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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作品传播的品质

黄堡书院 2024年10月28日 20:13








路遥作品传播的品质

和 谷(2024-10-26西北政法大学研讨会发言录音整理稿)

三十二年前,也是这么一个秋末的季节,路遥离我们而去。当时我已经客居海南,中间回来的时候,听说路遥病重,我去看他。他说想吃石榴,酸石榴。我到街上跑了好多地方,终于买到了街上摆摊儿的临潼的酸石榴。他吃了几颗,说酸!之后我想起三十年代的时候,萧军去拯救萧红,当时她已经是一个怀孕的很邋遢的即将要卖到妓院的少妇,萧军是报社里边儿的一个临时工编辑去看她。当发现萧红的桌面上有一张纸,上边断断续续写了几行字。写的是去年的这个时候,她出逃私奔到北京,和他的表哥在一起吃过杏子。但一年之后的此刻,想到了杏子的滋味。人生是这样的,酸楚啊!

我和路遥的交集可以说有半个世纪,到现在五十二年,太漫长了,也很短促。当时曹谷溪在延川办《山花》,我和路遥都是这个小报的诗作者。我当时是大学一年级,西北大学中文系工农兵学员。路遥想上大学,在西北大学图书馆第一教室的女贞树下找到我,想上西大。我去找了一下工宣队,说他政审不过关。据说到师大也是这样的遭遇。最后延安大学收留了他。也就像他的生命终结的时候,他的骨灰、他的灵魂也是被延安大学他的母校所接纳。

八十年代,我和路遥曾在榆林龙王庙地区文联的那个地方,一块儿相约住过一个多月。我和另外一个作者合作,写《李子洲》,中国共产党在陕西的第一个党支部的创始人,李大钊的学生,北京大学哲学系毕业。同时又写了一部电影文学剧本《骚动的高原》,写清涧起义。但至今连这个本子都找不到了。路遥每天写三千字,到了晚上两三点了,没完成任务,他还不睡觉。写不下去,睡在炕上,爬在桌上,蹲在地上,拿着一本翻烂了的柳青的《创业史》在读。这一章、这一节该怎么起笔,是写环境还是写人物出场?《创业史》是他写作技术的范本,不然他写不下去。有时候早早写完了,就和我一块儿上了东山,越过城墙,一直走到沙漠里去。落日黄昏,满天星斗,我们躺在沙漠深处。他说,如果永远是这样,人生是这样,生活是这样,生命是这样,该多好啊!

用牛一样的劳动,像鲁迅讲的吃的是草,奉献的是乳汁,血。这么一个人,这么一个作家,用生命来写作,把生命献给文学。这样的作家有多少?寥寥无几。玩文学者居多。他在榆林是给南京《钟山》杂志写一个中篇《你怎么也想不到》,用一个疑问去做一个小说的题目并不多。他过去的中篇是《惊心动魄的一幕》《人生》《在困难的日子里》《姐姐》《黄叶在秋风中飘落》。他是借鉴苏联作家柯切托夫的《你到底要什么?》。去年,铜川青年作家孙阳的长篇小说《生活隐瞒了什么》,据说书名是受到托尔斯泰随笔的一句话启示的。任何创意是有源头的。

写了《人生》,按说已经达到了一个作家的高度了,从小说到电影影响广泛。但他仍不满足,又用生命换取文学。写完《平凡的世界》三部,也可能少活几年。也不可能像柳青一样没有写完《创业史》,像杜鹏程那样没有写完《太平岁月》。他写柳青、杜鹏程的文章,看到奄奄一息的衰老的即将抵达死亡终点的那么一个老人,他说什么?我们,不久的时候也应该是这个样子。的确是这样。在路遥去世三十二年间,我们同辈的文学朋友,就像刘成章在光明日报的一篇文章写的《一朵一朵数流霞》,一朵一朵的流霞都从天际间掠过。刚才赵老师问我,薛保勤怎么突然去世了?好像此刻正在开他的悼念会。我问了他亲近的人,连北京的朋友都问得什么病,我说不知道,突如其来。就像我爷爷说的,今天晚上你把鞋子脱下,明天早晨你要能穿上它,那是老天爷的恩赐。人生无常。路遥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他用生命写作,把年轻的四十二岁的生命交付给了文学,这样的作家是可敬的。

