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前通用公司副总裁杨雪兰，为女亦当胸怀大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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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认识韦尔斯利
转载：认识韦尔斯利Wellesley
半夜得知杨雪兰（Shirley Young）女士突然去世的消息，就再也难以入眠。2020年是艰难的一年，临近年底，杨雪兰女士也走了。
杨雪兰女士因罹患乳腺癌，于美国当地时间12月26日在曼哈顿的一家医院去世，终年85岁。
2019年夏天，杨雪兰女士回到上海，当时约好了当面采访她，采访安排在她离开上海的最后两天，结果因为最后两天她的安排非常紧张，约好下次采访安排在她回上海的初期，不放在后期了。哪想到新冠一来，她就再也没能回到她的出生地上海。
世事无常，阴差阳错地，我们永远错过了当面采访杨雪兰女士的机会。
让我们回忆她精彩的一生，以及她留给这个世界的精神遗产，以纪念这位韦尔斯利的杰出校友。
01
出身名门，却经历过艰难困苦
杨雪兰于1935年5月25日出生于上海，父亲是外交官杨光泩，母亲是著名的严氏三姐妹之一的严幼韵。严幼韵非常高寿，活了112岁，于2017年去世。她到100多岁时依然粉黛薄施足蹬高跟，可以说是一位美足100年的传奇女性。
杨雪兰父母的结婚照
杨雪兰的父亲是外交官，在她2岁时他们全家随父亲前往欧洲。1938年又跟随新任中华民国驻菲律宾总领事的父亲前往马尼拉。
前排最右边是杨雪兰，她是家中老二，战争爆发前，一家人在菲律宾住所前合影
太平洋战争爆发后，杨雪兰的父亲和七名中国外交官惨遭日军杀害，领馆只剩下失去丈夫和失去父亲的妇孺二十几人。杨雪兰的母亲虽是大家闺秀出身，但在马尼拉陷入了无法想象的困境：没有收入，没有车，电力和正常供水被切断。最后杨雪兰母亲把二十几口人都请到她们家住下。当时她家有三个卧室，每个卧室都住两家人。而杨雪兰一家人则住在她母亲原来的卧室里，每天晚上有六个人在那个房间睡觉。母亲带领大家克服重重困难，自己种菜、养鸡、养鸭和养猪，自己动手做鞋子、做肥皂、做玩具，偶尔还会苦中作乐弹弹钢琴。此后三年的时间里，大家在马尼拉顽强地生活着，一直坚持到日军被打败。
母亲的乐观影响了杨雪兰，这段困苦的经历让她学到的是：“无论在什么情况下，你都可以快乐。因为其实我们有一个非常快乐的童年。”
二战结束后，母亲带着她和姐姐妹妹赴美国定居。当时联合国初创，母亲在联合国礼宾司找到工作。1959年，杨雪兰母亲与著名外交官顾维钧结婚。
杨雪兰和妈妈及她的姐妹
02
入读韦尔斯利，在大学发现你是什么样的人，你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杨雪兰于1951年18岁时入读韦尔斯利，1955年大学毕业，获经济学学士学位。毕业她入选Phi Beta Kappa荣誉学会，Phi Beta Kappa（简称PBK）意思是美国大学优等生协会，是全美最知名、历史最为悠久（1776年成立）、同时也最具影响力的荣誉学术组织，PBK要求所有候选人都必须主修文理课程，展现良好的道德风貌，并且年级排名至少在前10%。自协会成立以来，被授予该协会会员的毕业生中已包括17位美国总统，38位美国最高法院大法官和136位诺贝尔奖得主。
她在大学获益良多，觉得大学是一个认识自己的过程，也是一个收获友谊的过程。
她和同为55届的同学Marylin Chou
杨雪兰和Marylin Chou的友谊从韦尔斯利开始伴随终身，她俩回韦尔斯利参加过一次校友对话，俩人讨论了母校教会她们的 "连接点 "方法，她们说这种技能帮助她们在大学毕业后的工作中取得成功。
她俩上学时的韦尔斯利，只有五名华人女生。但是韦尔斯利有魅力的地方在于，虽然你是不一样的，但你在韦尔斯利却感受不到不一样。杨雪兰说：
我在选择专业时遇到了困难，于是决定选修每一门听起来有趣且有好老师的课程。我就是通过这个过程了解到，其实万物之间都有联系。因为到最后，你要面对的是人。所以不管是艺术、经济还是语言，它们都是相通的。而如果你能把这些点连接起来，你就真的可以把事情做成。
在尝试的过程中你可以发现你是什么样的人，你想成为什么样的人，这是大学时候应该做的事情，发现你自己。至于学具体的专业课程例如工程或者统计，那一点都不急，放在研究生的时候再去学吧。
她的好友Marylin Chou点出来，杨雪兰的职业生涯甚至发展到在全球范围内构建 "连接点"，因此帮助通用汽车公司进入中国。
