馋丫头说 | 从山村迈进西餐厨房的潘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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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想象一个做纯正法国蛋糕的店，开在贵州四线城市铜仁吗？

作为一个北京人，所谓大城市人，我不能想象。

此时此刻馋丫头我坐在加拿大温哥华想起这个，又觉得没什么不能想象的——温哥华作为加拿大西部最大城市，才300多万人，还没有铜仁人多。

300多万人的城市里没有什么是不能想象的。

潘妮也说，怎么不能想象？我就要在铜仁做法式甜品。

甜点厨师潘妮 

北京的工作？辞了！回老家开店！潘妮其实叫吴红芬。

她的洋名潘妮（Penny）是她外国师傅给起的。

潘妮在花果山2号咖啡馆门口

花果山2号，以法式甜点为卖点的咖啡店，坐标109°18E，27°72’N。

花果山是铜仁的制高点，从那可以看到铜仁市区全貌。

按潘妮说法，它就是铜仁的三里屯。（注：三里屯为北京从金领到混世的各类外国人聚居的地区，该区域内驻有数十家外国使馆，各式西餐馆和酒吧遍地皆是。）

花果山也可以看成铜仁的“使馆区”，因为市政府和很多其他政府机关、电视台都在这附近，以前很正统的，近几年似乎吹起了一股清新与自由的“文艺香风”。

来自花果山2号的法式蛋糕

花果山2号的生日蛋糕

试营业的几个月之间，已经让潘妮忙不过来，忙到要找个助手的地步；

还偶有“神秘顾客”来了之后，回去联系说要来拍片的，原来是电视台的记者，不知怎么摸过来的。

这完全是因为潘妮做的法国点心太漂亮了，太美味了，太异国情调了。

她的师傅是西班牙年轻的甜点厨师Pol Anter，她必须严格按照她师傅教的方法。

一丝不苟地用最正确、最足的材料、最工整的做工、最和谐的配色以达到最美的呈现；

导致“做了小半年都没有见（赚）到钱哈哈”。

我和潘妮是在去内蒙古看火山群的大巴上认识的。

她坐我后边，叭叭叭地说个不停，引起了我的注意。

早上7点刚一上车，大巴还没启动，她已经在问司机何时能返回到北京，因为当晚7点钟要赶到机场，飞上海出差。

回程时遇到堵车根本赶不上飞机。潘妮耗到最后一分钟才在手机上改了第二天早上头一班机。

下了大巴车已然8点，她释然地和一班刚认识的旅友吃火锅去了。“哎，明天要起大早了。”

潘妮就是这样按小时生活的，一刻不停地生活，除了上班，永远在旅行的路上，永远被自己没见过不了解的事情所驱动。

潘妮自己花“大价钱”去北京最好的学校学最流行的艺术巧克力

潘妮做的艺术巧克力

我们是初夏在旅途中相遇的。

2019年的后半年，除了出差上海，她又去了很多地方：苏州、杭州、温州、青岛、漠河、日本、意大利、法国、西班牙、捷克……

胆子大的潘妮就像当年一个人从贵州农村去北京一样，操着一口流利的“厨房英语”（馋丫头戏语），哪儿都敢去。

潘妮在黑龙江漠河

后来在她朋友圈经常看到，出门旅行不是忘了上闹铃，就是去机场路上发现忘了带身份证，还有一次居然忘了带行李，更有一次在机场睡了一夜……

我最纳闷的是，她这种马马虎虎的性格和特别需要条理和专注的甜品师的工作是如何click到一起的。

潘妮在做法国“歌剧院蛋糕”

一步从山村迈进西餐厨房

潘妮的老家是在贵州松桃县孟溪镇太平山村，离铜仁市还有100公里。她是家里老大，下面一个弟弟，一个妹妹。

“7岁的时候做的第一顿饭。爸爸妈妈在镇上做点小买卖，早上5点出门，晚上10点才回来。我们太饿了，就只好自己学样子淘米做饭了。结果水放多了，比粥强一点，但做熟啦。”

“所有家务活、照顾弟弟妹妹、地里的农活，都是我干。”

“喂猪？那都不是事！”

潘妮23岁之前生活的地方，在贵州山区松桃县。

家里是指望潘妮早点打工挣钱的。潘妮想，要去就去大城市。上海！结果稀里糊涂买错了票，去了北京。

到了北京下了火车去哪儿呢？

“电视剧里看来的：北京有个三里屯，那里有很多西餐厅，就去那！”。

潘妮就想学一门手艺。厨房里十几个人，就她一个女生。一上来先切了几个月洋葱……但潘妮太能吃苦了。无论师傅让干什么活儿，都认真学，认真完成。

“我们农村出来的就是不怕吃苦。不瞒你说，我从小到大从来没见过洋葱，更没吃过了，结果切洋葱弄得眼泪哗哗的。”

潘妮2012年刚到北京的时候

后来潘妮从意大利餐馆厨房转去了西班牙餐馆的厨房，遇到了西班牙甜点厨师Pol Anter，和他学做甜点，转而成了一个专职的Pastry chef（甜品厨师）。

潘妮和他的师父Pol Anter在厨房里

一次一位女客人叫甜品厨师出来，潘妮惴惴不安地出来以为出了什么差错，结果客人问她愿不愿意去她的公司工作。

她是一家大型奶制品公司的营销主管，她正在找一个甜品厨师来做菜单设计和产品研发。

潘妮经过了两次面试。第一次来了2个人，讲了一会，打电话又叫来2个人；

第二次面试，一下子来了十几个人，各个部门的头头都来了——他们是来“试吃”的：潘妮用3000元食材报销额度，做了一个完整的西餐宴会：小吃、前菜、沙拉、汤、主菜、甜品，到最后的咖啡……

然后，潘妮就被录用了。连初中都没有念完的潘妮成了公司里唯一一个没学历的员工。

在公司里那个叫做Lab（指厨房）的地方，潘妮完成了从山里孩子到西餐学徒到独当一面的职业甜品厨师的蜕变。

2019年潘妮的欧洲甜点旅行终于成行，顺路去巴塞罗那看了师傅Pol，还得以被Pol推荐去了当地一家有名餐厅工作了一星期。

潘妮在巴塞罗那的餐厅里做巧克力

未来的百年老店

有去过店里的顾客和潘妮提意见，说蛋糕直接放在大理石台面上展示不妥，应该放在透明冰柜里展示……

潘妮认真回复说，展示柜的问题，是这样的：一是没钱（买）；

二是在巴黎时候看到CG大师的甜点就是直接放在大理石上展示的，所以就学来了。

吃过了见过了。

这不是就是他们说的Déjà vu嘛。

花果山2号在疫情期间关了，但法式甜点的订单并没有停。

潘妮的家乡松桃县有一个世界自然历史遗产景点梵净山，就在家门口以前那么多年都没有去过。

几天前潘妮po出照片在梵净山顶摆pose并得到灵感，回来就用梵净山绿茶粉做了绿茶千层蛋糕。

她想要做一个能传承下去的店，就像欧洲那些传了好几代人的店。

潘妮有次跟我说，心情不好的时候做出来的甜点味道不对会扔垃圾桶。她这做派肯定是和她师傅学的。

馋丫头我很想说，那我能不能现在就预定你的垃圾桶？


（图片均由花果山2号咖啡馆及潘妮提供）

作者简介：盛滔滔，一位生活和工作在加拿大和北京的文艺记者、纪录电影拍摄者、影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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