此风景,且可以浇濡千顷沃野,洗涤万众躯体。凡是好东西,也就逃不了权贵的手心。于是封为圣汤,且让皇上们与贵妃们先洗个痛快。春寒赐浴,温滑凝脂,娇媚无力,恩泽泱泱。好不快活!哪奈霓裳羽衣曲抵不住渔阳鼙鼓调,蛾眉惨死马前,留下了一桩凄婉韵事。今夜不是七月七,而长生殿又该是这池边的哪一座殿宇呢?夜半只有窸窣的寒风,捕捉不到比翼鸟与连理枝的私语。借问白居易先生,天还这般长地还这般久,何日为尽时?那个绵绵的长恨歌,莫非还残留在这华清池冬夜的呼吸里么?有诗道:“却喜温泉一脉水,而今不洗帝王脸。”诗很白,也很妙,白与妙均来自一个“脸”字。沐浴于温泉中,且涤尘世之垢,身心爽快,更多的是精神的受用。脸为面子,至关要紧。眼下,这华清池的脸不是很冷静么?
只是辛苦了骊山老母,紫釜红炉,煮炼金石,无休无止,方有此温汤不绝。古人只能如此解释这一脉神水。而今人始知地球乃是蕴藏了无穷尽热能的热库,还有地底的放射元素,水的循环上升云云。它来自自然,无宵无旦,与日月共流。不以古今变质,不以凉暑易操,且不盈也不虚。冬夜,它仍是这么汩汩而歌,呈示着它生命的存在。地上日光下生长的百草可以为人们去疾,而地底下经泉水煎熬的化学元素无疑是天然的汤剂,使人们吃五谷所得百病得以疗救。它益于禾苗瓜果菜蔬,何尝不是疗救了这里古今的风景,受用于游人的性灵呢?风景曾疡过,历史也曾疡过,此神汤可否疗治?今夜的冬景没有疡,它蛰伏着,正是宜于冻杀虫菌。一俟春风拂来,万木争荣,草叶竞发,这池水也会绽开微笑,波光潋滟晴方好了。
拧过身仰望骊山,是望不见山顶的。山在半腰处便贴住了冬夜的苍穹,新月正悠悠划过银河。遥想周幽王时候,也是这山这天这月,为博得美女褒姒一笑,周幽王点烽火戏弄诸侯,致使西周破灭。周幽王与褒姒为何温汤洗浴,其时汤泉“上无尺栋,下无环墙”,洗浴时可见星辰,故名“星辰汤”。还是这星这泉这汤,时光已超千载。秦始皇时候,砌石起宇,筑“骊山汤”。嬴政世遇的却是一个神女,欲抚摸玉臂反被唾了一脸!唾液。随之脸部红肿奇痒,流淌黄水,皮肉溃烂。经温汤洗过,方才治愈,倒成了温汤可治疮疾的缘起。汉武帝在此建离宫,唐太宗在此筑汤泉宫,还是看中了这神奇的水。华清池来由,只能源自玄宗,似乎“修池井为池,环山列宫殿,宫周筑罗城”,仅是为了一个千古丽人杨玉环。盛极一时的此山此池,也随天宝韵事而荡毁殆尽。今人去洗贵妃池,去观贵妃出浴图,能是怎样一种心境呢?
