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卷美国的滚滚文化激进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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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族标签与道德制高点

2020年，人们最常说的一个词儿，就是见证历史。2020年的历史，天灾加人祸，真的算是波澜壮阔，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在美国，百年一遇的新冠病毒还没受控，乔治·佛洛依德之死引起的全国性抗议活动掺杂着打砸抢人身暴力火热上演。运动从反对警察暴力呼吁体制变革入手，迅速升级到反对种族歧视的高度，并在“黑人命也是命“（Black Lives Matter，BLM）等理念倡导和团体推动下演变成一种运动。于是，黑人嫌犯被白人跪死的事件成了黑白族裔矛盾的导火索。在种族歧视的标签和压力下，各色人等纷纷表态与种族问题划清界限。一些政客带头屈膝长跪，向非裔示好表明态度。
华盛顿特区市长穆里尔（Muriel Bowser）为了表示支持抗议在通往白宫的16街上用巨大的黄色字母画满BLM的标志，还将街道更名为“黑命贵广场”（BLM plaza）。

一时，BLM涂鸦和街画成为时尚，纽约布鲁克林、克利夫兰、阿拉巴马等地纷纷仿效。

历届政治运动、社会变革伴随思想运动并不少见，走到极端的例子也是比比皆是。在中国几千年历史上，古有焚书坑儒、统一思想；近有文化大革命、十年浩劫。各种运动，虽没有亲身经历，教科书里没少看。美国虽然只有短短两百多年历史，因为殖民者与原住民、白人与有色人之间的种种，纷争也没消停过。
于是，深挖二百年奴役压迫历史根源，也成了发泄仇恨的出口，历史人物雕像被涂鸦损坏，历史人物用现代的眼光重新被审查。而6月19号，Juneteeth庆祝奴隶解放这一天被公举要成为联邦假日。
在文化领域，挖掘历史、思想审查之风变成人人自危的自我审查。经典影视《乱世佳人》从HBO下架了，因为它有加深种族主义刻板印象、忽视了奴隶制的残酷、以及美化了蓄奴州的奴隶生活之嫌。各大电视网络公司也开始重新评估自己的节目。
在各高校，SAT/ACT等标准化考试由于不利于非裔录取受到质疑、并在一些学校得到永久撤销以显示各族裔平等。密歇根州立大学教授Stephen Hsu仅仅因为反对取消可以测试智力能力的标考，就被宣称其倡导人种之间先天的生物学差异，贴上科学种族主义、优生主义、性别歧视等帽子，并被迫辞去研究与创新部门副校长的职位。在辞职信里，徐教授表示，对于密歇根州立大学的学术自由和探讨自由受到的严重威胁，深感担忧！
在耶鲁，激进学生贴大字报、攻击个人和审查教授课程的现象，导致教授们连教授《艺术史》这样的课程都要在内容上小心取舍、如履薄冰。近期，#CancelYale Hashtag运动要求耶鲁大学改名，原因是其创立者耶鲁曾经是个奴隶贩子。同样原因，耶鲁的卡尔霍恩学院（Calhoun College）2017年2月已经更名。就连生产早餐食品的桂格麦片公司（QuakerOat）使用了100多年的煎饼品牌“杰米玛姨妈”（AuntJemima）形象也要被替换了。它和《乱世佳人》一样，都存在着一个经典的黑人奶妈形象，她们在白人家庭里负责理家、照顾主人家孩子，对主人忠诚、热爱、充满母性的原始爆发力。这种形象一直被种族主义攻击为刻板印象，是为奴隶制度唱挽歌。
还有Uncle Ben的大米，LandO’Lakes的黄油，Creamof Wheat的包装等等，纷纷改名、重刷品牌形象，强生公司（Johnson & Johnson）投放亚洲市场的增白液也要下线了，生怕跟种族歧视扯上一点关系。
言者有罪。俄亥俄州参议院史蒂夫（Steve Hauffman）在听证会上因出言不慎而遭解雇。这位老兄在探讨为啥非裔美国人更容易被新冠感染的问题时，猜测说，“是不是他们不勤洗手、不戴口罩、不保持社交距离？”此言一出，众人侧目。而其单位立马就把他给辞了。
北卡某高中（Audrey Kell High School)，因为有人在校外的精神岩石上(Spirit Rock) 涂满BLM等信息，校长表示要追究而被停职。

连生产创可贴的邦迪公司，也开始计划生产匹配不同肤色的绷带，以体现“多种皮肤的美丽”，以求在非常时期自保。

于是，在这个号称民主、思想自由的国度，种族成了让人讳莫如深、战战兢兢、谈“黑“色变的话题。特殊时期，为了政治正确，为了不被贴上种族歧视的标签，沉默也成了奢侈。
于是，没经历过中国式文革的普通大众，在21世纪的今天赶上了美式文化激进潮，也算见证了历史。
而当历史都被翻出来重新审查，一系列捣毁历史的现象发生了。

 从雕像的倒掉说起

俄亥俄首府哥伦布，得名于意大利探险家克里斯托弗·哥伦布。自1812年建成以来，这个名字已经用了200多年了。这座城市里矗立着三尊哥伦布雕像，分别放在哥伦布市政厅、哥伦布州立社区学院、以及俄亥俄州议会议场。

哥伦布其人，从20世纪末以来就备受争议，历史学家批评哥伦布（Columbus）发起了殖民，并滥用，奴役和征服了土著，手段极其残暴。因此，这座以哥伦布命名的城市因为哥伦布本人的“被发现被挖掘”也常常因为名字而受到争议。
2020年6月，在席卷全国的种族抗议中，哥伦布市政厅门前的雕像被作为“种族主义的象征”终于要搬家了。

