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真正的价值
作者:弗兰克·布鲁尼
转载:纽约时报中文网
在你的教育经历中,对人生产生最大影响的是什么?
最近我问了自己这个问题,一时找不出答案,这主要是因为,我从来没有把学习当做一个个醍醐灌顶的瞬间。学习是个持续的过程,是毕其一生去领悟这个世界的复杂性。
然而,我很快还真的想到了一些东西,它并非可以独立出来的一课,而是一段运动的画面,配有音轨。我看见一个叫安·霍尔(Anne Hall)的女人站在北卡罗来纳州教堂山的一间教室前,陶醉地摆动着身躯,讲解《李尔王》(King Lear)中情感的本真和庄严。
我听到三个字:“等一等。”("Stay a little.")那是她在哀求即将离世的科迪利娅,她的三个女儿中最忠诚的一个。霍尔高声念出这三个字,颤抖的不只是她的声音。还有她的全身。
她开了一个莎士比亚悲剧课程,包括《李尔王》、《麦克白》(Macbeth)和《奥瑟罗》(Othello)。那是我在1980年代中期就读北卡罗来纳大学(University of North Carolina)期间最喜爱的课,虽然无论当时还是现在,我都想不出修这门课有任何显而易见的实际意义,除非你打算以戏剧为业,或进入学术界。
我最终没有往这两个方向发展。所以我想,我只是浪费了时间吧,至少我从越来越多的政客和其他人士口中听到的是这样,他们都认为,高等教育的衡量标准是技能获取和就业安置。
威斯康星州长、有望成为总统候选人的斯科特·沃克(Scott Walker)近日的言行表明,他也是这么想的,他提议对威斯康星大学(University of Wisconsin)削减13%的州府拨款。据多方报道,他同时还在考虑改变该大学的校训,要把“寻找真相”和勉力“改善人类状况”等表述换成满足“州内劳动力之需”这样的具体担忧。
我不知道《李尔王》该如何满足劳动力的需求。
关于大学该发挥何种作用的争论,很久之前就已经展开。卫斯理大学(Wesleyan University)校长迈克尔·罗斯(Michael Roth)在2014年出版的著作《大学之外:自由主义教育之必要》(Beyond the University: Why Liberal Education Matters)中做出了相关阐述。他提出,托马斯·杰斐逊(Thomas Jefferson)对为学习而学习的观念十分推崇,而本·富兰克林(Ben Franklin)则对那些花很多时间在演讲厅的人表示不屑。
罗纳德·里根(Ronald Reagan)也是这样。1967年就任加利福尼亚州长后,他对加州大学系统的财政支出和兼收并蓄的课程表进行了大幅削减,宣称不应该让纳税人“去资助知识分子的好奇心”,而且“某些知识奢侈品,就算没了,对我们可能也没什么影响”。
丹·贝瑞特(Dan Berrett)近日发表在《高等教育纪事报》(The Chronicle of Higher Education)上的一篇文章表示,这在关于高等教育理想益处的讨论中,是一个转折点,在这之后“天平开始向功利倾斜”。这篇题为《那一天,大学的目的被改变》(The Day the Purpose of College Changed)的文章回顾了里根的言论。奥巴马总统去年就艺术史学位发表的那段看起来相当轻蔑的看法,也在文中有提及。奥巴马呼吁建立一个评分系统,把毕业生得到高薪职位的状况作为大学问责的一项评估指标。
他和沃克提出这个问题不无道理,毕竟高等教育的成本高昂,而且我们身处一个竞争极度激烈的世界。学生不应该对就业形势充耳不闻。
但敏锐而富有适应力的才智,是很难用金钱来衡量价值的,它并非任何具体的学习课程的结果,但在一个瞬息万变的经济和招聘市场里,它可能是最佳的工具。
在一个民主社会,大学的用途不仅仅是培养工程师,而且要培养更好的公民,要让他们去领略浩瀚的历史和多种多样的文明。忘记这一点是很危险的。
去贬低我们这些霍尔的学生从莎士比亚那里学到的东西,以及她对那些作品的真知灼见,也是愚蠢的。
“等一等。”她让我们看到,一个简单的要求里可以藏纳如此宏大的痛苦,捕捉到一个落难的君王对情感联系的渴望,和对正常神志与生活满足感的脆弱把握。我们因此从她那里学到,寥寥几个音节可以承载何等的份量,语言的力量何其之大。
她向我们证明注意力的专注会让你获益匪浅。她的专注——她的眼神狂热,颤栗的身体散发着喜悦——是一种激情的鼓舞,它证明我们可以从艺术得到怎样的愉悦。自那以后,我的一切阅读都遵循了这种方式。它甚至影响了我聆听他人、观看电视的方式。
它改造了我。
这是一种奢侈吗?当然。但同时,它也是一个石阶,帮助我进入一种更有知觉、更缜密的存在。我所知道的大学,就是这样一座金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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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弗兰克·布鲁尼,原载:纽约时报中文网。本文版权归属作者/原载媒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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