03
姐妹俩都是韦尔斯利校友，而且都获得了韦尔斯利杰出校友奖
杨雪兰是一名大家比较熟知的韦尔斯利校友，大家可能不一定知道，她的姐姐杨蕾孟也是一名韦尔斯利校友，而且同样获得了韦尔斯利杰出校友奖。
姐姐杨蕾孟（Genevieve Young）1952年毕业于韦尔斯利，30年后获得1982年韦尔斯利杰出校友奖；
妹妹杨雪兰（Shirley Young）1955年毕业于韦尔斯利，31年后获得1986年韦尔斯利杰出校友奖。
杨蕾孟（Genevieve Young）
杨雪兰和妈妈、姐姐妹妹，应该是初到美国不久，一家人圣诞树下拆礼物，右边两位是杨雪兰和杨蕾孟。
杨蕾孟是一位优秀的图书编辑和出版人，她是《基辛格回忆录》的出版编辑，她在韦尔斯利的专业是政治学。
因为她们的爸爸是外交官，到处驻外，杨蕾孟出生于日内瓦，她从韦尔斯利毕业之后在哈珀兄弟出版公司担任速记员。虽然她不会打字，不懂速记，但很快就学会了。到1970年，她被任命为J.B.Lippincott出版公司的执行编辑，并最终当选为副总裁。即使工作繁忙，杨蕾孟仍然坚持在多个机构做义工，这些机构包括纽约市扫盲志愿者协会、青年咨询联盟和女性媒体集团等。
杨雪兰和妈妈严幼韵、姐姐杨蕾孟
04
从广告业到汽车业，在以白人男性为主的职场取得事业成功
大学毕业后杨雪兰进入纽约大学经济系继续深造，之后她步入广告界。那个年代，很多美国女性工作几年就辞职结婚了，甚至在大学时就结婚了。即使是工作，大部分女性也只能从事秘书和打字等工作，她的姐姐杨蕾孟初入职场就是从打字员开始的，女性想要从事更具领导力和管理性的工作是不太可能的。
描写韦尔斯利女生的电影《蒙娜丽莎的微笑》表现的正是五十年代，也就是杨雪兰读大学的时代。里面反映大学时就有女生结婚，当时的韦尔斯利，更多的是培养leader的妻子而不是leader本身，是大家真心为谁赢了滚滚呼啦圈比赛第一名谁就第一个结婚欢呼的时代。毕业后，杨雪兰在美国找工作时，作为一个华人，又是女性，可想而知会遇到多少困难。
但杨雪兰却没有退却，她拥抱新行业，进入了当时刚刚开始萌芽的广告业。
在Grey广告公司，杨雪兰工作了29年。她的一个创意帮助福特汽车将一款名叫Pinto的无人问津的花斑纹小轿车卖出100余万辆，创下福特单一车型的销售纪录。福特公司这款微型轿车，售价不到三千美元，福特的市场定位是“大人的玩具”，花费不少广告宣传费用，但市场反应冷淡。他们咨询了杨雪兰就职的Grey广告公司。经过调查，杨雪兰发现毛病不是出在汽车上，也不是价格，而是在市场定位上，人们根本不愿意花费三千美元去买一个“大人的玩具”。人们想买的是价格便宜、质量上乘、安全可靠的汽车。福特为Pinto重新定位，重新宣传，将其定位于具有技术含量的微型小车，结果销售猛增。
在广告行业的杰出表现让杨雪兰多次获得市场广告宣传杰出成就奖项，并被美国广告联合会评为“年度广告风云人物”。
1988年，已是Grey广告公司执行副总裁的杨雪兰跳到通用，担任通用汽车副总裁，成为这家公司历史上唯一的华裔副总裁。在杨雪兰的通用生涯里，她领导和参与了通用汽车在中国投资20亿美元的上海通用汽车公司的“别克”轿车项目，她频繁往来于底特律和上海之间，全力促成上海通用当年开工当年盈利6.1亿元的经营奇迹。多年以后再看这个中美合作项目，确实是“双赢”的——通用在中国市场的汽车销量已经超过美国本土销量，还一直保持着全球五百强企业中前十的地位；中国现在也已经成为了全球最大的现代汽车市场，上汽通用也是业内领军企业之一。
有意思的是，20世纪初，杨雪兰的母亲严幼韵是复旦大学第一批女学生之一和公认的校花，家境优渥的她当时乘坐一辆车牌号为84的别克小汽车上学。很快，“84”小姐的绰号迅速走出复旦校园，并登上了上海报纸杂志的版面，一时风头无二。
而在20世纪末，杨雪兰把别克汽车重新带回上海，她在通用汽车进军中国的过程中起到了不可或缺的作用。
中间隔着70年，严幼韵与杨雪兰母女以这样一种别克情缘与上海情缘产生了联结，她俩都是潇洒的“别克女郎”。
上大学时开着别克车的严幼韵
为了别克投产往返于底特律和上海的杨雪兰
05
从局外人变成局内人，女性事业成功的4C原则
不论是在Grey广告公司，还是在通用汽车公司，杨雪兰都做到了当时女性很少能做到的副总裁职位。对于一名华裔女性，能在美国商界做到这个位置实属不易。杨雪兰总结出女性事业成功的4C 原则：即能力Competence、个性Character、贡献Contribution和亲和力Comfort。有能力有贡献固然很重要，同时还需要有让人信任的个性，还要展现出亲和力，让人觉得和你共事非常愉快。
下面关于4个C的论述摘录自杨雪兰在母亲的母校复旦大学的演讲：