在这样的冬夜,假若让时间倒回去半个世纪,兴许就可以听到枪声,随之便是震惊中外的双十二事变。山下的九间厅的窗玻璃上至今弹痕犹在,半山腰上的亭子由“正气亭”而“捉蒋亭”而“兵谏亭”,民族危亡之时,华清池写了关键的一笔。今日游人触摸着那弹孔,隔窗窥探屋内的摆设,听讲解员叙说历史的故事,再沿山径攀至亭子边,然后留一张影。而后说我到过某某处,风景为何,感受如何。但多半仅是为了一个游玩的去处而已。有点典故,有点说法,似乎这去处就添了些趣味。而历史的往事却融入风景,那是有意味的故地。
温泉仍在轻响,唱那无休止的歌。一切欲说的感念都似乎在泉的脉搏声里,伴着这冬日华清池的夜景,也伴着斯人的脚步与悠悠不尽的远思。
《散文选刊》1991年第11期阳光明媚
阳光明媚,用心触摸文字,用爱诠释生活,用声音传递美好。
米脂风情
作者:和谷 诵读:平儿
平儿
平儿,原名王小平,热爱文学,喜欢写作,酷爱朗诵。史飞翔读书会导读老师。
又见汉江
作者:和谷 朗读:紧握幸福
紧握幸福
紧握幸福,本名张美玲 ,热爱生活,喜欢读书,平凡自由的诵读者,喜欢用声音诠释不同风格的作品,让文字和诵读相伴美丽生活!避暑小品
作者:和谷 朗读:伊兰
我所客居的古屋旁,有一块呈自然生态的空间。杂草与树丛以疯野的生命现象,证明那里已经属于一处被人类遗忘的角落。
可是,就在那块野生地上,夏日雨后的阳光最好。阳光是绿的,黄的,青的。草野便是阳光的色调。抑或说,阳光对它们已不是一种赐予,而是它们自身在生长着阳光,在放射着阳光。
真诱惑人!且有几级未被野草完全遮盖的水泥台阶,可以使你走到那片世界里去。
却原来这是一条能够通往另一幢古屋的小径,一条绣满了柔草的小径。只是没有谁打从这儿走过。至少一个夏天没人将脚印留在这儿了。但它又绝非一处处女地,只是人的足迹已被草根所穿透而贮存于土壤中了。从这块土地的深层发掘出这种现象,在外观上也不难推测到。
我疑虑于我的发现。平日从这幢古屋到另一幢古屋去,为何总要沿着砖铺的小路,折一个马蹄形的大弯呢?
直的道路是存在的,是因为我与它彼此还未相识。
生长着的草径,又使我不忍心去践踏了它的美丽。
蓝鸽子
土崖上,有蓝色的团块的骚动。我是老远看见了闪亮的翅膀滑向这里,而追寻来的。走过崖顶好远了,才发现这骚动于土崖上的蓝鸽子。
崖顶上有树丛,崖底是草坡,绿色中显出这一段陡崖的土黄色。接近正午的太阳,烘得那湿湿的土崖蒸发着温热的水汽。
在这般氛围里,几只鸽子,不,是几对鸽子在静静地骚动。它们没有要飞翔的意思,一任在那里嬉戏。
我走回几步,站在崖顶的树丛后面,透过缝隙俯视着这些蓝鸽子。又顺手捡起一块石子,丢下去,想惊飞它们,好观察其飞翔的姿态。不料,蓝鸽子们毫不警觉。
蓝鸽子们在做爱。那是阳光下蓝色的爱。
当我意识到这一点时,自责刚才的多事,为何要去打扰它们的美好呢?但蓝鸽子们竟无视于飞来的石子,不畏损害,忘情地以至是麻木地进行着它们的工作。
爱是忘我的。我想。
螳螂的遭遇
草丛里,一只螳螂在蹦蹦跳跳。它是猛地撑一下长长的折线形后腿,向前弹动的。
它突然感到被一只铺天盖地而来的巨手所扼住。
这是一只三岁小孩的小小的手。
螳螂被放开时,感到了弹跳的痛楚。它失落了绿的草地,被小孩控制着,在滚烫的水泥路面上蹦着。小孩也趴在地上,双手落地,蹬着双腿,学着螳螂的样儿前行。小孩又抄起
一节草枝当鞭,“驾驾”地驰骋起他的马儿来。
玩腻了。螳螂被丢进旁边的小鱼池。小孩想看鱼儿怎么吞食这小生命。
螳螂连自己也不明白是怎么吓跑小鱼的。它清醒地意识到自己已来到了一处光滑的地面。试了试后腿,划动了,却跳不起来,像蛙那么伏在水面上游泳。一会儿,竟游到了岸边。
小孩知道,它无论如何是爬不上一尺多高的池沿的。
螳螂猛地再猛地蹬着长长的折线后腿,只是一次重似一次地用头撞在池沿上。它不明白这个世界。它消耗着自己的体力,蛮以为可以通过拼搏而杀出条生路,而事实上,等待它的只有死亡。可悲的是它不晓得这个事实。
对于小孩来说,这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游戏而已。
空 寂
我顺着台阶走。我想,有台阶,总可以通往一个去处的。这便顺着台阶一直走下去。
在台阶的尽头,稍一拧身,就看见了一个被荒芜了的窑院。崖势不高,窑洞是用砖箍过,粉刷得很白净的。门和窗不见了,留有残缺的门墙,窑内自然空空荡荡。
先是看见一孔窑洞,后又可窥见另一孔,也许还有一孔,全被茂密的洋槐树枝叶遮严了。不知什么时候,人们把这块地方还原给了自然,现在是不易插进一只脚而与窑洞亲近了。
我深深地感到窑洞的寂寞。
这是谁造的住舍呢?它曾经收留过谁的客心与孤旅呢?它的主人是怎样离它而去他方的呢?它至今还在谁的梦忆里不时复现呢?
