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搞经济外交的几件事

作者：李家忠

自1956年起，先后就读于北京外国语学院法语系、北京大学东语系和越南河内综合大学；1961年进入外交部工作，1994年3月至2000年7月，先后任驻老挝和驻越南大使。

音频

正文

张再大使撰写的《学搞经济外交》一文，引述了中央领导同志的讲话，谈到经济外交工作的重要性，强调经济外交的实绩是考核驻外使领馆工作的主要标志之一，特别指出大使要亲自抓经济外交。这些内容对驻外使领馆的工作都有重要和现实的指导意义。

1995年12月，李家忠大使（右一）向时任越南国家副主席阮氏萍递交国书。

我于1994年春到2000年7月先后担任驻老挝和越南大使。在6年多的时间里，我为推动我国同这两个国家的经贸合作关系作出了自己的努力，其中有几件事至今仍留下深刻印象。

促成云南承担运营中老航线

1994年4月初，老挝总理府部长炮·奔纳喷正式向我表示：老挝航空公司同中国国务院侨办下属香港中国旅行社航空服务公司合作经营老挝国际航线，长期效果不佳、亏损严重，老方认为继续同港中旅合作已无出路。出于对中国的友好感情，老方希望寻求另外一家中国航空公司作为合作伙伴，引进先进技术和科学的管理方法，彻底扭转经营颓势。

老挝航空公司飞机

当时我了解到，澳大利亚、马来西亚、法国、泰国等多家航空公司都在积极活动，争取取代港中旅，老航内部也有人主张寻找中国以外的航空公司。

我想，能否争取老航继续同中国的航空公司合作，不仅是中老经贸关系中的一件大事，而且直接关系到我国大西南的对外开放。无论如何，中国也要在这场竞争中取胜，绝不能让其他国家的航空公司从我们手中夺走老挝国际航线的经营权。

为此，我以使馆名义给民航总局、外交部和云南省人民政府打报告，建议国内尽快推荐一家有实力、信誉好的航空公司同老方继续合作，同时在万象密切跟踪外国航空公司的动向。

在将近半年的时间内，我见炮部长五次。有时炮部长正在开会，我便同他约定在会场门外等他，待散会后就站在门外，同他谈上几分钟，只要能了解到最新信息和老方的最新态度，什么地点和什么方式都无所谓。

万象瓦岱机场

这期间，我向国内也写了五次报告，有时为争取时间，还把电话打到民航总局副局长李钊、云南省副省长刘京和云南航空公司总经理薛孝明的家里，终于促成云南省人民政府决定由云南航空公司购买港中旅全部股权，成为老挝航空公司新的合作伙伴，而且老方还决定将合作范围扩大到老挝的国内航线。

中越两国总理会谈时的一张便条

1998年10月，越南总理潘文凯夫妇访华，我和夫人回国参加接待工作。

越南前总理潘文凯 

朱镕基总理在和潘文凯会谈时，着重讨论了加强两国经贸合作的措施。潘文凯在会谈桌上提出了一项新的建议，即由两国总理确定一个奋斗目标，到2000年将两国的贸易额提高到20亿美元。

对于越方的这一建议，朱总理表示，中方和越方一样，对于促进两国贸易的发展一向持积极态度，由于两国都在实行市场经济，只要措施得当，即使不确定具体指标，贸易额也肯定会逐年增加。

当时我作为驻越大使也在会谈现场，坐在唐家璇外长旁边。听了朱总理的表态，我想起了三个数字：第一个是1997年两国贸易额为14.4亿美元，第二个是1997年两国边贸金额为3.6亿美元，第三个是两项相加共为18亿美元。我把这几个数字写在一张纸条上，写完后，把字条递给了唐外长。

会谈结束后，唐外长根据我提供的数据当面向朱总理报告了他的想法，大概意思是：截至1997年，两国正规贸易和边贸金额共为18亿美元，距离潘文凯建议的20亿美元差距不大，而且还有两年的时间，估计达到目标的困难不是很大。朱总理接受了唐外长的建议。

晚宴时，朱总理又提到下午的话题，同意两国总理达成共识，将20亿美元作为2000年两国贸易额的奋斗目标。潘文凯和越方官员对此都十分高兴。

事实证明，两国总理确定的目标对两国贸易的发展起了很大的推动作用。到2000年，两国贸易额超过了两国总理确定的目标，达到26亿美元，2001年更达到28亿美元。2003年，两国领导人又确定了到2005年将两国贸易额提高到50亿美元的新目标。