第一个C是Competence：个人能力。努力考入优秀大学学习，获得良好的知识储备和校友网络，这是非常重要的基础。
第二个C是Character：个性。有的人很会钻营，也许能够取得短期成功，但这种成功很难持续。高素质的人会让别人产生信心，认为你做事很真诚，是为了公司，不单是为了自己。
第三个C是Contribution：贡献。请思考你能贡献什么。予人玫瑰，手有余香，与人为善最终都会得到回报的，不需要算得太清楚。所以，做人要时刻为别人做贡献。贡献对朋友、对公司、对你所在的部门都非常重要。
最后一个C是Comfort，是让别人觉得舒服。什么叫舒服呢？我刚进入通用的时候是个彻头彻尾的外来者：我是一个生活在纽约，从未在汽车行业工作过的亚洲女性。而我的同事们大多是美国男性，生长在美国中部，和纽约的文化差异很大。这时要让大家接受我，仅仅是受过良好教育远远不够，同事们要愿意跟我相处，这就是舒服。很多在美国的华人会问，为什么我们没能升到公司高层领导的位置？这是因为公司认为你无法与大家融洽相处，并领导美国同事。有个大公司有不少华人雇员，午饭时华人会在一个桌子吃饭，讲中文。那么美国人此时怎么会舒服呢？大家在讲中文，美国人听不懂，他们就变成外面的人了。所以让大家觉得和你相处很舒服非常重要。
还有一次，公司高层周末出去活动，只有我一位女性高管，其余都是男性，他们很开心地打扑克。其实我平时不喜欢打牌，但是我也试着加入他们，和他们一起玩牌，虽然我不是很擅长打牌，只是模糊地知道一些基本牌技。就这样，我们相处得很愉快，他们把我当自己人，而不是外人，因为他们觉得我和他们是一样的。
06
创立百人会，提升在美华人影响力
1990年，在纽约一所公寓里，杨雪兰与著名建筑设计大师贝聿铭做出成立“百人会”的决定，杨雪兰出任“百人会”常务理事和首任会长。杨雪兰说：“我们希望通过这样一个组织让美国人听到华人的声音。”百人会由160多位知名华裔组成包括关颖珊、杨致远、马友友等人，旨在 “鼓励加强美中两国人民之间的关系，鼓励华裔美国人充分参与美国生活的各个方面”。
百人会部分成员，有吴健雄、杨雪兰、贝聿铭、马友友等
2010年上海世博会期间，杨雪兰发动百人会会员筹集到300万美元捐款，促成建立美国国家馆。杨雪兰还是美国馆内“最感人展品”的创意策划者，以“美国华裔•同一家人”为主题的“百姓墙”征集了上万张不同年龄、职业和背景的美国华人的照片和资料，每天在一面数字电视墙上滚动播放他们的头像。
据说，时任美国国务卿希拉里在参观世博会时在此驻足良久，她说：
“百姓墙”向那些为美国文化、经济发展做出巨大贡献的数百万美国华裔致敬，不仅包括马友友、贝聿铭、骆家辉、朱棣文等在商业、政治、艺术等领域取得卓越成就的杰出人士，也包括千千万万不为人知的平凡人，他们上传照片和自我介绍，展现他们在美国的经历，这些都是美国生活的传奇。
杨雪兰一生为中美之间的文化艺术交流牵线搭桥成就非凡，大到香港回归盛典马友友与谭盾的音乐合作，小到带领全美舞蹈协会董事会走访外来务工人员子女。
07
提升女性领导力，从女孩也应该有大梦想开始
杨雪兰推动了2013年韦尔斯利和北京大学旨在培养全世界新一代女性领导者的全球性项目“女性全球伙伴”（Women World Partners, WWP，该项目目前已停止)的启动，她说"对于包括中国在内的全球大多数女性来说，领导力的概念并没有非常清晰和公开地在女士们的幼年时期扎根。"
骆家辉在项目启动会上发言
杨雪兰说：
“女孩通常在很小的时候就被教导要有良好的学习成绩，特别是在中国，中国的基础教育中缺乏领导力教育。”
如果你看一下数据，即使在今天的中国，最高级别的学生中50%是女性。这意味着国家正在投入大量资金来培养女性为社会做出更大的贡献。但如果你看一下她们在社会中参与领导角色的统计数据--不仅仅是在政治和商业领域，还包括医学、媒体和艺术领域--数字缩减到20%左右。有一个很大的资源缺口未被充分利用。
她坚持"女孩也应该有大梦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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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Jasmine，《认识韦尔斯利Wellesley》公号创始人，原载：认识韦尔斯利Wellesley，该公号致力于深度了解韦尔斯利，广度探讨文理教育及女性教育。本文经授权转载，版权归属作者/原载媒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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