“走得了和尚走不了庙”。伴随着厮守着这寂寞窑洞的是那些失落了的灵魂。生命从这里流过,河床上长满了荒草。
空寂的窑院,这窑洞的眸子没有闭上。
也许有一天,又有谁来到这里,铲除杂草,升起炊烟,将这里作为栖息地了。
这儿是僻背一些,但风水极妙。临水面山,目极百里,居于千仞崖上,与尘世有地理上的超脱和俯势。倘若选择弄竹采菊以延年的佳境,这儿就挺合君意。
青苔旁的白发
从离宫邻近的村子走过,村人投来关注的目光。我没注意这些目光的内容,也许好奇,也许疑惑,也许羡慕或嫉恨。如此而已。
我却被一个奇异的镜头所感触,心口掠过一阵剧烈的悸动。
就在距我很近的路边,有一堵半人高的院墙,墙头绣满鲜活的青苔,青苔旁探出一位白发老妪的头颅来。在雨后的斜阳里,一缕暮时的阳光恰好照在青苔与白发之间,美丽得楚楚可人。
噢,青苔上还有晶莹的水珠!
墙内的窑院很破旧,院墙也趋于坍塌。唯独这青苔与白发显亮得透出美丽的色调来。
也许,白发人在做新娘子的时候就常探头于这处墙头,年华已完全化为一片青苔了。墙老了,人的记忆已经生出了苔藓。
她的目光是平和的,坦诚的。那丝丝缕缕的银白色的头发,也那么洁净而慈爱。
我想起了我白发苍苍的祖母。我们的母亲,我们古老的热土啊!
那青色的与白色的反差,那斜阳余晖,实在叫人眷恋不已。
《中国作家》1989年第1期成熟的情书
一位七旬老人,择得这儿的一幢古屋住着,安度晚年的时光。一个个太阳从东窗走进来,又从西窗走出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他没有等候生命的终结,尽管生命的终结在忠实地等候着他。
他有殷殷的等候,那便是一封封情书,遥远的地方隔三岔五地飞抵这僻静的古屋。对方所期待的情书,又从这里放飞,去安慰另一颗焦渴的心。
彼此都是古稀之年的人了,年龄相加早已超过了一个世纪。而爱是不会老化的,在他们来说依然是四五十年前的潇洒和风流。
只是,情书成熟了。熟得像血的颜色。
青果也是可人的,但瓜熟蒂落时候的果实更为贵重。千山相阻的人儿,为了一个爱字而交付了大半生的时光。尽管在这漫长的岁月,仅是匆匆地见过几面,也许至死也不能结为名义上的夫妻。在剩余不多的日子里,彼此的眷恋则愈加迫切。
他一生从过武,从过文,名气曾赫然一时,也有过牢狱之苦……唯独这情书还没有交付完,鸿雁在隐秘处飞翔着。该办一下属于自身的事情了。
每天,他都走很远路去等待邮递员的到来,常常是落空的。可他相信很快会有信来。他疲惫了,需要另一根拐杖。
残忍的琴声
朋友告诉我,他听不得钢琴声。
还有听不得琴声的人吗?那琴声多么柔美,多么悠扬,或多么深沉、忧郁!给人以休憩、愉悦和享受。
可琴声于他是残忍的。
那个落雪的夜晚,他被人关在屋子里,施以皮鞭木棒,逼迫他供认什么。因为害怕鞭打声传出屋外,便有女演员弹起钢琴,以遮外人耳目。屋外,白雪覆盖了夜的世界。
那间屋子是琴房。弹琴的女人很美丽。
他的几根肋骨被美丽女人的柔软的手指叩断了。
从此他听不得琴声,尤其在静静的夜里。
蚂蚁的圈
小孩捉住一只黑蚂蚁,逗它让它咬钳子。待黑蚂蚁咬着小手的时候,他“哎哟”一声,轻轻地拔掉它的一根触须,放开了。
蚂蚁便转开圈来。无休止地去画一个个圆,直至饿死累死。
蚂蚁在无意识地奋争,却失去了生命的自由。它着了魔似的骚动,已经不能自控了。
小孩看见过影片上的非洲蚂蚁如何将一个人变为枯骸,他恨这类黑蚂蚁。他说它是害虫,咬人。是他逗它咬过之后,才觉得有理由对它采取这种慢性自杀的刑法。
遗憾的是蚂蚁至死也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即使明白了又能怎么样呢?
