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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一特辑|一姐在一巡

王毓莹 法盏 2022-04-25




一姐在一巡

——谨以此文献给所有的巡回宝宝


“一姐”小名“一一”,芳龄11,因为其在江湖的地位,我尊称她为“一姐”。一姐其实有许多名字,都很贴切,比如令人闻风丧胆的“十万个为什么小姐”,再比如和她的中文名字发音极其相近的“honey”(一姐的妈妈最近脑子里不知为什么总浮现一句英文,“no money,no honey”),但最贴切的名字还是“一姐”。一姐是所有巡回宝宝中年龄最大的,也是一巡最大牌的人物。几乎所有一巡的主审法官都给她当过司机,这种待遇无人可比。要不是一姐的爸爸在全宇宙最忙的医院工作,一姐的妈妈也不会将即将面临小升初的一姐带到深圳。一姐不太能理解妈妈,她总说:上学也不是取经,干嘛要来这么远的地方。


上学虽然不是取经,但是上学路上的困难并不亚于取经。一姐刚来深圳时,并没有特别合适的学校,因为深圳的教育资源十分紧张,一姐还在家自学了一段时间。在刘贵祥专委的亲自关心下与邱鹏叔叔不懈的努力下,一姐才坐到深圳小学的教室里读书。学校离住处十七公里,笨妈妈不会开车,一巡的同志自发组成了爱心车队,不论刮风还是下雨,甚至是台风这种极端天气,一姐上学从来没有迟到过。一姐妈猜想,载一姐的车一定很重吧,因为既载着生活,也载着未来。上学路上的司机是美丽的石冰阿姨。一姐很难将眼前这张年轻的脸庞与顾雏军再审案联想在一起。如果石冰阿姨有事情,会有其他叔叔阿姨自动补上。放学路上的司机通常是幽默风趣、侠肝义胆的曹刚叔叔。一姐妈的脚扭伤了,是曹刚叔叔替她出差,主动分担她的工作。即使一姐的妈妈出差或者有其他事情,爱心车队依然正常运转。在车内,严重拖延症患者一一小朋友通常会背书,有时她英文发音不准,石冰阿姨会立刻纠正。司机们通常身怀绝技,“横戌、点戍、戊中空,十字交叉就念戎”,这是语文老师出身的俊勇叔叔。“想想这几个正方体叠在一起,到底有几个面?”这是小华罗庚宏宇叔叔。“不能长时间看手机,眼睛还要不要了?”这是热心的明灯叔叔。帮妈妈从北京往深圳带东西的龚斌叔叔,“有事您说话”的艾涛叔叔,向妈妈传授与青春期孩子斗智斗勇经验的颖新阿姨,经常将小礼品与惊喜一并带给一姐的王鹏叔叔与素恒阿姨。还有无所不能,想方设法帮一姐妈解决诸多实际困难的传铭叔叔与鑫萌阿姨。一姐是一巡的孩子。一巡从领导到实习生,每个人都以自己的方式给予一姐亲人般的呵护。


一姐已经习惯了飞来飞去的生活。最初妈妈有事时,还是优雅的钱小红阿姨与干练的奚向阳叔叔在飞机上护送她回北京,够大牌吧?不过现在一姐已经可以独立单飞了。这一年多的时间,机场的航站楼对一姐而言,由陌生变为熟悉。一姐以及她的父母频繁地在起飞与降落、团聚与分离、鲜花与目送之间切换,也在笑与泪、南与北、冬与夏之间切换。在不停的切换中,一姐长大了。


在一巡的一方小天地里,多了一个背着大大书包的小小少年。一姐通常4点放学,要步行十分钟,坐两站地铁到一巡,等妈妈下班。一姐喜欢一巡,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有法庭、有食堂、有阅览室。一姐妈也喜欢一巡一期的拓荒者们用辛勤的汗水打造的这片小天地。最初,深圳与北京的教材不一致,一姐学习起来比较吃力,一姐向妈妈抱怨说:考语文时感觉自己是外国人,考英语时感觉自己是中国人,考数学时感觉自己是外星人。一姐的妈妈几乎把后槽牙咬碎了,给一姐报了个贵得要死的一对一,一姐的学习才算跟上来。一姐的成绩像过山车一样忽上忽下,妈妈的心情也像过山车一样起起伏伏。一姐的妈妈不希望巡回耽误孩子的学习,但套用少年老成的一姐常说的一句话就是:理想很妈妈(feng man),现实很爸爸(gu gan)。终于有一次,一姐的数学上了95分,一姐的妈妈鼓励她说:“再努把力,你下次就可以考98分,再下次就可以考满分。”一姐淡定地说:“您心态能不能平和些,您见过只涨不跌的股市吗?”一姐在一巡的历史,就是妈妈与青春期女儿斗争的一部辛酸血泪史。不管一姐妈说什么,一姐总能成功地怼回来。“一一,快考试了,你能好好复习吗?”“不能,老师说让我们考出正常水平。”“一一,你是想先苦后甜还是先甜后苦呀?我们能不能先写作业后玩?”“不能,你没听过朝三暮四的故事吗?这有分别吗?”一姐的妈妈时常怀疑一姐上辈子是个律师。有时候,一姐妈会生气地说:养你有什么用呀?实际上,一姐的用处大了去了。妈妈沾了一姐不少的光。


