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师读谁写的书?
李秀平:有一位年轻律师听过钱律师的讲座,听你讲过律师的综合素养问题。他希望你给年轻律师提一些读书的建议,也希望你推荐几本法律或者文史哲方面的对年轻律师比较有益的图书。
钱列阳:当今的法律学者和律师写的书很多。但这些书,从总体来说,是在“术”的层面﹣纯技术层面的一家之言。看这类书的时候,要懂得借鉴,要有一种批判的意识,
不要受一些书的错误引领。
任何一本书,都不要当万能宝典。
年轻人增长知识和智慧,最终是靠纳百家之言。就像你不管吃猪肉、羊肉、鸡肉还是牛肉,最终长的是人肉。你一定是把所有这些东西拿来,吸收成对自己有益的东西。
在这里,我把书分成两类:一类解决你的认识论问题,另一类解决你的方法论问题。
认识论的问题是这个世界是怎么回事、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是怎么回事、中国社会是怎么回事、中国的官场是怎么回事、在现阶段的中国人与人之间的游戏规则是什么、司法实践的规则是什么......”你在选择这些书的时候,要明白它是解决你的认识论问题,让你看清事情是怎么回事。当你的认识论错误的时候,什么方法都是错误的;当你的认识论是正确的时候,你的方法论既可能是对的,也可能是错的。所以,他山之石可以攻玉,你在“品读”书籍的时候,要把70%的精力用来解决认识论问题。
解决认识论问题靠的是端正的态度,靠的是仔细的思考,靠的是对现实生活的提炼。
方法论是经验。比如,桌子上放着一杯开水,面对这杯开水,小孩子没有经验,上来就拿,结果被烫着了。有了这次被烫的经历后,他长经验了,知道杯子的把儿不烫,把杯子把儿一拿,再烫的水也烫不着他了。认识论是弄清是什么,面对一个杯子里的液体,要弄清楚这是一杯水、一杯汽油还是别的什么。这个就是解决认识论问题。
如果是一杯汽油,你认识论出了问题,当成水喝下去,就出问题了。所以,最重要的事情还是解决认识论的问题,认识论出了问题不是因为你幼稚,而是因为你经验主义,想当然。
我认为,对失败的事情来说一有70%的问题出在认识论的偏差上 J 。没看清事物的全部。比如,两个国家的军队打仗,情报机关的工作很重要,情报机关解决什么问题?解决认识论的问题,让你司令在指挥作战的时候知道“山那边还有多少敌人”、“他们用的是什么武器”。情报工作是耳目﹣耳朵和眼睛的作用是什么?是认识论的作用。拳头的作用是什么?是方法论。拳头的作用是“打他”。
所以,认识论是第一位的。
我们看待一个案件的时候,首先要解决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案件?这就是为什么说,对一个案件要全方位考虑。我提出的从5个方面全方位考虑,就是在解决认识论的问题。解决了认识论问题,方法上咱们随着岁月的增长会积累。比如,对这样的人我们应该这么谈,对那样的人应该那样谈。这样的人直接拍桌子给他定方向,那样的人先承认他是对的,然后慢慢地给他扭过来。这些具体的“手法”是方法论的问题。
在某种意义上,认识论是“道”的问题,方法论是“术”的问题。“道”与“术”是两个层面的问题。
你在选择书上是这样,你在观察社会的时候,同样是一个认识论和方法论的问题。从这两个角度劈开来看,就够了。比如,李某某案件,对这个案件的结果,所有人都说不好。当一个案件的办理结果是被告人被顶格处罚、律师又被处分的时候,这从哪个角度讲都不是个成功的案子。
他们错在哪里?你处在兰和律师的位置、处在梦鸽的位置,他们失败的结果摆在那里,这个结果绝对不是梦鸽希望的结果。对这样的结果大家看到的是方法论的问题,说她不该找记者、不该干这不该干那,这都是方法。方法是错的。
同样,认识论问题也没解决好。
在仇官、仇富、仇星二代这样一个社会环境下,法院的判绝不是来自于“月球”。海淀公安、海淀法院的办案人员,他们生活在北京,生活在现实环境中。你让他放人、让他取保、让他做无罪,有没有可能。你把你自己换在他的位置考虑一下。
换位思考,就是在今天的司法环境下,你先把案情本身的事实和证据放在一边,先看它周围的环境,执法者有没有可能有台阶下?你要给足对方“下台阶”的机会。
凡事都是必要性和可能性的统一。我们很多律师只讲究“应然性”,不讲究“实然性”“应然性”是理想,说应该司法独立、新闻自由等,这是理想。现实是什分你今天这个案子按照你的想法,100年以后肯定对。那是100年以后的事情。在今天这种环境下,司法机关可不可能放人?我们怎么做,能让司法机关尽可能地对当事人从轻处罚,给他们一个台阶下,这是一个方法论的问题。
所以,要先解决认识论,再解决方法论。
现实生活中,有很多失败的教训,供我们去分析、去思考。
书里的东西,有些书中的内容是带有个人炫耀、夸张、宣传的成分,这些可能就是文字垃圾。不要去看这样的东西,也不要去学习这些做法。
虽然不是所有书都值得去看,但是有些书值得看。比如,贝卡利亚的《论犯罪与刑罚》、孟德斯鸠的《论法的精神》等经典的书籍。国外的经过几百年、上千年锤炼的一些经典的法学著作,实际上告诉你的是认识论的问题﹣﹣就是这个世界通行的一些规则是什么的问题。就像孟德斯鸠在《论法的精神》中讲,君主的国家需要荣誉、民主的国家需要品德、专制的国家需要恐惧。这些都是经典的语言。
这些经典如同刑罚”的公式。比如滩法公式“九九八十一",没有公式的时候,我们要把9个9加在一起很麻烦,有了乘法公式以后一步到位了。这个圣人一下子把“乘法口诀”编出来了,我们一下子发现自己绕了一大圈,原来捷径在这里。
经典的书籍,不是为了赶时髦的书,帮我们解决的是人类社会法治规则中的认识论问题。方法论的问题,是你结合自己的经验爹考一些别人的做法。因为每个人有不同的“打发”。看这些书的时候想一想。
本文选自《三思而行:钱律师与青年刑辩律师的交谈》,钱列阳 著
编辑:成都夏虎律师 转载仅供学习和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