推动在越南开设中国彩电门市部

中越关系正常化以来，两国经贸关系虽发展较快，但也有一些不尽人意的地方。其中一个表现就是中国的家用电器虽价格低廉、质量上乘，却很难打入越南市场。像电冰箱、彩电等，几乎完全让日本产品占领了越南市场。对此我很不服气，不相信中国产品就不能在越南市场打开一个缺口，但又一时想不出切实可行的办法。

1999年夏的一天，我外出工作后途经河内二征夫人街。这里有几十家商店都在经营家电生意，但出售的都是清一色的日本产品。

我灵机一动，中途下车，走进了门牌为35号的索尼商店。女经理很有礼貌地问我需要什么，我说我不是来买彩电的，只是想了解一下为什么越南市场上不出售中国彩电。女经理直率地说：“中国的彩电价格虽低廉，但质量没有保证，越南消费者对它们还缺乏信心。”

我介绍说：“我是中国大使，既然你们商店没有出售过中国彩电，双方可否探讨一下试销中国彩电的可能性。”我给了她一张名片，并说：“如有可能，我将设法推荐中国一家有实力和信誉好的厂家同她具体商量。所有日本厂商的优惠条件，中国厂商都能做到，而且会做得更好。我本人和中国大使馆将负责担保，有什么问题，可尽管到中国大使馆找我。”

女经理也给了我一张名片，并自我介绍说，她名叫陈明长，是这个门市部的经理。她愿意向上级单位——越南矿产进出口总公司报告我的谈话，希望能够合作成功，具体事情可随时联系。

当时我并不知道哪家中国公司更有实力，自然也提不出具体的推荐目标。我让使馆经商处研究后提出具体意见。最后，经商处建议由TCL公司同越方洽谈。

作为第一步，我出面请越南矿产进出口总公司党委书记、总经理、陈明长经理在河内大酒店吃午饭，中方参加的有TCL公司驻河内的两名代表、使馆经商参赞王学文和其他同志。

我们事先在现场摆放了两台同样规格的彩电，一台是日本的索尼，一台是中国的TCL，并调到同一频道。大家边谈边用餐，同时品评两台彩电的收视效果。客人们一致认为TCL的画面清晰度高，起码不比索尼差。双方都同意进一步具体磋商，争取尽快在索尼门市部隔壁开辟一间TCL彩电门市部，也由陈明长负责。

送走客人后，我对公司的两位代表说，TCL的外壳不如索尼美观，包装的纸箱也过于粗糙，希望他们设法改进。之后，我又在使馆会见TCL的总经理，希望TCL本着开拓进取的精神，干出好样子，以质量树立自己的形象和信誉，打破日本彩电独占越南市场的局面。

经过一番准备，设在索尼门市部隔壁的TCL门市部终于开张了，这是河内的第一个中国彩电门市部，为越南广大消费者直接了解中国彩电质量提供了一个窗口。之后，我不时到门市部看看，询问销售情况如何。

TCL在越南同奈建立的基地工厂

2000年7月我离任回国。后来听说，经过双方共同努力，TCL的业务不断拓展，还在越南南方的同奈省建立了生产基地，至2001年第一季度，TCL彩电在越南市场的占有份额已达到5%。

建议对越援助多样化

1999年11月，外交部部长助理王毅赴仰光参加中国驻东南亚10国使节片会。见到时任外交部部长助理王毅，我向他提出，建议将中方拟向东南亚国家提供的援助款事先购买好样品实物，作为礼品赠送给对方。王毅同志当场表示：这个建议值得考虑。

1999年12月2日，朱镕基总理访问越南，越南儿童向朱镕基献花。

当年12月初朱总理访越时，代表中国政府向越方赠送1000辆轻骑牌摩托车和1000台康佳牌彩电。朱总理风趣地对越南领导人说，赠送这两样东西是为了让越南消费者“熟悉中国产品”，“也是替中国产品做广告”。

2000年5月，我和越南财政部副部长黎氏冰心主持上述赠品交接仪式，并分别代表两国政府在交接证书上签字。至此，朱总理访越期间签定的两国经济技术合作协定，仅用了5个月的时间便全部执行完毕。

越南是举世闻名的“摩托车王国”。

从那以后，中国彩电和摩托车陆续进入越南市场，虽一时不能同日本产品匹敌，但凭借价格低廉和售后服务不断改进的优势，在越南市场上占有的份额在逐渐上升。

— END —

选自 | 《外交纪实（四）》   作者 | 李家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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