在此之前，针对挪走雕像的呼吁，哥伦布市长金瑟尔市长曾经答复道，“我敦促人们记住，在我们社区中发生的抗议不是关于雕像，而是关于我们国家的持续种族主义。对于克里斯托弗·哥伦布的雕像有很多观点，但不要分散解决我们社区和全国种族差异的真正需要。”言之凿凿。 而仅仅几天之后，哥伦布市长下令移走市政厅前的雕像。他说，“对于我们社区的许多人来说，雕像代表着压迫和分裂。那不代表我们伟大的城市，我们将不再生活在我们过去的丑陋阴影中......现在正是时候用艺术品代替这座雕像，这表明我们为结束种族主义和庆祝种族歧视而进行的不懈努力、多样性和包容性的主题。” 语气骤变。 两段话看着都对，说得都很有力度，但是前后措辞差别巨大，就有问题了。
接下来，也许这个城市的名字恐怕也要不保？已经有人就更改城市名发起请愿，要求把城市名改成食品界网红Guy Fieri常用的词组Flavortown，而签名者已经过万。 哥伦布雕像事件只是席卷全国推倒同盟将领纪念碑运动的一部分。在此之前，在迈阿密、圣保罗，里士满、新泽西卡姆登、波士顿等地的哥伦布雕像已经被拿下。


在前邦联首都弗吉尼亚里士满，抗议者推倒了一个有着百年历史的邦联总统杰斐逊·戴维斯雕像，并称之为“种族主义者和叛徒”。

仅隔几个街区之外，罗伯特·李的雕像也被拆除。罗伯特是南北战争期间同盟国（南军）最出色和最受尊敬的将军，并以总司令的身份指挥联盟国军队。在肯塔基州，州议会大厦投票拆除同盟总统杰斐逊·戴维斯的雕像。
在南卡罗来纳州，尽管有法律保护古迹，历史名城查尔斯顿的官员宣布，他们计划从市中心广场移走奴隶制倡导者约翰·卡尔霍恩的雕像。卡尔霍恩是19世纪前半叶最著名的美国政治家之一，曾任美国副总统、美国参议院议员、美国国务卿等。不过，他当时是奴隶制的强烈支持者。
在华盛顿特区，唯一的联邦将军阿尔伯特·派克（Albert Pike）的雕像被推翻并被放火焚烧。

就连军方和国会山的同盟象征也受到攻击。在众议院议长南希·佩洛西（NancyPelosi）的坚持下，国会大厦删除同盟国将领肖像，并将其名字从布拉格堡，本宁堡和胡德堡等军事基地撤下。海军陆战队和纳斯卡已经禁止邦联旗帜。 
甚至，帮助赢得内战、结束美国奴隶制的北军首领前总统格兰特（Grant）的雕像也不保，抗议者推翻其在旧金山金门公园的雕像，原因是他曾经拥有一名奴隶一年之久，并且他太太的家族拥有数十名奴隶。同时，被拆除的还有美国国歌《星条旗》的词作者圣·朱尼佩罗·塞拉和弗朗西斯·斯科特·基的雕像。
当历史被粗暴可笑对待，当精神被高压绑架，我们看到的只有痛心！

雕像与历史

在《法哲学原理》中，黑格尔曾经说过，恶是历史发展的动力。通过这句话，黑格尔告诉我们，历史前进的步伐不是按照人的道德理想行进的，而往往是靠牺牲弱者为代价。纵观历史，古今中外莫不如此。而评价历史人物，也离不开他们所处的环境。拿哥伦布来说，其人品如何人们尽可以评判深究，但是他在航海方面的功绩和世界领域的新开拓确实改变了世界历史的进程，这也是否认不了的。就像中国人引以为傲的万里长城，难道没有秦始皇残暴压迫下的催生，难不成万里长城也要推倒不成？
正视历史就是要对历史人物的功过是非做面评价，而不是一概否定。抓住一个人一方面的弱点掩盖其在整个历史当中的作用，将历史人物从其生存的时代背景中脱离出来，拿到现代的处境下去评判，本来就是一种牵强。只能说，有人在砸历史的时候，是借着死人的历史做活人的文章。
雕像记录了历史。但拆掉雕像却无法毁灭历史。
对种族问题的敏感只能证明种族问题的存在，却解决不了问题的根本。拆除纪念碑也不能消除历史。它反而创造了新的历史。而今天人们所作的一切也要面对后人的评判。正面历史、不忘过去，才是积极的态度。
只不过，愤怒扭曲人的理智。在当今敏感语境下，政治正确的边界膨胀造成沉默的大多数，沉默的大多数使得少数激进分子推动左右政策环境。而过度的政治正确不是解决种族问题的途径，形式主义地拆毁雕像的行为，跟暴力抗议中的打砸抢那类非理性的泄愤行为，也不能真正提高种族地位。

什么时候大家可以对肤色畅所欲言了，什么时候大家能够正面历史了，才算是种族问题真正解决了。

抗议不用打砸抢，改革不必毁雕像。     


作者简介：芳芳，美国新闻与传媒博士，热爱新闻写作，生活角度看美国事件！

前文导读《对致美国华裔公开信的回复》
《问题不在身份，而是经济阶层》
《身份政治、新部落主义的危害，民主的危机和出路》
《一幅名画，一个黑人小女孩，一个时代》
《我在美国黑人学校教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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