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拼命回来的留学党,今年挤破头回去
作者:布兰达、李小倓
转载:电器大院
本文首发于新周刊APP,作者布兰达、李小倓。
留学生返校的苦,岂止机场排队1000米。
时隔一年,留学党终于还是拿起了护照,踏上返校的旅程。/ 《一路顺风,查理布朗》
临近9月,开学季即将到来,上了一年网课的海外留学生们陆续接到了学校线下开学的通知。
不同于之前“线上+线下”的授课方式,今年大部分国外的学校都态度强硬地表示“强制线下”。
波士顿大学校长在收到留学生的联名网课申请后回复:“学校无法将每一门课都以线上的形式教授,因此线下课程是必需的。对于大家所担心的疫情,学校也已经做好了全方位的应对措施。机票和疫情的现状,学校表示理解,但还是希望大家可以尽快回到校园。”
这封校长回信,详细地讲了学校对于疫情的防护措施,让犹豫返校的学生和家长都吃了一颗定心丸。/ BU新闻公众号截图
学校不容分说的态度,让那些去年花好几万抢机票回国的留学生们,不得不开启各自的漫漫返校路。
Lee在登上返校飞机的前一天,发现自己的健康码变黄了,原因是他前两天开车路过的地方变成了中风险地区。他和家人跑遍了社区、防疫站、公安局,一天测了三次核酸,才终于在上飞机前换来了绿码。
原以为和同学包机返校可以少点麻烦,但南京突如其来的疫情,将小马的计划全部打乱。新航班赶不上开学时间,他不得已退掉直飞的包机,换成了飞行时间长达35小时的转机航班。延长的飞行时间,意味着旅途风险的增加,小马又开始新的烦恼。
昂贵的机票、长途飞行的疲惫、疫情的风险、父母的担心,每一件事都让留学生们返校路变得漫长又艰难。
为了赶飞机
机场坐一夜算什么?
@默笙 加拿大某大学 大二
和众多留学生一样,因为疫情,我去年没法如期到加拿大上课,而是在中国上了整整一年网课。即将升入大二的我,连学校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12小时的时差,让我不得不“阴间作息”,通宵上课,白天补觉,让我的心灵、身体受到双重打击。
在国内过北美时间,是一种怎样的煎熬呢?
简单来说,晚上一边听课,一边断断续续打盹睡;白天小鸡啄米打瞌睡,怎么睡也睡不醒。
因为不是所有课都会录播,基本上从晚上八九点开始,我就得守在电脑前,一直到天亮。假如两节课之间有两个小时的空当,我可以眯一会儿;没有的话,就只能熬着。
一边吐槽,一边乖乖爬起来上课。/微博@Karine.
白天,不出门的日子里都在写作业;而需要出门的时候,电脑也不能离身。
一次朋友生日,十几个人中有一半是留学生。大家原本都在KTV愉快玩耍,突然有人喊了一声“八点了”,瞬间齐刷刷的,一排电脑摆在桌子上。上一秒还在唱歌,下一秒KTV变教室。
Club新风景:有人跟随音乐动次打次,有人拿起手机一心向学。/新周刊记者摄
这种“吃不好、睡不好、玩不好”的感觉,让人抑郁。
实在忍受不了这种煎熬,我在接到学校开始线下授课的通知后,兴奋地开始准备返校。
尽管父母很担心,但没过多地干涉我的决定。
考虑到国外的疫情,我不想转机增加感染风险,于是买了从上海经停首尔飞加拿大的航班。
“16个小时,人民币3万元,首尔不用下飞机。”这已经算是返校的最优解。一瞬间,我以为时光倒流,像极了我去年加拿大高中毕业研究回国机票的时候。
去年如何回国的难题,今年变成了如何安全地出去。/ Unsplash
万万没想到,国内多地疫情突然暴发,家在山东的我如何从济南去上海成了新的难题。