一姐妈是整个一巡加班最少的同志,因为有一姐呀。在快节奏、工作压力大的巡回法庭,每个加班少的主审背后必然站着一个忙出天际的助理。一姐妈深知,正是因为陈亚叔叔的负重前行,才换来了一姐妈与一姐更多的岁月静好的时光。一巡还有数不清的好叔叔与好阿姨。周末值班的时候,明灯叔叔对一姐的妈妈说:你一个人带孩子不容易,以后你所有的班我替你值。一姐春节回深圳,妈妈为省钱定的红眼航班,后半夜到的深圳,是宏宇叔叔开车接她们回来,更令人惊讶的是一姐家的大门上贴上了红彤彤的春联与福字,这是宏宇叔叔的杰作,以至于一姐怀疑自己走错了门。一姐是一巡的孩子,不论哪个同志有了点什么好吃的东西,第一时间都会想起一姐。当然这些东西有些也顺便进了一姐妈的肚子里。在一巡,一姐妈虽然没有迎来人生的巅峰,却迎来了体重的巅峰。


庄严肃穆的一巡,因为有了一姐,空气中有了柔软的味道。每个人和一姐说话时,都会卸下铠甲,因为和一姐聊天的时候,也是他们难得放松的时候。一姐妈的心态也逐步变得平和,她突然觉得没有什么非干不可的事儿,只有眨眼长大的娃。看到了孩子,才看见了日子。在一巡这小小的院子里,一巡人见证了一个孩子的成长,一姐妈听到最多的话就是,你们家一一又长个儿了。是的,一姐变成大姑娘了。一姐已经1米63了,一姐当上学习委员了,一姐评上努力学习的好学生了,一姐当选为全校十佳少先队员了。但是一姐的笑容越来越少了,一姐眼镜的度数越来越深了,一姐的画越来越美了。因为大多数小朋友是就近入学,一姐放学后没有自己的玩伴,其他巡回宝宝太小了,一姐只能在家里默默地画画,或者是盯着电子产品看。一姐变得更加敏感了,一姐不敢一个人睡,也不敢一个人洗澡,甚至不敢一个人去洗手间。晚上睡觉时,一姐会说:妈妈,你搂紧我。开始妈妈嘲笑一姐胆子小,后来妈妈发现,胆子小、欠缺安全感,是父亲长期不在身边的小朋友的通病。一姐的爸爸刚刚结束近两年的援藏还不到一个月,一姐的妈妈就被选派到一巡工作。一姐的爸爸虽然以几乎每月一飞的频率往返于深圳与北京之间,但是依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一姐有时会跟妈妈说,她特别羡慕小朋友放学有爸爸接。一姐妈这时通常会选择沉默。还好,还有不到一个月时间一姐就转学回北京了,因为要面临小升初的派位与抽签,一姐就要结束巡回生活,回到爸爸身边。转学回去的道路也并不平坦,原来的学校学位紧张,是张一丽阿姨与马雪梅阿姨多方协调,一姐才得以转回原来的学校。真正得到能成功转学的消息时,一姐妈才突然感到失落。虽然有时一个人带孩子烦的时候一姐妈会想:谁要是能把这小魔女接走就好了。但真正这一天要临近的时候,竟然没有解脱,只有忧伤。明年庭前花又落,荔枝树下已无君。一年又一年,一巡将会迎来新的巡回宝宝。一姐妈希望小家伙儿能够铭记这段经历,记住红岭路1036号,也记住妈妈的这些没有血缘的亲人。一姐妈也会永远铭记这段经历:和一群志同道合的人,一起奔跑在理想的路上,回头有一路的故事,低头有坚定的脚步,抬头有辽阔的远方。目送小家伙儿的背影,一姐妈莫名地难过,她虔诚地祈祷一姐能够健康快乐地成长,将来能成为最最平常的人、从事最最平常的工作、过最最平常的一屋、两人、三餐、四季的生活。六一节即将来临了,不知道其他人会说什么,一姐妈只想对一姐说两句话,一句是“对不起”,还有一句是“我爱你。”


 2018年5月31日于红岭路1036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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