他写《平凡的世界》,与我谈过若干次他的构思,开始以《走向大世界》为题创作《黄土》《黑金》《大城市》三部曲。第一部定稿为《普通人的道路》。从陕北写到我的家乡铜川,他弟弟王天乐在那儿当煤矿工人,然后是进入西安或深圳,以至外星人。在他去世十年之后,他的弟弟王天乐在《陕西日报》发表了一个半版的文章《苦难是他永恒的伴侣》,其中写道:“后来的书名是作家和谷还有诗人子页给改的,我已记不清了,但肯定是他俩其中一个给改的。”(原始纸质文本。之后网上有版本篡改删掉了,未知何故。)。好多人问我,我说应该是这样。有一天我到了作协大院找他,书稿已经完成,他就放在桌子上。他说,还不满意书名。我正好拿着刚买的一本秘鲁作家阿莱格利亚《广漠的世界》,他看了一下,哎呀,这个名字好啊!我说那你就叫《平凡的世界》,他说,好!子页在其他场合可能也谈及改书名,网络上各种演绎都有。这算一个小插曲。

《人生》发表于《收获》杂志,中青社出了单行本。读书的人,尽管在八十年代要比现在多得多,但是作为普通的读者和大多数文化不高的受众,恐怕是很难读到,大多是看了《人生》电影。我们整天说读者如何,读者是谁呀?是哪个层次的读者?是哪个群落的读者?是哪个价值观的读者,是哪个审美趣味的读者?有不同审美趣味和价值观的作家,也就产生了一大批各层次的不同价值观和不同审美趣味的读者。所以作家和读者,都不是一概而论的,古今中外如此。你喜欢这个作家,你说他是大师,他不喜欢这个作家,他说他是垃圾,他是狗屎。这就是社会文学现象,不可以一概而论。电影《人生》的成功,在于路遥作为编剧,张子良责任编辑,吴天明导演,保证了它传播的美学品质。近日听说收藏家们得到了一沓子字纸,西影厂可能清理文学部时,一些资料被当废品收走了。有明白人发现了其中有路遥的《人生》电影剧本脚本手稿,听说也就三十块钱把它卖了,然后交易卖到几百、几千、几万、几十万块钱。我看信息,鲁迅一个手稿,在日本拍卖到一千二百多万。一件收藏品,它可能是垃圾,也可能就是宝贝。

电影《人生》,有人说是张子良出主意帮路遥根据原作改编的,因为张子良的美学观也就像《黄土地》,开辟了中国新一代电影的开山之作。我在写《赵季平传》时也写到,张艺谋、陈凯歌披着黄大衣,在文艺路寒风掠过的梧桐树下,找到了戏曲研究院的赵季平,听了《丝绸之路交响》的一个片段,《黄土地》的音乐就敲定他来写。其艺术源流,是其父赵望云早年从敦煌引过来的,它是有基因的,有遗传的,有生命密码的。电影《黄土地》,也是改编自柯蓝散文《深谷回声》。所以任何好的电影大多数都来源于文学,文学是整个艺术中的根。柯蓝,原名唐一正,十七岁从湖南奔赴延安进入鲁艺学习,后任群众报社记者。他曾到八路军前线,认识了一个叫柯蓝的美丽女护士,产生了爱情。当他后来去找这个小护士的时候,说她已经被日寇杀害了,从此他的名字叫柯蓝。他的这篇散文,为电影《黄土地》提供了思想艺术的资源。电影《人生》是朴素的,贴近土地的,高加林与巧珍,就像我们身边看到的事一样,也就像黄土地那样淳朴。赵季平写插曲《女儿歌》,所有剧组的人听了都哭了。一个小女子,喜欢的八路军战士过黄河打游击去了,她不愿意嫁给一个地主老财的猴小子,要过黄河找爱情,最后淹没在黄河里,融化在黄河里。这就是诗,一部作品没有诗意,唠唠叨叨没什么意思,胡编乱造没什么意思。

纪录片《路遥》,今天导演田波也在这里,多年前我曾被他吆喝着做过一个多小时录音,片子剪出来也顶多一分钟就不错了。在央视几个频道播的版本不一样,我讲到的故事,用了不同的片段。播了以后他不满意被修改的地方,我说你以为电视台是你家的呀,播了就不错了,朋友!后来他又拍电影《柳青》,他请我去观摩,我连夜晚写评论文章,是第一个讲柳青的电影的艺术品质。北京大学一个教授引用我写的观点,因为当时好多人不好表态,众说纷纭,现在证明的确拍得好。假如拍电影《路遥》,能像拍《柳青》那样拍,现实主义的,充满了人性的喜怒哀乐,充满了人生的酸楚与温情,让人落泪,让人心疼,也就是一个好电影。