看到网上各种关于“上海出境飞机的排队候机时间长”的新闻,当初预留的4个小时值机时间怕是远远不够。
留学生的返校高峰碰上疫情,机场和学生都面临前所未有的困难。/@看看新闻
为了能不出意外地顺利上飞机,我选择了前一晚从济南到上海的高铁,提前到达上海。
怕自己睡过头,我不敢出机场找酒店,想着在机场找个连排凳子躺一下也行。结果是我太天真,偌大的机场连个能躺下的凳子都找不到。拖着两个大箱子的我,只能蜷缩在机场的角落凑合一宿。那一刻,我第一次体会到了孤独和无助。
原以为上了飞机就万事大吉,谁成想,煎熬才刚刚开始。
放眼望去满满当当的人,大多像是和我一样返校的留学生。为了防疫,大多数人和我一样都穿了防护服,但看到这样人员密集的环境,多少还是有点心慌。
我安慰自己,大不了16个小时不吃不喝不上卫生间,看看视频,睡睡觉,忍一忍就过去了。
没想到,我的平板电脑不支持飞机上的屏幕充电,而我提前下载的视频和单机游戏都在里面。座位下方的插座早就被同排的人用了,无奈之下我只能把飞机自带的电影再看一遍。
看着窗外的景色变换,宣告这条异国求学路正式开启。/Unsplash
因为无聊,这趟旅程显得格外漫长。
好在最后一切顺利,现在的我已经成功入境加拿大,开始为期14天的居家隔离。看着窗外异国的街道,我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
每天刷一遍机票价格
成了刻在DNA里的事
@小安 英国某大学 大一
我高考失利了,妈妈决定送我出国念书。
经过了一年多的准备,今年6月份,我终于拿到了一所非常不错的英国大学offer,一切似乎都走上了正轨。
可我没想到拿到offer只是漫漫出国路的开始,更不会想到之后竟有那么多麻烦与曲折。
试问哪个留学生没有尝过等签证的苦?/Unsplash
第一次出国留学毫无经验,听信了留学中介“统一办理签证”的说辞。可中介却不肯腾出人手专门办理我这一单,一拖再拖,迟迟没有进展。直到现在,我的签证还没有结果,其他事项也一起被迫延后。
最糟糕的是,中介告诉我要等签证过了才能买机票。而我只能眼睁睁看着机票的价格像股票一样飞涨,从几千块涨到了现在的3万。
8月20日,上海飞伦敦的机票价格已经飞涨至两万。/ 受访者供图
那段时间,我每天都会随手点开购票软件,刷一遍机票的价格,这好像已经变成了刻在我DNA里的事情。
也是在这段时间,我在搜索学校相关信息的时候无意间发现了一个名为“2020s艰苦留学党”的论坛,里面都是些和我同届的留学党,大家各有各的困难。
论坛的氛围很好,一群抱团取暖的人集合在一起,分享自己找到的留学资讯,倾诉独自在外的烦恼。
留学论坛是艰难留学党们抱团取暖的“赛博庇护所”。/《早餐俱乐部》剧照
妈妈不太理解我对机票价格的担忧,她说:“实在不行就买贵的呗。”她的包容反而给了我更多压力,担心高昂的留学费用会增添家庭的负担。
这些焦虑与烦恼,更适合在论坛里和同龄人交流。反正在网上,没人知道我是谁。
看着机票价格水涨船高,我越来越心焦,有一天在日常浏览机票价格时,我突然发现了一班只要8000元的飞往伦敦的航班,我飞速下单!
小安抢到的便宜机票,加上手续费最后只要8000多。/ 受访者供图
之后,我赶紧发了个帖子,和论坛里的姐妹分享这个消息。
然而,我后来才知道,我买的航班需要转机,而且两次行程分别由两个航空公司承包。这就意味着只要其中一个航班出现变动,就有可能对整个行程产生影响。
小安发的贴子下的评论,不止一人的航班被临时取消或调整了。/ 受访者供图
但这么便宜的机票,我又有什么好挑拣的呢?