叶包虫
午后,我散着步的时候,脸上似乎被什么东西轻轻碰了一下。我站住了,眼前在晃动着一片蜷缩着的小树叶。它打着旋,不肯落到地上去。
原来这树叶里住了一只小虫子。它对着天空间的阳光,仰着猩红的躯体,舞弄着毛茸茸的爪子,将它的小屋摇得飞转。
好一个天使!如同摇篮中的娇女,如同跳伞的少女,优哉游哉极了。一条垂直的银闪闪的丝线,从高大的梧桐树枝上牵下来。我想象,它这小躯体里一定有一大盘白丝线,放着生命的风筝。
叶包虫,却极会保护自己。我只是吹了口气,它便缩进小叶片的屋子里去了。稍时工夫,它见没了动静,又出了屋子,躺在门口晒太阳。
那仰着的姿势,似乎是在自我欣赏那条垂直的生活之路。那条路,是它用自己的汁液铺就的。
真实,叶包虫的路是一团乱麻。也不那么垂直,更不那么自由自在。
我不愿再打扰它的生活,侧了一下身子,继续散步。
《散文选刊》1989年第1期伊 兰
伊兰,本名何兰,祖籍陕西西安,西安广播电视台十优主持人。
酒 道
作者:和谷 朗读:马新颖
说到酒,则是一个大题目。它不仅仅是一种饮食,更是一种文化。就文人与酒的关系,王瑶先生就写过洋洋万言不止的专论。其中谈到魏末的竹林七贤,酒,几乎成了名士们生活的全部。他们失去了对长寿的希冀,所以对现时的生命就更觉得热恋和宝贵。放弃了祈求生命的长度,便不能不要求增加生命的密度。竹林诸人皆好老庄,饮酒正是他们求得一种超越境界的实践。
曹操《短歌行》叹息:“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而办法即是:“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可见曹操与酒结了不解之缘。而陶潜不解音声,却蓄素琴一张,无弦,每有酒适,辄抚弄以寄其情,无怪陶渊明诗中篇篇有酒,他也是同阮、嵇一样的向往着那音乐的“自然”“和”的境界的。“李白斗酒诗百篇”,已经是人们十分熟稔的句子了。
人生态度的不同,处境的差异,抑或情绪的变幻,从酒中品到的滋味自然不一。或狂放、或得意、或欢悦、或悲哀、或沉湎、或逃避、或超脱、或韬晦,等等。而酒之为用,非可独酌,宜须朋侣,然后成欢。闷酒是饮不得的。如果场合许可,来几下“老虎杠子虫”“大压小”或吆五喝六地喊上几拳,是助于消酒的,且散发酒劲,不易醉倒。只要快意就行,享受生活乃实为幸事。
酒是一门大学问,历史沿延、游宴讲究、量的称谓,以至香型、品类,甚为浩繁。常饮者,可以辨出真假名酒的隐秘标志,而靠假冒酒发财的人终未绝种。近年来啤酒广为人们饮用,连乡下人也嗜好它起来,但称其为“马尿”的人依然不少。而嗜酒与戒酒者的相通处,都不外乎一种性灵的寄托和表现方式吧。
马新颖
马新颖,喜欢朗诵与绘画。喜欢通过声音的魅力感受鲜活跳跃的文字,发现美并使指尖的笔触缓缓地盛开,停留在视野中。
来源:黄堡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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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孙 阳
【主编】秦陇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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