作为真实的人物,我们现在的题目是“路遥作品”,所以我把我的题目改成叫“路遥文学”世界,我们不仅仅面对的是作品,我们要去研究这个人,这个人怎么去产生这个作品。我们通常说人品就是文品,但有时候也不一定,好人品也写坏作品,坏人品也写好作品,不能一概而论。我听曹谷溪说他来看话剧《路遥》,问我看不看,我说没有兴趣看。从报道的剧情,扮演路遥在那走来走去,再加上一些心理描写,歇斯地里或者是浪漫抒情,所谓心理情景。因为毕竟在时光的流水中,他还是离我们比较近的,不大好去把握它,就是柳青过了这么多年都很难把握。何况路遥这个人,长得像不像啊,这个人的气质怎么样,他的一举一动,言谈笑貌是不是这样?但是作为文学作品,怎么演绎都可以天马行空。

我曾经领衔,把陈忠实《白鹿原》改成舞剧,在北京保利、北京大学、西安人民剧院演过多场,一票难求。面对《白鹿原》的宏阔,我们只是选定了一个黑娃和小娥的爱情故事。有舞剧《罗密欧和朱丽叶》可参照,因为小说太丰富了,舞剧是很单纯的一个抒情诗,或者叫叙事诗。作为话剧,《白鹿原》有若干个版本。有一台在易俗社演出,我和陈忠实坐在台下看,有人说演的好啊!演那个床上镜头的时候,一个可能是长安的中老年观众,突然站起来骂道,日你妈的糟蹋农民哩!旁边人愕然。不同的作品表达形式,会有不同的反应,众口难调。

我也是想在从事写作的过程中,诗歌、散文、报告文学、小说、影视都有所涉猎,也搞舞剧创作。参与了零八版《长恨歌》编剧和文化顾问,在老家把《孟姜女》搬上舞剧舞台。我很想把《人生》搬上舞剧舞台,当时已经谈妥了版权委托,因故又搁置下来了。写过几部舞剧,作者被易主,爆得美誉,无语。曾经想把陈忠实也搞一个舞剧,但他儿子说,作品你怎么改编都可以,但你要搞我爸本人的舞剧,恕不授权。我说,搞了你告咋办?他说,叔叔你都为我爸好,我咋能告你嘛?不想要版权转让费,就这么回事儿,人和人不一样。时间关系就此打住。谢谢!



路遥作品影视改编及其传播价值研究”学术研讨会举行

10月26日上午,“路遥作品影视改编及其传播价值研究”学术研讨会在西北政法大学长安校区校务楼二楼报告厅举行。本次研讨会邀请陕西省各大高校的专家学者和影视界人士,深入探讨“路遥作品影视改编及其传播价值研究”课题的相关内容及研究成果。


开幕式伊始,校党委副书记、校长范九利对莅临本次研讨会的专家、学者表示热烈欢迎,并在会议期间与各位专家学者热情交谈。

开幕式由新闻传播学院(艺术学院)院长孙江主持,开幕式上,孙江院长对本次研讨会的主旨进行了简要介绍。

随后,陕西省社会科学界联合会社会组织管理部四级调研员王康和西北政法大学党委宣传部副部长、新闻传播学院党委书记刘渊分别致辞。

开幕式结束后与会学者进行合影留念。



学术论坛

学术论坛环节由新闻传播学院(艺术学院)学术委员会主席申玲玲教授主持,陕西省各大高校的专家学者和师生代表共同参加。

论坛期间,与会专家学者围绕“路遥作品影视改编及其传播价值研究”这一主题分别发言,深入探讨了路遥精神的时代内涵、特征及其影响机制,对路遥IP产生的时代语境和路遥作品改编的影视作品及其周边的社会影响进行了分析,分享了传记类作品的传播机制和主旋律电影的话语建构与传播路径。其中,陕西师范大学文科资深教授赵学勇从研究深化和研究视角拓展方面分析了近年来的路遥研究现状,发表了自己独特的思考。陕西省作协顾问、黄堡书院院长和谷从自己与路遥的故事谈起,探讨了路遥文学传播形式的拓展,他表示,现在路遥文学作品传播形式的拓展,不仅让更多读者接触到他的作品,也使作品中所展现的精神品质和审美价值得以传递,激励了众多读者,对丰富、提升人们的精神品格、人生境界等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此次研讨会的顺利举办,是对路遥作品影视改编历程的一次全面回顾和总结,更是对未来文学与影视融合发展的一次展望和规划,有助于进一步加深师生对路遥作品及其影视改编的认识和理解,激发探索经典文学作品在新时代的传播价值和创新路径的兴趣,共同推动中华文化的传承与创新发展。

                         



来源: 黄堡书院  西法大新闻之家   友情提示:凡黄堡书院公众号原创文章,转发者请注明来源,违者视为侵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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