留学这件事情,虽然还未启程,但我已然感受到了它的艰难之处。学费、旅途的费用、未知的环境和陌生的语言,每一项都是挑战。
我却仍然忍不住在心里对之抱有期待,就像留学论坛里大家总在说的一句话:“关关难过,还是关关过。”
对于未来,有期待、有担忧,但起起落落的,不就是生活吗?/Unsplash
行前焦虑
三个月前就开始了
@卡布达 美国某大学 研一
“美国单日新冠疫情确诊暴增”“美方在机场无故盘查留学生一小时”,看着手机上不停弹出的热搜词条,我又开始陷入焦虑。
去or不去,二选一的选择题,我做了三个月也没结果。
“非左即右”的选择题看似简单,其实最难做抉择。/Unplash
因为不想上网课,我已经延期一年入学,如果今年再不去,不如直接放弃留学生的身份,去当打工人。
按理来说,在美国度过了本科四年的我不该如此慌张,但我很容易被周围人影响情绪,一旦有人说“要不别去了”,我就会开始动摇。
5月,我收到了研究生学校新发来offer,学校为我保留了奖学金,意味我将会在新的城市开启新的生活。那个时候,美国疫情在好转,留在那边的朋友告诉我:“我们都打了疫苗,你怕啥,赶紧回来吧。”新认识的同学也都在紧锣密鼓地办签证,讨论着那边的生活。
这时候,我坚定地想要去。新的城市、新的学校、新的朋友,每一件事都让我激动,一切都在变好。
走在新城市的街上,我一定是最cool的仔。/《一路顺风,查理布朗》
6月,美国的租房中介跟我说,我之前看上的公寓已经没有房子了,要尽快订。与此同时,关于新城市有多危险的新闻层出不穷。
焦虑就此开始。得知公寓没房子的那天晚上,我愁得一夜没睡,害怕去了没有地方住,害怕签证没过房子订了退不掉,害怕订了不安全的公寓住进去有危险。
看着天亮,是那几天的常态。/ Unsplash
7月,到了签证那天,我异常慌张。朋友和老师都跟我说:“现在签证可松了,你又不是什么敏感专业,别慌,放轻松。”可我还是因为过度紧张以致体温过高,差点连大使馆的门都没进去。
排队时看到前面被要了各种文件还被拒签的同学,我感觉头顶有朵乌云、霉运随时都会降临。
霉神可能看我可怜,跑去跟了旁边窗口的同学——他没过,而我,居然过了!
8月,我开始研究机票,看上的直飞价格都在2万+,便宜的转机时长都在30-40小时,从亚洲飞欧洲再飞北美洲。香飘飘有没有绕地球一圈我不知道,但要真这么转机,我肯定能绕地球一圈。
和爸妈开了无数次家庭会议,最后确定了一班美国境内中转的航班。就在我以为一切都安排好、可以放松一下的时候,同航班的姐妹发了一条推送“美国交通部要求中国司航控制40%客座率”,我们的航班恰巧在其中。
谁是倒霉蛋的游戏又开始了。/@北美票蒂
离9月开学还有三周,能不能飞,听天由命。
微信群里,爸爸发来了刚买的防疫面罩,我又开始新的焦虑……
边打工边上学
我已经快顶不住了
@惠鸽 澳大利亚某大学 大二
当欧美的大学逐渐回归线下授课的时候,土澳的留学生依旧在上“家里蹲”大学,我便是其中之一。
返校上课遥遥无期,我干脆在北京找了一家大厂实习,开始了上学与打工并行的双线生活。
然而,生活并没有想象中的充实有趣,倒是满满当当的日程快要把我的身体和精神拖垮了。
在大厂搬砖的日子,每晚11点才能回家,学校的课程因此落下好多。
夕阳下的墨尔本。如果再能回去,和这座城市已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Unsplash
今年是未能返校的第二年,上着网课的我,感觉与地球另一半的那个城市越来越远。
眼下的计划是好好实习,享受国内的生活,随遇而安。
每当有关留学生的词条登上热搜榜单,评论的两极分化总是异常严重。
吃瓜群众觉得:“疫情那么严重,干吗非得去国外上学,去不了也是活该。”
家里有留学生的人,则会因为这些负面消息徒增烦恼,将不安传递给孩子。
卡布达所在的北美学校家长群,这两天因为一场直播换了画风。上周还要联名写信、让学校增添网课选项的家长,这周变成了“看起来没那么糟糕,一片祥和,我也想去看看”。
“太阳会照常升起,阳光会扫去阴霾。”/一位留学生家长写给陷入焦虑的孩子们的一封信
其实所有的焦虑不安,都来自于对未知的恐惧。能不能安全返校、能不能如期上课,这样的焦虑,也许真的要到尘埃落定的那一天,才能消除。
去年,为了生命安全,留学生不得不暂时放下学业,拼尽全力回来。
今年,为了完成学业,就算百般不情愿,他们也必须得挤破头回去。
Everything will be fine. /《一路顺风,查理布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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